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只是现在江屿和萧尚书正是明争暗斗得厉害,越是身处高位,越是被人盯着一举一动。这种时候江屿徇私帮着自己的叔叔,若是被萧尚书知道了,恐怕又要大做文章了。
这厢江老太太见这长孙一副气度凛然的模样,心下不由得嗤笑一声。
他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自然也没少用什么手段的,怎么到了自己三叔的身上,就如此的刚正不阿呢。老太太头发花白,满脸的褶皱,这几日身子不适,声音也有些嘶哑。
低声的说:“你三叔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叔叔,不过是要你说几句话罢了,还有谁不敢给你面子……再说了,你三叔做事有分寸,也不会阻碍到你。”
江屿坐在太师椅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家常直缀,眉目疏远,气若芝兰。淡淡的和老太太说:“吏部的事情,孙儿不宜插手。若三叔平日勤勉廉洁,升迁是迟早的是。”
那还用他说。可老太太心里最清楚,江三爷平时可不是廉洁之人……不过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老太太就说:“你当真不愿帮你三叔?”
江屿没有说话。
老太太生气的站了起来,说道:“祖母也是为了江家的繁盛昌荣着想,你难道就不想江家和和气气的,长盛不衰吗?”
他的两位叔叔青云直上,总比他一枝独秀要来得稳固。
和和气气?江屿浅浅的笑了笑,看向老太太:“当初祖母千方百计想着二弟分家的时候,可有想过江家和和气气?”
江峋顺利分家,老太太也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这件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这会儿听着江屿提起,以为他之前不知情,如今看来,他是一早就想到是因为她的。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做错的,江峋如今这么有出息,就是因为自立门户,一直跟着他这位兄长,就事事听从他的,也学着和他一样,不将她这位祖母放在眼里。老太太看着他,缓缓说道:“好,真是我的好孙儿……既然如此,日后祖母再也不会来劳烦你了。”
她以为之前有再多的矛盾,那也都过去了,总说是一家人。没想到她这个孙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性子。
沈令善自然也听说了江屿和江老太太不欢而散的事情,等他进屋的时候,就拉着他的手说:“你还好吧?祖母可说你什么了?”江老太太的性子她还不了解,一切都要按照她的想法来,好像别人都要顺从她的意思。
他又不是小孩子?祖母又能怎么说他?
江屿握着她的手,陪她走到了窗户边,低头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然后看了一眼花觚里的梅花,握着她的手重重一捏:“临哥儿又跑来找你了?”
他怎么知道?
沈令善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才想到了什么,瞧了一眼花觚。的确什么都瞒不了他的眼睛。
·
程瓒穿了一袭墨色的斗篷欲上马车,身边的小厮何墨将一封信递给他。
大雪纷飞,冰天雪地,有雪落在他的肩头。程瓒将信摊开瞧了瞧,眉宇静静的隆起。
程瓒按照信上的内容,到了一处茶馆,单独进到里面去,看到里面坐着的人,上前道:“不知江老夫人找本官意欲何为?”
老太太看到面前的程瓒,气度不凡,虽不及她那长孙,却也算是出类拔萃,含笑说道:“程大人请坐。”
茶香袅袅,程瓒坐下饮了一杯热茶。
他倒是耐心。如今的程瓒已非昔日的温润儒雅的程二爷,这双只执笔的手,也沾了不少的鲜血了。比如说先前江屿身边的陆诤陆大人。他知道江老太太找他有事情,自然是不着急的。
等了一会儿,他并未提问,果真将那江老太太按捺不住,主动和他说起。
与他所想的无二。
是江三爷的事情。
他笑了笑,抬手替江老太太倒了一杯茶,音色温润道:“江大人官居一品,程某倒是好奇,江老夫人为何要找在下这区区小官,而不去找江大人。”
他哪里是区区小官?
他是萧尚书身边的红人,如今吏部的侍郎,掌管官员考核调动之事。
她不想提江屿,原以为长孙有出息,总会帮着自家人的,结果和先前又有什么两样。可她知道,他到底是她的孙儿,若不是因为程瓒,肯定是会答应的,毕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就是因为程瓒在吏部,他知道若是他插手了自己三叔的事情,肯定会被程瓒抓住把柄,甚至将事情闹大的。
他们两人,一个是沈氏的前夫,一个是她如今的夫君。肯定是水火不容的。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沈氏。
可如今沈氏生了长子,又有了身孕,根本就不会如她先前所料的失宠。
江老太太望着程瓒,此人也是一表人才,要不然当初那沈氏也不会一心想嫁给他。而沈氏和他和离的事情,她也多多少少查到了一些。男人嘛,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江老太太说:“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是明白人,此番来找程大人,也不会让程大人白忙活的……”
程瓒轻轻“哦”了一声,带着疑惑的语气,然后说道:“程某倒是想不出来,江老夫人能给程某什么好处。或者——”他看着老太太,“江老夫人凭什么认为,您给得好处,我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欣然接受?”
“自然是你想要的东西。”
老太太笑了笑,然后一字一句缓缓的说,“作为回报,我可以将沈氏送给你。”
第113章 大结局2【一更】
近日皇城多有传闻,是关于江屿和萧太后的。一个年轻美貌的皇家寡妇,和位高权重的天子近臣,总是免不了一些传闻的。稍微有点事情,传来传去,便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之前也是有的,不过江屿的身份摆在那儿,没人敢得罪江屿,都是私下小声议论的。
特别是江屿迟迟不娶妻的那会儿。
娶妻生子之后,这些传闻自然渐渐少了起来。不知道近段日子怎么回事,流言越来越多。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碧桃给她端了燕窝来。沈令善吃了一些,侧过头见碧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将碗搁到一旁,问她:“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说吗?”
