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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一点,身若飞燕,衣袂轻甩,剑如游龙般出鞘,竟端的是一派教人心折的风姿,生出几分仙人之态。
饶是司徒不疑眼瞎,依旧痴迷地盯着舞剑的太监,自言自语地低声道:“红衣,还差一身红衣。”
忽然,外面一声火琉璃的轰鸣,地面抖了一抖,亲兵慌张进来禀报,吓得匍匐在地上,“王上,苏辞率燕狼卫夜袭大营。”
若是平日,亲兵需大声禀报好几遍,那病到耳朵半聋的大梁王才能听清楚,今日却不用。
司徒不疑一瞬听清了苏辞二字,目光锃亮,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整个人亢奋地直发抖,“给孤披甲!取孤的方天画戟来!”
不知凭着怎么的执念,行将就木的大梁王竟回光返照地从榻上猛然起身,大喝道:“宋词,还愣着干嘛?伺候孤穿甲!”
宋公公温顺道:“是。”
亲兵震惊得眼神发直,瞧着那几乎算是死人复生的王上,那人笑得狰狞,像厉鬼一般,嘴边一直反复念叨着苏辞的名字,他心中不禁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王上对苏辞的执念怕是比对大梁江山的执念还深。
司徒不疑的黄金甲分量不轻,他眼下这糟粕的身子骨怕是金甲一压人就能立即断气,亲兵刚想劝两句,谁知宋公公捧着盔甲走到司徒不疑身边时,就被大梁王狠狠抓住手腕,蛮横地扯到跟前,金甲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司徒不疑兴奋得灵魂都在焚烧,吞人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太监,癫狂念出两字:“苏辞。”
“宋公公”浅笑抬眸,风华万千,美得万物刹那生灭,慌了大梁王的心神,紧接着一把匕首深深刺入他腹中,配上帐外不绝于耳的厮杀声,血与雪交融,一热一冷,暗夜无边……
亲兵大惊,刚欲呼喊救驾,就被苏辞袖中机关飞出的暗器封了喉,王帐外的亲兵不知遭遇了什么,亦是一声惨叫。
司徒不疑低头看着腹部的匕首,噗通一声背靠着床榻瘫在地上,眸红似滴血,嗤笑道:“没想到大将军一生光明磊落,也耍开了阴谋诡计,行这小人行径。”
大将军目无波澜,凉薄地瞧着衣角上溅的血迹,有些嫌弃地拂了拂袖,声寒如冰,质问道:“还记得程锦怎么死的吗?我只是以己之道,还施彼身,可惜……总觉得还得太轻。”
小人又如何,她连杀人屠城的罪名都不是第一次担了。
梁王仰天大笑,高兴得有些癫狂,“哈哈……苏辞你变了……”
没想到第一个发出这般感慨的竟是司徒不疑,他看得出苏辞的眸已冷到狠绝,行事越发毒辣,眉宇间甚至带着一丝沉沉的死气,“算起来你我也是少年相识,当年半月山一战初见,你十四岁,我十七岁,那时的红衣金甲何其肆意疏狂、目下无尘,一横剑便是千军怒,一归鞘便是战事捷,可如今……也和孤一样丧心病狂的疯子。”
苏辞目光微动,似平静湖泊中起了一丝涟漪,眸中透着一抹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淡漠道:“这世上谁不会变?”
一代代少年或长成忠义之士,或长成奸佞之徒,皆是自己所选,怨不得旁人半分,可这世上万般情非得已,是非一晃而过,岁月蹉跎后,才发现拼凑不出一个昔日少年。
司徒不疑强撑着身子要起来,未果,最终还是狼狈地坐在地上,咬牙道:“孤不甘心,孤还没有和你决一死战……”
大将军嘲讽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决一死战?你可知我是如何潜入你大梁军营?多亏梁王残暴不仁、尽失人心,大梁朝中的臣子和王公贵族要你死的人太多了,反倒便宜了我……若非你欠我的人命太多,我都不会亲自来,因为你不配。”
司徒不疑:“哈哈,孤不配?是又如何,孤不配为君,不配为王,但苏辞……你比孤好得到哪里去?你杀的人一样不比孤少,犯下的罪孽如孤一般滔天,该下九幽烈狱,可叹你骨子里还是个好人,判官见了怕都要笑——一个满手鲜血的人竟一腔仁慈,滑天下之大稽……”
苏辞一脸无所谓,拿起方才舞的美人剑,阴沉沉地朝他走去,“我不在乎。”
“可天下容不下你这样的人”,他不知哪来的怒气,激动到经脉逆行,一口鲜血吐出,捂着胸膛咆哮道:“朝堂之上群臣利益勾连,你那碧血丹心于他们而言,是大患,是仇敌,于这天下熙熙攘攘的人心而言,你便是彻头彻尾的异类……你一心护的世人,他们……容不下你。”
大将军一路走来得罪了多少人,被多少人恨之入骨,长公主看不惯她赤胆忠心,谢王世家看不惯她霁月清风,帝王看不惯她心怀天下,而这些其实是他们求而不得的,所以会生妒,会生怨,会生恨,像天下大多数人一样。
时光荏苒终让苏辞那双月华般的眸子凉了,但又隐约能瞥见初见时少年眼中那抹流光溢彩,平淡反问:“我为何要让他们容下?我活成什么样子,护着什么人,是我的事情。”
活着已经够累了,何苦还要揣摩旁人的心思?她所求的不过坦荡二字,他日阴曹相见沈涵,莫让恩师戳着她脊梁骨劈头大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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