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苏真任由那些泪水在脸上肆无忌惮地流淌着,向后退了一步,挣开于朗的手,哀痛欲绝:“阿朗,你知道吗?我等你说这句话等了四年,虽然晚了,但我总算是等到了。可是这么长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说完,她一步步地向后退去,倏然转身,落荒而逃。
于朗觉得嘴里又苦又涩,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流到了他的嘴里。他本想追上去,问苏真为什么,但看到苏真脸上痛苦的表情,他选择了沉默。他知道以苏真的性格,如果想要拒绝,她必定会磊落地告诉他,而不是选择一个什么“回不到从前”的烂借口。
也许是她已经结婚了,也许是她迫于某种境遇,于朗怔怔地安慰自己。他努力地回想着,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苏真的手指上是否戴着戒指。
他觉得心里骤然空旷起来,就像一个空荡荡的巨大房间,一丁点儿的声音都会引起巨大的回响。原本它是满的,但那些填满它的思念和绵绵的情意都随着苏真的一句“回不到从前”而分崩离析、烟消云散了。
已经是黄昏,太阳西沉,漫天的云霓都变得火红。于朗的窗子虽然不朝西,但却依然能感受到那种绚烂至极的景象。他看到距离他窗子不远处有一对年长的夫妇,两鬓斑白的丈夫推着坐在轮椅中的妻子,两个人都静静地欣赏着火烧云,满脸的恬淡和幸福。
于朗就那么愣愣地看着,然后泪水突然涌了出来,每次看到类似这样的景象,他总是会在脑海中将对方想象成自己和苏真。以前未见到苏真的时候多少还有些希望,可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已破碎。
于朗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够背的,各种各样的悲剧在他的身上轮番上演,原本以为邂逅苏真是自己时来运转之时,却不料反而是雪上加霜。他正皱着眉头自怨自艾,那对夫妻正好从窗前的甬道上经过:坐在轮椅上的女人不是很老,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眉眼精致,气质出众,风韵犹存;推轮椅的男人年纪稍大些,应该在五十岁左右,身材瘦高,两鬓斑白,戴着一副圆形的金丝眼镜,显得极为清俊儒雅。
每天经过于朗窗前的人不记得有多少个,能让于朗如此关注的仅此一对。令于朗目瞪口呆的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竟然趁着身后男人不注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于朗一眼,然后脸上倏然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笑容有很多种,哭笑、冷笑、激动的笑、欣喜的笑……每一种都表达了不同的意思。但于朗此时却不知道那个陌生的女人为何会对着自己笑,而且笑得很欣慰,仿佛在说“你这个孩子不错,很不错”。
于朗揉了揉眼睛,正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的时候,肩膀猛地被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护士小严正朝他笑。
“喂,看什么呢?那么专心,连我进来都没听见。”
于朗自然不会说破,不答反问道:“你刚刚从外面进来,外面的景色是不是很漂亮?”
“确实很漂亮啊,西兰很少出现这么美丽的火烧云景象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小护士激动地说。
于朗没说话,看着头顶不断滴下的静脉滴注管,轻声叹了口气。
“不要叹气啦!医生说你这几天如果没问题就能出院了。对了,我给你带电脑了,你不是要看薛沐的故事嘛!”
刚刚遭受到苏真打击的于朗还沉浸在浓郁的沮丧和惆怅之中,虽然接过了小护士的笔记本,但却并没有打开,而是放在了一边。
“哎,不知道作者怎么想的,竟然把薛沐给写死了,而且死得那么惨,竟然吊死在自家的吊灯上。”小护士皱着眉头抱怨着。
这么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传到于朗的耳朵里却有如晴天霹雳。
“你怎么知道薛沐是吊死的?”于朗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小护士。
小护士被于朗的突然发问吓了一跳:“故事中写的啊!干吗突然这么大声?吓死我了。”
“你是说故事中写明薛沐被吊死在自己家的吊灯上?”于朗张口结舌地问。
“对啊,前几天更新的。今天下午我看了一下午才追上啊,作者这几天又停更了,不知道在干什么,真是不厚道啊!”
