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只是听见这个名字，只是想起了龙湛是天帝之子，除此之外，再想不起别的什么来了。

    “不记得。”苏白便如实说了。

    “不记得也没关系，也没关系的。”龙湛松了一口气，想过来拉苏白的手，苏白却退后一步避开了，皱眉问道：“你来冥界做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你。”龙湛掩去了眉眼中的情绪，再抬眼又是一派温和润泽，“小白，你，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苏白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人一来就打倒了孟婆，又来问了自己这些话，想必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此处，苏白便不想和他周旋，直接转身要离开，顾长玄不在他旁边，他总觉得不太安全。

    龙湛见苏白要走，原本隐藏着的嗜血和阴沉终于藏不住了，他挡在苏白面前，颤着声音道：“小白，你就这么急着走，你就不能、再陪我说说话吗？”

    “不能，哥哥还在等我。”苏白直接回绝，又要离开。

    “哥哥？你说的是玄冥老祖，顾长玄吗？”龙湛冷笑一声，“小白，你当我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我是想救你，是想带你离开！”

    苏白被他的突然变脸吓了一跳，他怔了一下，脚步倒是停在了那里。

    龙湛握手成拳，眼底染上一片红意，他一步一步靠近苏白，咬牙切齿：“你真当顾长玄是什么好人？小白，他曾经害你害的还不够吗？”

    “他不会害我。”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小白，只是你自己不愿意面对罢了，你原本活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形魂俱散，怎么会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龙湛想抓住苏白，苏白却又躲过了。

    “小白！”龙湛气急败坏地喊他。

    “你闭嘴。”苏白不想再跟他多说，也不想再跟他在这里牵扯，转身就走，不给龙湛半点挽留的机会。

    龙湛却早有准备，他轻轻地笑了，对着苏白的背影道：“小白，你应该知道过去究竟如何，既然你不敢面对，那我就把真相摊开在你面前！”

    苏白来不及细想这句话的含义，一瞬间，黄泉路上白雾弥漫，夹杂着狂风的浓重雾气已不可躲避的速度将苏白包围，苏白已是退无可退。

    在附近晃悠了半天的神荼这时候也过来了，一看这阵势忙奔往苏白的方向，却冷不防一个不小心，就被那雾气卷了进去，跟着苏白一起在冥界消失了。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苏白手脚皆不能动弹，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浓重的白雾才一点一点的散尽，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苏白却有些迷糊，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是哪里。

    “小白！”神荼在后面叫了苏白一声，气喘吁吁地拍着胸脯，歇了半响后问道：“怎么回事，我们这是来了哪里？”

    “我觉得很熟悉，一时间却想不起来。”苏白眼底有些迷茫，这处高山耸立，树木郁郁葱葱，溪流急促湍急，似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处人间风景，不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这……好像是一处山涧？”神荼也摸不着头脑，看见不远处走过一个砍柴人，正背着两捆柴火慢慢悠悠地走着，就眼露光芒，小跑着过去问：“嘿，兄弟，我问你个事，这是哪里啊？”

    那人就像是没有看见神荼一样，脚步都没有停顿就直直地往前走，神荼愣了愣，不信自己这么没存在感，就又跑过去喊他：“小兄弟？”

    那小兄弟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向前，神荼被无视到这般地步终于被激出了脾气，他两手一伸就拦在了那砍柴人面前，不服气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跟你说你……”

    神荼的话停在了那里，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想着刚才的事——那砍柴人就那样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别折腾了。”苏白过去拍了神荼一下，“他可能根本看不见你？”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我我……”神荼吓得语无伦次，苏白说他原先就是这样，谁都看不见他，难不成自己也变得跟他一样了？

    “你先别慌，我们应该是进了某个幻境。”苏白揉了揉脑袋，其实他也有点昏昏沉沉，不过刚才仔细想了想，倒叫他把这个地方想起来了。

    “这个地方我来过，”苏白又接着道：“我刚才想起来了，这地方是云雾山涧。”

