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博邑乡民王茂才,清晨前往田地耕作,在田边捡到一名小孩,四五岁大小,容貌俊秀,能言好动。将他带回家中,认作义子。小孩灵通非常,四五年后,某僧人前往家中化缘。小孩乍见和尚,大吃一惊,躲避逃走,顷刻间不知所踪。
僧人跟乡民说:“此儿乃华山池中五百小龙之一,私自逃离,我要带他回去。”说话间取出一个钵盂,注入清水,水中现出一条白蛇,蜿蜒游走。僧人将钵盂收入袖内,告辞离去。
第四百三十四章 青娥
霍恒,字匡九,山西人。父亲官居县尉,英年早逝,留下霍恒一名独子,聪慧绝伦。十一岁时,进入县学,深受母亲溺爱。
同乡有一武老头,爱慕道术,入山修炼,经久不归。女儿青娥,年方十四,美艳如仙。受父亲影响,从小对道家书籍耳濡目染,最崇尚何仙姑为人,自武老头归隐,矢志不嫁,母亲亦无可奈何。
这一日,霍恒偶尔外出,与青娥不期而遇,眼见佳人风致翩翩,小孩子虽然年幼无知,压根不懂情爱,却也是一见倾心,回去后请母亲提亲,母亲心知不可,但又不忍违拗儿子心意,只好上门拜访,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徒劳无功。
霍恒求爱被拒,每日思念青娥,坐立不安。这一日门口来了一名道士,手中拿着一根铁铲,一尺长短。霍恒问道:“此铲有何用处?”道士道:“此乃锄药工具,虽然不起眼,但凿石穿墙,易如反掌。”霍恒不信,道士当即拿起铁铲,对准墙上石块,轻轻一刮,石块有如豆腐,应手而落,石屑纷飞。
霍恒大奇,从道士手中借来铁铲,反复把玩,爱不释手。道士笑道:“公子如果喜欢,送给你便是。”霍恒大喜,拿出钱财赠给道士,道士不受,扬长而去。霍恒将铁铲拿回家中,寻思“有了此物,便可凿穿墙壁,前往武老头家中看望青娥小姐。”想到此处,跃跃欲试,一更天时,翻.墙而出,直达武家宅院。
拿出铁铲凿墙,果然得心应手,连挖两重墙壁,来到庭院之中,遥见东边厢房内露出灯光,走近窗边窥视,只见青娥宽衣解带,正准备上床安歇。俄顷,灯火扑灭,房内寂静无声。霍恒穿墙进入卧室,凝神细瞧,青娥双眼紧闭,早已熟睡。丽人就在咫尺,霍恒心脏急跳,悄悄脱下鞋袜,爬到床上,又担心女郎惊觉,不敢弄出声响,慢慢在她旁边躺下,鼻中闻到青娥体香,心愿得偿,当即闭目养神,适才挖墙耗费体力,此时颇为疲倦,很快便即睡着,鼾声大作。
青娥听到鼾声,睁眼凝视,只见墙壁上一个洞孔,隐隐有月光透入,心中大骇,又见身旁多了一名陌生男子,更是吃惊。当下极力镇定,悄悄下床,前往下人住处,叫来丫鬟婢女。众人点起灯笼火把,气势冲冲闯入房内,大声鼓噪。
霍恒一惊而醒,众人叫道:“哪来的小偷,竟敢潜入小姐闺房行窃?”霍恒面色羞红,但也不甚畏惧,说道:“在下霍恒,并非小偷,只因仰慕娘子风采,所以冒昧造访,诸位放心,我是读书之人,懂得礼义廉耻,没干坏事。”
众人问道:“你是如何来到此处的?”霍恒如实说了,众人不信,都道:“用铁铲凿穿墙壁,怎么可能?荒唐,分明就是撒谎。”霍恒也不辩解,拿出铁铲,对准墙壁轻轻一铲,顿时铲下一块青砖。众人眼见为实,这才信服,有人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须得禀报夫人。”也有人道:“小孩子不懂事,放他走路便是,何必小题大作?不过走归走,铁铲必须留下。”