“快快,帮我找到那个网站。”于朗手忙脚乱地打开小护士的电脑。
“喂喂,你不能那么掰的,掰坏了你赔得起吗?”小护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电脑被于朗粗暴对待,自然不忍,慌忙从他手里抢回来,然后白了于朗一眼,小心翼翼地打开。
“喏,就是这个啦!”小护士在收藏夹里找到那个叫作“死神乐章”的网站,点开后就见到一个阴郁风格的巨大图书封面,书名为《我在你左右:有鬼陪伴的日子》。
于朗从小护士手里接过鼠标,直接点击阅读。
画面一亮,转到正文。于朗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一个巨大的怪异符号悬在网页的后面,成为整个页面的背景。不知道是如何做的,那符号显得极其具有立体感,猛地看去竟如凭空悬立一般。整个页面的设置颇为优秀,无论是背景的符号还是故事正文都非常和谐,甚至在阅读的时候不会感觉到那个背景的存在。不知道是网页的效果抑或是心理作用,反正这个网页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就让人舍不得离开,就让人想要一直盯着看。
于朗只是扫了几眼,就隐约感觉到心里面生出些迫不及待的冲动,好像有一个人在不断地催促着他“快去看吧,快去看吧”。不过当他把眼睛从屏幕上挪开,那种感觉便消失了。
他看着那个“十”字带钩状的符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已经是他短短几天来,第五次看到这个符号了。第一次是在一张宣传单上,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是在潘明的手臂上,第四次也是在潘明的手臂上,不过有所不同的是,那次是通过电视直播看到的,而且当时潘明已经死了。
“小严,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于朗指着那个符号问。
“不知道,”小护士摇了摇头,“不过,我之前也看过和这个差不多的东西,好像是一家叫作‘信仰之光’的俱乐部的标志,我家附近的很多老头老太太都是那个俱乐部的会员。怎么了?
这两个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对这个符号很感兴趣。”于朗摇了摇头回答。
虽然脸上一片淡然,但于朗的心里却已经波涛汹涌。他隐隐觉得这个怪异的符号恐怕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符号这么简单,难道这个符号隐藏了什么秘密吗?或许这个符号在薛沐的故事中有着特殊的作用,不然也不会把它当作网站的标志和网页的背景吧?
于朗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对符号学根本就没有什么了解的他自然只能是一头雾水,于是他决定先在故事中寻找这个符号的线索。不过当他开始读这个故事的时候,就立刻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而是完全沉浸在薛沐所讲的故事中。
显然,直接阅读要比听小护士糟糕的转述好上很多。
这个故事真的让人感觉不像故事,简直就像薛沐对他自己的真实记述,他的言行举止,所思所考……无一不是对他自己的记录。而且那些语言极具画面感,在读的时候于朗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出薛沐的形象。
这太绝了!于朗惊叹。虽然在他心里知道这仅是一个故事,但又无法控制地认为这就是真实发生的。特别是当他看到薛沐竟然将他们之间的对话直接引入到故事中的时候,这些文字立刻成了一部放映机,将他那一段的记忆全都呈现出来。
于朗还记得那是两个月前,当时薛沐和他说之后几个月都要一直闭门写作。因为据说有一个书商花大价钱签了他的一本书,他要按照约定的时间把小说写完。
那一天,薛沐似乎非常兴奋,虽然没说拿到多少钱的预付稿酬,但于朗推测恐怕不会少于十万,因为那顿饭他俩起码花了八千多。现在想来,可能当时正是薛沐刚刚收到那笔巨款的时间。
当时是在龙德酒店的第7层,吃的是意大利菜。于朗看着屏幕上的字迹,眼前开始恍惚起来。
“朗哥,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神的存在吗?”薛沐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眼神迷离地看着酒杯中荡漾的红酒。
