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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家中,明面上这么说好听,其实他俩都知道她被禁足哪里也去不了。
他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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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世家大族府邸送烧碳的老翁忙碌了一早上,拍干净外袍的落灰,终得闲暇坐在馄饨摊前。
光顾小摊的多是街坊邻里的老伙计,摊主凭借一手包馄饨的手艺养活一家数十载。
大家嚷着让老翁聊聊门阀豪族的隐秘,老翁卖弄道:“谢梵境回到长安咯。”
久居洛阳,出身陈郡谢氏的袁家大娘子,也就是袁醍醐的母亲,谢梵境领着浩浩荡荡的亲随从东边的官道入了长安。
贵圈中议论纷纷。
时值仲夏,谢梵境只道是回来长安过五月节,阖家团圆。
可是袁家老老少少心里都清楚,这位袁家的大娘子必然是为了自己女儿闹出的动静归来的。
谢梵境跟袁训多年夫妻,相敬如宾,在袁宅里有自己居住的院子。
袁醍醐看见自己的靠山来了,连夜赶往母亲的院落赖在房中不肯离去,母女俩躺在被窝里说着贴己话。
半年来,袁醍醐回到长安干出的光辉事迹时不时透过传回洛阳,谢梵境觉得女儿习惯了长安便好,直到不久前收到来信,才知道女儿被袁训禁足,原因竟然是为了清河崔氏的儿郎。
谢梵境常年念佛的平常心也稳不住了,匆匆赶回来。
清河崔氏和陈郡谢氏颇有纠葛,说来话长。
谢梵境还没来得及将其中缘由道给女儿听,袁醍醐已经急不可耐的将崔湃一顿猛夸。
谢梵境怔住了,没想到小小的女儿终于到了有意中人的年纪,烛光下,她看着女儿稚嫩的脸上流露的甜蜜。
少女情怀,曾几何时她也有过。
“母亲,你可还记得多年前上元节里将女儿送回你身边的少年?”
袁醍醐的大眼睛闪亮,“崔家九郎就是当时的澜之哥哥!”
原来如此,情谊在少男少女时便已种下。
谢梵境心底几分触动,门阀世家的子弟在婚姻中能两情相悦着屈指可数。
她拍拍女儿的背,“为娘必然给你把把关,好好看看崔家小子。”
袁醍醐大喜,崔九郎只要得到娘亲的认可,她阿耶也挑不出刺了。
贵圈话题人物回到长安,谢梵境面对一场又一场筵席小聚,多年的人情世故总要维护,袁氏夫妇在人前一副互相关怀的模样,只有袁训深深知道谢梵境在人后跟他保持的距离。
十六年了,女儿都及笄了,她始终没有放下,始终没有原谅他。
纵然如此,只要还能在宅院中看见她的身影,他心里都是安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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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光逸并没有很多机会接触袁家的大娘子,自他出生,她已经带着女儿远居洛阳。
袁光逸没去过洛阳,等他长大几岁,终于在年节里见到这对母女,才真切的体会到她们真的不喜欢自己。
袁醍醐走散,袁光逸大病一场,提心吊胆着父亲会不会因为她们的不喜欢而赶走他。
多少个生病的夜里,父亲抱住迷糊的他,难过。
“光逸没有错,都是阿耶的错……”
他有父亲的爱,小小的袁光逸想着他可以留在袁家了,日子一长,她们终会喜欢自己吧。
再长大一点,他终于知道谢梵境不是不喜欢他,而是不喜欢他的娘亲,因为他的娘亲在谢梵境怀袁醍醐的时候,有了他。
娘亲因他受厌恶,也因他难产而去,他是个不该存在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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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梵境回到长安,袁醍醐的禁足自然是解除了。
是日,风和日丽,她一身新制的石榴裙蹦蹦跳跳前往水榭去找她的母亲。
五月节转眼就到,她要跟母亲商量节日游玩的行程。
抄近路走到苑中假山后,她便看见不远处的水榭中,袁光逸跪在地上叩拜母亲,周围没有仆从。
袁醍醐贴在假山石上,竖着耳朵听得仔细。
谢梵境询问的大抵是些袁光逸的日常事务,重点落在了国子监的求学上,谢梵境素有世家才女的雅号,袁光逸不敢轻忽,每一个问题都答得头头是道,语调从容。
听得谢梵境赞赏点头,“二郎是袁家的好儿郎,他日必得圣人重用,光耀门楣。”
袁光逸眼底闪了闪,他努力平复心中的惊涛骇浪,大娘子赞他是袁家的好儿郎,说他未来可期。
谢梵境口中的认可,他第一次听见,他的努力付出,她其实都看在眼里。
此刻的心情,袁光逸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他只能注视着身前高贵、娴雅的贵妇,透着百年门阀雍容的气度,时间在她身上仿佛走的很慢,她依旧是个大美人,是他幼年时见到的模样。
谢梵境的声音格外温柔,“你比你阿姊懂事,这个常常闯祸的阿姊,光逸可要替我好好看顾着。”
袁光逸俯身,眼泪从眼角滴落,低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