一时间议论纷纷,相持不下,众人目光齐齐转向青娥,静候她处置。青娥一言不发,但眉目间情意流露,显然是倾向于放人。众人会意,笑道:“这姓霍的小子也是名门之后,跟小姐可算门当户对。不如放他回去,让他家人前来说媒。夫人如果问起此事,咱们齐力遮掩,就说来了盗贼,如何?”青娥闻言,仍是不发一语,但不言而言,即是默认。
当下众人催促霍恒离去,临走之时,霍恒索要铁铲,众人笑道:“傻小子,还念念不忘凶器吗?快走,快走!”霍恒略略一瞥,只见桌上放着一支凤钗,顺手藏入袖内。一名婢女眼尖,顿时发现了,叫道:“小姐,她偷你东西。”青娥闻言,既不说话,也不动怒。一名丫鬟伸手在霍恒颈上一拍,笑道:“别看他年纪小,鬼心眼倒挺多。”一面说笑,一面将霍恒送走。
回到家中,跟母亲提起此事,请她从中撮合,母亲上次求亲,碰了一鼻子灰,哪敢再去?又不忍心当面拒绝儿子,于是随口敷衍,答应说媒,暗中替他另择良配。青娥知道此事,心中惶急,派了一名心腹上门造访,跟霍母表白心迹,申明非霍恒不嫁,霍母这才高兴,重新上门提亲,不想武夫人早已从婢女口中得知事情真相,大怒不止。眼见媒人上门,将霍恒母子狠狠骂了一顿,霍母知情后,也是恼火,怒道:“不肖儿所作所为,关我何事?干嘛骂我?早知今日,当初荡儿淫.女幽会之时,为什么不当场斩杀?”逢人便宣扬此事。青娥给她泄露隐私,羞愧无地,武夫人亦觉后悔。两家各自怀恨,婚事就此告吹。
当时欧老先生在山西当县令,见过霍恒文章,甚为赞赏,时不时招他入府,极为关爱。这一日,欧老先生询问霍恒“结婚了吗?”霍恒道:“没有。”欧老先生问他可有对象,霍恒道:“我与武家小姐订有盟约,后来因为小事闹翻,婚事不了了之。”欧老先生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武小姐?”霍恒闻言脸红,不肯表态。
欧老先生笑道:“放心,我会替你做主。”当即命令县尉、教谕等人准备彩礼,前往武家提亲。武夫人大喜,不再反对,两家定下婚期。一年之后,霍恒聘娶青娥为妻。
青娥入门之后,随身带着铁铲,掷于地面,笑道:“此乃盗寇之物,还给你。”霍恒道:“若不是有它,你我怎能相识?不能忘了媒人。”将铁铲拾起,珍而重之收入怀中。
青娥为人孝顺,不喜多言,每日除了给婆婆请安,剩余时间闭门静坐,也不怎么关心家务。有时母亲有事外出,家中杂务交给青娥掌管,青娥从容处分,仅仅有条,一丝不乱。
转眼过去一年,夫妻两产下一名幼子,取名孟仙。小孩子饮食起居,全权交给奶娘照看,青娥很少过问。又过四五年,青娥跟霍恒说:“你我相聚八载,缘分已尽,如之奈何!”霍恒惊问原因,青娥默默不语。盛装打扮,拜见婆婆,尔后返回屋中。
母子前去探望,只见青娥卧睡在床,气息断绝,已然死去。两人不胜伤感,当下替青娥购买棺材,入土为安。
自青娥死去,母亲年老衰迈,每每抱子思母,肝肠寸断,因此染病,食欲全无,什么都没胃口,只想喝鱼汤。但是此地并无鱼类,百里之外方能购买。霍恒性格孝顺,为了能让母亲康复,不惧艰辛,独自前往外地买鱼。昼夜赶路,回来时路过山区,天色已黑,双腿酸痛,难以迈步,于是坐在石块上休息。
就在此时,迎面走来一名老叟,问道:“脚底是不是起泡了?”霍恒点了点头。老叟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包药粉,敷在霍恒双脚之上,命他起身行走。霍恒只觉双脚清凉,试探着走了两步,只觉身躯矫健,大胜往昔,连连致谢。