薛沐小于朗一岁,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会称呼他朗哥。
“神?扯淡,神都是人造的。”于朗撇了撇嘴。
“好,说得好。哈哈。来,为你这句话干一杯。”薛沐嘿嘿地笑着,和于朗碰了一下,然后一扬脖子,将高脚杯中的红酒都灌了进去。
“木头,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于朗叉起一块牛排塞进嘴里。
“没事儿,瞎想呗。前几天看了一本书,关于各国神话传说的,突然发现人的思想真是挺奇妙的,能想出那么多的神来。”
“你说的是古希腊的众神吗?那些都是远古先民恐惧自然的产物而已。什么海神、雷神、冥神之类的。”
“其实想想,这些神要是真的存在也挺有意思的。”薛沐抿着嘴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还不乱了套啊?每种文化,每个宗教,甚至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神,真要是都存在,说不定早打起来了。而且按照那些神话传说中的描写,那些神一个个都是好勇斗狠的家伙,一打起来动辄毁天灭地,像咱们这样的凡人说不定死了多少回了。”
“或许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神呢!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也许当我不思考的时候,这个世界便毁灭了。这个是笛卡尔的观点吧?如果按照这个观点,我们也是神啊!你想想,如果把你放在一个真实的梦境中,永远不让你醒来,对于你来说,那不是你的世界嘛。可是当你醒来的一瞬间,你的那个世界就消失了。就梦境中的世界来说,你不就是那个能轻松毁灭世界的神吗?”
于朗看着薛沐闪闪发亮的眼睛,轻轻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最近哲学书看多了?”
“你不觉得哲学挺有意思的吗?”薛沐咧着嘴笑,“我以前看不进去,觉得太难懂了,前几天翻着看突然沉迷得无法自拔了。有时候我会想那些大师们真够牛啊,想象力竟然能够如此让人叹为观止。”
“我看你是越来越唯心了。”于朗端起另一个杯子喝了口水,转而劝道,“哲学是很有意思,不过了解一下就行,别钻进去,否则很容易出不来。”
“放心吧,你觉得我会是那种整日思考生存之意义的家伙吗?”薛沐举着酒杯哈哈地大笑着。
薛沐在故事中对这段的描写和于朗的记忆没有任何出入,甚至两个人的每句话、每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同真实事件如出一辙。这让于朗觉得有些诡异,就像自己的灵魂突然出窍,然后成为一个外人,冷眼旁观着事情的发展。还好故事中对于他的直接描写并不是很多,其余的只是些侧面描述,例如什么时间打了个电话催稿,什么时候侃大山之类的。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全被写进了故事中,但却并不显得拖沓,反而让故事愈发显得真实。
于朗就这样一直津津有味地看下去,看着薛沐在自己的故事世界中纵情欢喜,或哭或笑,看着他和白灵妃在虚拟的文字世界中相爱,看着他为了追寻白灵妃的死因而疲惫不堪……他突然有种奇异的幻觉,好像故事中的薛沐和白灵妃真的存在于现实世界中一样。
这原本是种相当奇妙的阅读体验,但当于朗看到白灵妃终于找到了一个凶手并亲手将他杀死的时候,却惊恐得差点把电脑扔到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小护士正在收拾一些药剂,听到声响,抬头发现于朗的脸色变得一片青白。
“没事,没事。”于朗硬扯着嘴角,挤出一丝笑意。
“小心爱护我的本本啊,否则的话你就惨了。”小护士横着眼睛威胁于朗,“我去一趟护理站,马上就回来。”说完就走了出去。
于朗没理小护士,继续怔怔地盯着电脑。刚刚他看过的那一段,说白灵妃亲手杀了一百年前的那场杀戮中的凶手之一。她将他狠狠地掐死在床上,曾经,那个浑蛋趴在她身体上的时候就这样掐着她的脖子。
这些都不是于朗被惊吓的原因,其实让于朗感到不寒而栗的是那个被杀者的名字——郭小鹏。
于朗清楚地记得潘明几天前在车上和他说过的话,关于财政局郭局长的公子郭小鹏的诡异被杀案。他所描述的死亡场景竟然和薛沐故事中的描写毫无二致,更为匪夷所思的是这段故事的上传时间和郭小鹏的死亡时间相当接近。于朗搜了一下半个月前当地报纸的电子版,却没有任何发现。不过一个叫作“西兰之家”的本地论坛上却有一条关于“局长公子诡异被杀,疑为女鬼报复”的帖子。于朗点击进去却发现已被删,只有用快照才能看得见内容。