自然是有话要说的,不过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罢了。
碧桃小心翼翼的说:“外面的那些话,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沈令善哪里不知道碧桃的脾气?这会儿虽是安慰她的,可语气却不似平日那样慢慢的坚定。她自己都不放心呢,还来安慰她了。
沈令善觉得她的表情有趣,配合的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这个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忽然动了动。
已经八个月了,大概明年开春就能出生了。沈令善捧着肚子,觉得她和江屿相处了这么久了,哪里会不相信他,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罢了。
江屿回来的时候,他一身绯色仙鹤文的官袍,气度不凡,眉宇间是一贯的沉稳内敛。
坐下之后,她将茶盏递了过去,看着他略微疲惫的样子,没有提萧太后的事情。等晚上沐浴罢,他将她搂到怀里。
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习惯了侧着睡,她靠在他的怀里,听他说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他什么?
沈令善想了想,看着身侧丈夫的眼睛,才想起了萧太后的事情。她笑笑说:“都是一些流言罢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段日子你要当心一些。”
她这样的大度和贤惠,他心里的感觉却很奇怪,谈不上很开心。江屿闭了闭眼睛,低低嗯了一声,想到了什么,和她说:“你明日要去荣国公府?可要我陪你一起去?”
前几日传来消息,沈老太太生了病,她便想过去探望祖母。
沈令善说不用:“你不用每回都陪我去。”然后动了动身子,在他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去了,我二叔他们肯定又要来了。你知道祖母不太喜欢二叔他们的。”
明日也不是他的休沐日,总不好要他专程告了假陪她回去,没有这样的道理。若是去了,估计祖母都会说她。
习惯了她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却也明白,她总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相处的人的。
江屿便说:“好,那我让徐砚陪你去。”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平日出门,她的护卫已经够多了。况且她有点不放心他,觉得徐砚跟在他的身边,保护他比较好。
江屿却是不许的。
有些事情听她的,有些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按照他的意思。沈令善无奈,只好随他去了。
次日沈令善带着犬宝和椹哥儿一起去看祖母。沈老太太已经不复往昔硬朗,特别是在寒冬腊月,年纪大的人,就显得格外的苍老了。
看到孙女和小曾孙,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便多了一些。
又对着沈令善说:“椹哥儿被你带得很好。”
椹哥儿已经快九岁了,跟着江嵘一块儿念书,有时候江嵘还要请教他学问呢。终究是沈家文武双全的二公子沈遇的独子,自然是聪慧伶俐的。
他身上穿了一件沈令善亲手做的棉袍。沈令善知道他的性子敏感,就要对他好一点,有时候她给犬宝和腹中的孩子做衣裳,也都会给他做一身的。
其实他非常的懂事,她对他好,他也就敬着她,对犬宝这个小表弟更是没得说了,一直都非常护着他的。
傍晚的雪就大了。祖母要她留在府上住一晚。
·
大雪如絮,随从看到国公爷出来,将斗篷给他披上,说:“国公爷,夫人身边的护卫传来消息,说今日要在荣国公府住一晚,明日再回府。”
雪花纷纷飘散,落在他的肩头,有种萧条肃静的感觉。江屿点头:“知道了。”
正欲出宫,看到不远处有人过来了。
随从小声的说:“国公爷,是萧尚书。”
萧尚书缓步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清雅的男子,便是程瓒。
程家一支出自武安侯府,当初也唯有长子程珉有些作为,却没想到,这位书生气质般的程家二爷,比他大哥更有出息。
萧尚书打了招呼,说:“江大人可是要回府?”
然后笑了笑,抬眼望着这茫茫天地间,缓缓道,“雪天路滑,江大人可是要小心一些。”
江屿淡然道:“有劳萧尚书关心。”
萧尚书看着那他上了马车,渐行渐远,才下意识眯了眯眼,然后看了一眼程瓒。
程瓒倒是面无表情,唯有衣袍子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马车到荣国公府外面的时候已近亥时。管家领着江屿进去,因天色已晚,便直接去了沈令善歇息的地方。她出嫁前的闺阁。
丹枝和碧桃在外面守夜,外面的魏嬷嬷见国公爷来,轻轻唤了几声,不见这两小丫鬟答应,便暗下犯疑。江屿身形高大,直接推门而入,就看到丹枝和碧桃趴在黑漆彭牙四方桌。
魏嬷嬷赶紧过去将她们叫醒。
江屿阔步朝着卧房进去,穿过珠帘,到了榻边。
撩起罗帐,看到上头躺着的穿着开裆裤的儿子,却不见妻子。霎时捏着罗帐的手倏然收紧,青筋毕露。
·
沈迳过来的时候,魏嬷嬷正抱着犬宝。小家伙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副没有精神的模样,大夫把完脉便说:“小公子乃吸食了迷药才会精神不济,好在发现及时。”
这样小的年纪,怎么会吸食了迷药?
沈迳的心咯噔一声,看向江屿:“善善呢?她在哪里?她有没有事?”
丹枝和碧桃是大人,虽然也吸食了迷药,可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了。碧桃便哭哭啼啼的说:“夫人她……她不见了。”
虽说现在荣国公府不如往昔繁盛,却也是皇城的大户人家,又是世代培养武将的,守卫肯定比寻常人家要森严一些的。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有人能潜入后宅,不知不觉将女眷掳走。
一想到妹妹是怀着身孕的,稍有差池……沈迳赶紧派人去找。
然后对江屿说:“是我的不是,没有保护好善善。”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妹妹,而最看不惯的便是江屿,很少给江屿好脸色看的,这回是第一次在江屿面前这样说话。
江屿眉头紧皱,这个时候他的心很乱,却必须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