老叟问道:“何事如此急迫,竟要连夜赶路?”霍恒将老母患病之事如实相告,言语间涉及妻子去世,不免落泪伤感。老叟道:“妻子既死,为什么不再娶一个?”霍恒道:“没有中意女子。”
老叟遥指山村,说道:“此处有一佳人,若能随我前去,老汉亲自替你做媒。”霍恒道:“母亲病重,不能耽搁。此事以后再说。”老叟拱手作别,说道:“好,改日公子若来造访,老汉亲自接待。我姓王,大家都叫我王老头,就住在附近,一问便知。”告辞离去。
霍恒回到家中,烹鱼熬汤,给母亲服用。数日之后,病情便即痊愈。霍恒心无挂碍,想起与老叟有约,不能食言,当下命仆人准备马匹,两人前往村庄访友。来到山林,竟尔迷路,不知村庄所在,心中急躁,有如火烧。慌乱间东奔西跑,一不小心坠下悬崖。幸亏崖下有一平台,侥幸没有摔死。
平台方圆数米,仅够容身,崖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霍恒不敢乱动,心中叫苦。借着月光打量,隐约瞧见山壁上有一小洞,喜出望外,手脚齐用,慢慢爬入洞中。洞内幽深,前方光芒闪烁,似乎有人居住。爬行三四里,果然发现一栋房屋,屋内并无红烛,但光明如昼。一名丽人自房中走出,细细一瞧,竟然便是青娥。
青娥乍见霍恒,惊道:“你怎么到了此处?”霍恒情绪激动,一把抱住青娥,满腔思念化为泪水,呜呜哭泣。青娥温言劝慰,问起婆婆与孩子近况,霍恒一一说了,青娥听说家境凄惨,很是伤感。
霍恒道:“娘子死去整整一年,难道这里是阴间?”青娥道:“不是,此乃仙府。当初我并没有死,所埋葬的,不过是一根竹杖。相公能来此处,仙缘不浅。”将他带入洞府,拜见父亲。只见大堂上坐着一名长髯伟男,出尘脱俗。霍恒年少之时,曾听母亲提及:村中有一位武老头外出求道。想来便是眼前这位仁兄,言念及此,赶紧跪地行礼。
青娥介绍道:“这是霍郎。”武老头起身相迎,拉住霍恒手掌,与他闲话家常,态度亲昵,说道:“女婿来了,很好,很好,以后便留在这里。”霍恒道:“母亲独自在家,我不能久留,请岳父见谅。”武老头道:“此事我也知道。但住个三四天,应该没什么大碍。”设宴款待霍恒,又命婢女在西边卧室铺设棉被。
饭后,霍恒恳求青娥陪睡,青娥一口回绝,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可胡来?”霍恒抓住她手臂不放。窗外婢女见状,咯咯娇笑,青娥愈发羞惭。两人正争执间,武老头忽尔闯入,叱道:“凡夫俗子,坏我洞府,快走,快走!”言语之间,已然下了逐客令。
霍恒负气道:“儿女之情,人所难免,何必发火?要走可以,但青娥得跟我一起离去。”武老头并无意见,叫女儿跟他上路,打开后门送客。霍恒不疑有它,高高兴兴来到洞外,武氏父女趁他不备,关闭大门,返回洞中。
霍恒上当受骗,恨恨不已。眼见山壁紧锁,气往上冲,自怀中拿出铁铲,凿石挖洞,一边挖,一边骂,瞬息之间便挖出一个四尺多深的洞穴。只需再过片刻,便能通入洞府。
隐约听到府内传出说话之声“孽障啊!”霍恒不理,挖得更加起劲。只听得“吱呀”一声响,洞门大开,武老头将青娥推出,叫道:“媳妇还你!”又是一声巨响,洞门重新关闭。
青娥怨道:“既然爱我为妻,哪有这样对待老丈人的?也不知是何方道士,送了如此一件利器给你,被你纠缠不休,都快烦死啦。”霍恒心情舒畅,任她责骂,坦然承受,也不争辩,说道:“此地险峻,离家遥远,可怎么回去?”