发帖人在帖子中列举了郭小鹏的种种恶行,甚至包括一年前强奸一名女记者并导致其自杀的事情,虽然都是空口无凭,但却显得罪大恶极。随后,还列举郭小鹏死亡的种种难以解释的事情,并最终判定是女鬼杀人。
如果于朗之前不知道郭小鹏,或者没看薛沐的这个故事,那么这样的帖子他会不屑地斥之为无稽之谈。但是现在却越看越感觉到遍体生寒,因为他发现那条帖子中说的郭小鹏的死亡时间正好比薛沐故事中这段情节上传的时间晚两天。
难道这个故事已经预测到了郭小鹏的死亡?或者有人模仿这个故事中的情节蓄意杀掉郭小鹏?怎么分析都觉得后一种更为可能。不过,于朗却无法确定这件事情和薛沐有没有关系,据说曾经有过杀人凶手根据他喜欢的小说中的情节作案的例子,很有可能这个杀掉郭小鹏的人就是这样一个变态。但另一个疑团是为何薛沐会将被杀的人设定为郭小鹏。等等,于朗突然想起,潘明曾经和他说过薛沐和郭小鹏在中学的时候就认识。难道从那个时候起薛沐和郭小鹏之间就有什么矛盾?
于朗一边想着一边信手搜索了一下郭小鹏,自然出来很多同名的人,他扫了几眼,突然看到某社交网站上有一个同名人,看照片是个面目俊朗的年轻人,资料上写着西兰市十七中学。
于朗心中一动,显然这个照片上的家伙就是死掉的那个郭小鹏。他清楚地记得薛沐曾经说过他高中的时候读的也是这所学校。两个人年纪相仿,不是一届也应该是上下届,很可能高中的时候两个人就有些矛盾,如果是这样的话,薛沐将他设定成为故事中的坏蛋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想到这儿的时候,于朗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潘明曾经说过郭小鹏被杀案所存在的疑点之多,甚至难以用常理来解释。现在想来,若真的是女鬼报复倒显得合情合理,只是恐怕没有人能接受这个结果。当然如果真是女鬼杀人,那么这个所谓的女鬼就是指故事中的白灵妃。大多数人可能会相信“诅咒杀人”之类的说法,但要是说一个故事能够杀人,相信只要是有些理智的人都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但现在面临的却是发生在故事中的事情竟然从故事中溢出,蔓延到了现实世界中。这相当具有奇幻色彩,就如同好莱坞的奇幻电影,主人公从电影中穿越到现实世界大开杀戒。
于朗再一次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他记得小护士和他说薛沐在故事中被白灵妃杀死,于是他跳过很多章节,直接翻到最后一章。
看完之后,于朗半晌无语。如果说刚刚看到郭小鹏死的时候是震惊,那现在的感觉则是无比惊骇。
白灵妃杀了薛沐,因为她发现薛沐的前世正是杀他们白氏一族的土匪头子。她把薛沐吊死在吊灯上,前世薛沐就是这样吊死了白灵妃的父亲白世轩。这一章的描写极为细致,白灵妃的纠结,薛沐临死前的绝望和挣扎都描绘得纤毫毕现。
于朗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咳了几下却没有任何效果。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着,血液在其中汩汩地流淌。他看过薛沐的死亡照片,每一张照片上的内容都能在故事中得到准确的印证,似乎作者就是根据这些照片来描述的。但于朗却知道故事的上传时间要早于那些照片。
他来回地翻着网页,眼睛瞄着每一章的上传时间,之前他已经确定郭小鹏死亡的时间是在故事发布的两天之后,现在他发现薛沐的死亡时间同样也是在故事发布后的两天。
“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说郭小鹏的死还可以归咎为凶手在看过故事的内容之后仿照杀人,那么薛沐自己的死则很难用这个来解释。而且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薛沐为什么会在故事中杀死自己,作为主角在一切故事中都应该遵循不死定律,但这次却大大地破了一次例。”他怔怔地想着,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抬头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正笑着向他走来。
“请问您是于朗吗?”