青娥道:“无妨。”顺手折断两根树枝,两人各跨其一,树枝化为骏马,纵横驰骋,奔走如电,片刻之间便抵达故土。到家之时,霍恒已失踪七天。
回乡后,两人同居十八年,又生下一女,嫁给县城李公子为妻。后来母亲寿终正寝,青娥说道:“我家茅草地中,曾经有一只野鸡产下八枚鸡蛋,可以将婆婆葬在那里。儿子已经长大,理应替奶奶守孝,不能再跟我们住在一块。”霍恒点头赞成,依言照办。
替母亲办完丧事,夫妻两返回家中,至于儿子孟仙,则留在墓地尽孝。过了一个多月,孟仙回家省亲,开门一瞧,父母踪影全无,向老奴打探消息,回答说:“主上给太夫人送葬,还没回来。”孟仙心知有异,寻思“父母大人多半已经成仙,云游四海去了。”
孟仙文采脱俗,但命运不济,一直到四十多岁,才考取贡生。这一年参加会试,遇到一名十七八岁少年,自称姓霍,名仲仙,顺天府人氏。孟仙见他与自己同姓,暗暗诧异,问他祖籍,回答说:“山西人,父亲叫做霍恒,母亲叫做青娥。”孟仙大喜,叫道:“原来你是我亲弟弟。”
仲仙也很高兴,说道:“我此次赶考,父亲跟我说:会遇到一位同族长辈,要我好好招待,想不到这位长辈,竟然便是我亲哥哥,实在是太好了。哥哥,父母眼下就在顺天府。走,咱们一起回家。”
两人回到故居,媳妇出来迎接,说道:“公婆不见啦。”仲仙变色道:“怎么回事?”媳妇道:“昨晚与公婆饮酒,婆婆说‘小夫妻两少不更事。明日大哥前来,我可以放心啦。’今天早晨,我去给公婆请安,进屋一看,房内寂静,两人不知去了哪里。”
兄弟闻言,顿足悲哀。仲仙想要外出寻找,孟仙道:“父母已经成仙,既然存心躲着我们,怎能找到?不用白费力气啦。”自此之后,霍恒夫妻神龙藏形,再没露过面。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天宫
郭生,京都人,年过二十,仪容俊美。这一日黄昏,某老妪上门造访,手中拿着一坛酒,请郭生饮用,郭生问道:“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干吗请我喝酒?”老妪笑道:“无须多问,只管饮酒,自有佳境。”语毕离去。
郭生打开酒坛泥封,微微一嗅,醇香凛冽,忍不住尝了几口,酒水落肚,只觉头脑迷晕,昏昏而睡。醒来之时,身卧床上,旁边一名女子,肤如凝脂,香气如兰,问她来历,笑而不答。彼此缠绵,欢爱不尽。
事后,郭生以手摸壁,墙壁皆为巨石所铸,混杂泥土腥气,酷似坟墓,心中大惊,寻思“莫非遇鬼了?”问道:“姑娘是何方阴神?”女子道“我不是阴神,而是仙女。此处是我洞府,与公子有缘,无须惊讶。以后便住在这里,若要上厕所,一直往前走,穿过一道门户,那里可以解手。”
俄顷,女子起身离去,随手关上门窗。郭生一人独居,时候一长,肚中饥饿,就在此时,一名婢女手提食盒,款款而至。食盒中都是些面饼、鸭肉等各类佳肴,味道鲜美。只是洞中并无灯火,摸黑进食,颇不习惯,四周昏暗,难分昼夜。
饭后不久,女子前来幽会,郭生埋怨道:“白天没有阳光,夜晚没有灯火,吃饭找不到嘴,长期下去,嫦娥跟罗刹鬼有什么区别?天堂跟地狱又有什么两样?”女子笑道:“公子乃俗世中人,多嘴多舌,难保不泄露此处秘密,所以我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况且暗中摸索,美丑也该大不相同,一摸便知,又何必点灯?”
居住数日,郭生十分烦闷,三番两次请求回家。女子说道:“明晚与你同游天宫,顺便替你践行。”
次日,一名丫鬟手提灯笼,走入洞中,说道:“娘子等你很久了。”郭生跟她上路,星光照耀之下,只见阁楼无数,穿过几道长廊,来到一处地方,大堂上珠帘低垂,房内巨烛燃烧,亮如白昼。
进入大厅,不远处一名美人盛装打扮,面南而坐,二十来岁年纪,身着锦袍,耳坠明珠,姿容艳绝,美如天仙。郭生一见之下,意乱情迷,不自禁屈膝跪拜。女子命婢女将他扶起,请他入座。俄顷,酒席送上,珍馐美味,多不胜数。女子举杯劝酒,说道:“喝完这杯酒,替你送行。”
郭生鞠躬行礼,说道:“以往我见面不识仙人,实在是惶恐后悔。如果容我赎罪,情愿常伴仙子左右,忠心不二。”女子目视婢女,脸露微笑,命她将酒席移至卧室。室内挂着流苏床帐,床上锦被软枕,香气扑鼻。
主客二人坐于床榻,饮酒言笑,女子屡次提及“公子离家日久,不妨回去看看。”酒过数巡,郭生无意告别,依然赖着不走。女子呼唤婢女点灯送客,郭生不言不语,躺在床上装睡,任凭如何推挤,始终不动。
女子不再坚持,命婢女们脱去郭生衣裳,裸露肌肤。一名婢女伸手在他下体弹了一下,说道:“这样一个美貌男子,偏偏生了如此一件凶器,半点都不老实!”将郭生扶上床榻,大笑而去。
女子亦上床就寝,郭生转侧难眠。女子问道:“喝醉了吗?”郭生道:“小生哪里醉了!只是目睹仙人风姿,神魂颠倒而已。”女子道:“此乃天宫。既然你嫌弃洞内烦闷,不如早早离去。”郭生诉苦道:“洞内黑暗,又无灯烛,似姑娘这般丽质,美如娇花,只能闻不能看,叫人情何以堪?”
女子笑道:“公子说来说去,无非是想要灯烛,好,我答允你。”手一拍,一名婢女手持灯笼,走入卧室,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女子道:“替郭公子收拾衣服,送他回洞。”
来到洞中,灯光映照下,只见墙壁精致,床上铺满毛毯,足有一尺多厚。郭生脱鞋安歇,婢女徘徊床边不肯离去。郭生凝神打量,见她容貌娟秀,调戏道:“说我不老实之人,便是你吗?”婢女微微一笑,用脚踢了踢枕头,笑道:“睡你的觉吧,废话真多。”
郭生注目凝视,只见婢女鞋尖上镶满明珠,大如豌豆,心神一荡,轻轻捉住婢女鞋袜,细细把玩,又将她抱在怀中,抚摸调教,两相欢好,婢女不堪挞伐,连连呻吟。郭生问道:“你今年多大?”婢女道:“十七。”郭生道:“处女也知情.欲吗?”婢女道:“我不是处女,不过整整三年没有行房。”
郭生询问仙人姓氏、籍贯。婢女道:“别问!此处即使不是天宫,也与人间大不相同。如若刨根究底,恐怕死无葬身之地。”郭生闻言害怕,当即闭嘴。次夜,女子提灯前来,两人同吃同睡,习以为常。
这一夜,女子说道:“本想与公子长相厮守;不过人世变幻,眼下朝廷要清查洞府,劫数难逃,喝完这杯酒,就此作别。”郭生不觉伤感,分别在即,请求女子赠送信物,女子不许,只是赐给他一斤黄金、百颗明珠。
郭生收下珠宝,开怀畅饮,三杯酒落肚,昏昏倒地,烂醉如泥。醒来之时,四肢捆绑,腿不得伸,头不得出,极力挣扎,忽尔坠落地面。伸手乱摸,原来身处皮袋之中,不见天日。好不容易钻出,四顾一瞧,周遭景物亲切,不知何时,已返回书斋之中。
其时郭生离家已有三月,家人都以为他遭人毒手。郭生一开始不敢讲述真相,担心遭致神仙处罚,但时间一长,细细回思过往经历,不免疑窦丛生。私下里跟朋友提起此事,大伙均是一头雾水,难以索解。后来某达官贵人上门拜访,听说此事,笑道:“郭兄上当了,与你幽会之女子,绝不是什么神仙。不过是富贵人家妻妾。这条计策,西晋贾皇后便曾用过,并无新意。不过话虽如此,却也不能够泄露秘密,否则,必有灭族之祸。”
当时有一位巫婆经常出入豪门,听闻郭生事迹,跟他说:“公子口中楼阁形状,与严世蕃严大人家中住宅,极其相似。”郭生闻言,大惧不止,举家逃亡,后来严世蕃伏法受诛,郭生才敢返乡。
(贾皇后,即贾南风,历史上著名丑女,晋惠帝司马衷皇后,晋惠帝为人痴呆,有人说他是“白痴”、也有人说他“性无能”。“没饭吃为什么不吃肉”这句经典名言,便出自司马衷之口。贾南风生活放.荡,经常网罗美男入宫。当时洛阳城有一小吏,容貌英俊,家中贫穷,有一天忽然身着锦绣,出手阔绰。官府疑心他做贼,抓去审讯,小吏申辩道:“我并没偷盗,之所以富贵,事出有因。有一次我在路上行走,忽然碰到一名老妪,跟我说‘家中有人得病,算命先生批示:须请少年辟邪,想求公子帮忙,必有重报。’我跟她来到车上,老妪强行将我塞入木箱之中,奔驰十多里,穿过六七道门户,这才打开箱子。置身之地,是一栋阁楼,奢华非常。我问她‘这是哪里?’回答说‘此乃天上。’一面说话,一面命我沐浴更衣,换上锦绣华服。接着将我带到一处大厅,厅上一名妇女,三十五六岁,身材短小,面目青黑,眉后有疤。我在阁楼中一连住了好几天,每日与妇女欢好缠绵,除此外不干别事。后来妇女玩腻了,命人将我送回,临别之时,赠送我许多金银。”县令听到此处,恍然大悟,从小吏口中描述得知,妇女肯定就是贾皇后,此事不便深究,当下将小吏释放,不了了之。)
第四百三十六章 宦娘
温如春,陕西人,世家公子。自幼酷爱琴技,朝夕钻研,孜孜不倦。这一日,温如春前往山西公干,路过一古寺,系马门外,进去歇息。寺内一老道,身穿衲衣,坐于走廊养神,拐杖斜倚墙壁,面前摆放一张瑶琴。
温如春骤见瑶琴,大喜若望,问道:“道长也善此道吗?”