“我是于朗,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受薛沐先生的委托——”
“什么?薛沐没死吗?”
第四章 城堡
薛沐自然是死了。
来找于朗的男人姓高,叫高旭,三十岁上下,身材伟岸,面相俊朗,是个律师,负责办理薛沐的身后事宜。
所谓的身后事宜不过就是按照薛沐的遗嘱向于朗说明一些问题。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那人并没有多说,只是通知于朗最近几天到他的律师事务所去一趟,便转身离去。
于朗自然不知道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隐隐地却觉得很可能是薛沐留给他的线索。薛沐的为人于朗很清楚,是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享乐主义者,所以说遗嘱这种东西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薛沐的身上的。除非,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不知何故护士小严离开之后便一直未曾回来,夜里十点多的时候,一个身材娇小、眉眼精致的小姑娘来到于朗的病房告诉他,她是来取严潇的电脑的。过程中,于朗询问小严去了哪里,那小姑娘并未回答,但观其面色却有些阴郁。于朗见问不出来,便闭嘴不问了,只是在一旁看着她将小严的物品全都收拾好装进一个背包中,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于朗突然意识到,小严可能被辞退了。果不其然,随后护士长便走了进来,通知护士小严已经被辞退,并列举了很多条理由。于朗知道自己是个病人,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闭嘴,况且从某一方面来说小严作为一名护士,她的技术确实不够扎实。不过,让于朗惊讶的是听护士长的话语中不屑的口气,似乎小严是被某个比较有背景的人弄进来的。
小严被辞退对于于朗而言自然是个坏消息,但最近的坏消息实在是比这要坏得多得多。也许是物极必反,随后护士长通知他说根据医生的诊断,他后脑的创伤并未对颅内造成大的损害,鉴于这段时间没有出现什么症状,所以于朗可以出院回家静养。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于朗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不过猛一想到苏真,却又开始犹豫起来。
虽然匆匆见了两面,但是连苏真的联系方式都没来得及要,如果自己就这样离开了,恐怕又是茫茫人海,两相离散了。本来他想让小严帮他查一下苏真家的地址,现在看来这条路已经封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到苏真母亲的病房去找她要。
于朗的电话早就在几天前的事故中摔坏了,原本他想请小严帮他买一部,但想来想去还是算了,也没什么人会找他。但现在看来这是一个失误。
第二天于朗醒得很早,他打算自己把脸上的纱布拆下去,但费了半天劲,不但没解开反而弄得脸上的伤口剧痛无比,没办法只得按铃呼叫护理人员。
进来的是个年长的护士,大约三十五岁的年纪,面容和善,和声细语地询问了几句,确认可以拆除之后便将于朗脸上的纱布一层层地拆下来。因为之前曾经拆下过一次,于朗知道当时的情况,但这次拆下来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脸上的伤口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仅仅隔了一天的时间竟然愈合得非常快。原本显得狰狞的伤口已经合拢了,虽然还是很显眼,但看上去已经不会觉得恐怖了。
“小伙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么大的一道疤。”护士大姐看着于朗的脸一脸惋惜地说。
于朗嘿嘿地笑,故作轻松地说:“您不觉得这道疤让我平添一股英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