道士道:“虽算不上精通,但亦颇有领悟,愿与公子切磋。”说话间拿起瑶琴,递给温某,说道:“请公子不吝赐教。”
温如春接过瑶琴,用手抚摸,触觉滑腻,温暖如玉。凝神一瞧,瑶琴纹理绝妙,显是难得珍品,心中窃喜,兴之所至,当即手弹一曲,清越异常,极见功力。
道士侧耳倾听,脸露微笑,神态间似乎略有失望。温如春不服,竭尽所长,尽情演奏,一曲弹完,道士不置可否,淡淡道:“公子琴技,也算不错,不过还不足以为贫道之师。”
温如春见他夸夸其谈,心中不悦,冷笑道:“道长既如此自负,想必是琴道高手,可否弹奏一曲,令小可开开眼界?”
道士欣然复命,十指拨弄,琴音荡漾,沁人肺腑。初弹时,春风拂面,继而百鸟群集,纷至沓来。温如春惊叹拜服,对道士琴技,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悦臣服之下,萌生拜师念头,当即一揖倒地,恳求道士传授心得,道士沉吟一阵,点头答允,亲自指点温某琴技,有问必答,倾囊相授。
数日后,温如春琴技大进,道士命他弹奏,一曲终了,说道:“如此琴技,世间已无对手。”语毕,消失不见。
自此后,温如春精心钻研琴道,一来天资卓绝,二来勤奋刻苦,旬日之间,琴技飞涨,罕有其匹。
数月之后,温如春办完差事,返回故里。离家数十里,天色已暗,暴雨如注,无处投宿。四顾凝视,路旁有一小村,急冲冲前去借宿。慌乱中不辨门户,见一木门,匆匆而入。
进入大堂,四顾无人,心中忐忑。俄尔,屋内走出一名女郎,十七八岁,艳丽如仙。女郎抬头凝望,乍见温某,大吃一惊,生人造访,大出意外,惊惶之下,匆匆遁去。
温如春其时单身未娶,眼见女郎貌美,心生好感,内心澎湃,难以克制。正自遐思之际,忽听得脚步声响,一名老妪款款走出,问道:“来人是谁?”
温如春自报姓名,言语中祈求住宿。老妪道:“住宿无妨,只是家中少床,只能睡草席了,如不介意,尽管留下。”说话间点亮灯烛,取来稻草,铺于地面。温如春略略一瞧,稻草潮湿,尽被雨水沾染,微微皱眉。
老妪请他坐下,彼此闲话家常,温如春问道:“妈妈贵姓?”
老妪道:“姓赵。”
温如春道:“刚才那位女郎是谁?”
老妪道:“她叫宦娘,是我女儿。”
温如春道:“令嫒貌如天仙,在下不揣冒昧,想与她结为配偶,不知妈妈意下如何?”
老妪皱眉道:“不敢从命。”
温如春急道:“为什么?”
老妪道:“别多问,总之是不可以。”语毕,拂袖而去。
老妪去后,屋内只剩下温某一人,孤灯陪伴,不胜寥落。屋外雨声淅沥,凄风怒号。此情此景,实在无心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