    红莲业火出世的地方，顾长玄和自己相遇的地方。

    “云雾山涧？”神荼挠头。

    “你跟我来吧，我应当是记得路的。”苏白有些底气不足。

    果然神荼跟着苏白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什么，兜兜转转的，反而又回到了原点。

    神荼已经有了些不耐烦，他烦躁道：“小祖宗，我们到底要怎么出去啊？”

    “我没想出去啊。”苏白一脸无辜。

    “那你刚才带着我转来转去是干吗呢？”神荼要跳脚了。

    “我只是……想去我和长玄相遇的地方看看啊。”苏白有些委屈。

    话音刚落，不远处却突然红光大盛，热浪席卷而来，虽是身在幻境，但奇异的是，苏白竟然感觉到了那种滚烫的温度。

    “快过来！”苏白朝着那地方跑去，只来得及叫一声神荼。

    “哎，你等等我啊！”神荼在后面紧跟着。

    作者有话要说：　　没完结……说好的周日完结又被我吃了qaq不过真的快完结了qaq

    第59章 过往

    苏白跑了两步又停下了, 因为他看见，四周柳枝抽展, 一簇簇的花朵在枝头盛开。红光中间的那两个人依偎着，直把天地万物映衬的暗淡无色。

    神荼跑过来, 气喘吁吁道：“小白，你怎么不走了？停在这里是干什么……呢……”

    神荼说完也呆住了，因为他顺着苏白的视线望过去, 那两个相拥着的不是别人, 正是苏白本人, 还有顾长玄。

    “我是眼花了吗？”神荼揉了揉眼睛。

    “或许吧……”苏白声音放的极轻，仿佛是生怕打扰到那两个人，他看见那个苏白微笑着亲了顾长玄一口, 偏着头说了一句什么。

    这不是凭空捏造的场景, 这是真实发生的事件。苏白他, 想起来了。

    那场景就停在两个人亲吻那一幕，而后世界仿佛被撕裂割碎, 脚下开始晃动旋转，天地之间开始动荡, 白茫茫的大雾又一次将苏白和神荼包围。

    再看清眼前场景的时候，已经是另一个地方了。

    神荼这时候也差不多明白过来了，“所以我们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象对不？”

    “嗯。”苏白点头应了。

    眼前的场景是冥界的那条黄泉路, 苏白在顾长玄对面站着，仰头对顾长玄道：“你救了我，我该如何报答你？”

    苏白没听到顾长玄说什么, 却听见幻影中的自己轻轻地笑了，道：“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说完竟又拽着顾长玄的衣襟，踮脚亲上了顾长玄的脸颊。

    神荼看的不住捂眼，指着苏白咋舌，“你你你……这太孟*浪轻浮了。”

    “可是，”苏白抿了下唇，认真道：“可是长玄他喜欢我这样的……”

    神荼被这话噎的一滞，而后又抓耳挠腮地问了旁的，“这些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假的被杜撰出来的？”

    “目前为止，是真的。”苏白道。

    而后神荼和苏白又看了些甜甜蜜蜜的场景，都是顾长玄和苏白往日回忆，可接连几个以后，这场景的主人公却没有了苏白。

    只有顾长玄背手而立，问身后的孟婆道：“天罚将至，我命不久矣，如何能活？”

    孟婆道：“只需要有一人替您受了这责罚，将这罪过替您揽了，您便可继续活在这世间了。”

    “谁能替我受罚呢？”顾长玄又开了口。

    孟婆道：“您在这世间亲近之人，因而，得先让一个人爱上您，同他成为爱人。”

    顾长玄说：“好。”

    下一个场景转换到了天罚到来那天，那时候飓风四起，狂沙漫天，江河翻转，日月不见。

    顾长玄在苏白脸颊上吻了吻，同他说：“对不起了，小白。”

    说完就将他推至漩涡中间。

    白雾又一次弥漫，神荼看到最后看的泪流满面，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这一次白雾散尽，两人终于出了虚妄幻境，苏白抬了抬眼，天帝之子龙湛就在自己对面。

    龙湛眼底带着亮光，他颤着声音问苏白：“过去的事你都看到了，你也都明白了，小白，你还要跟他在一起吗？”

    苏白轻轻笑了笑，看着龙湛的眼睛里一派嘲讽。

    龙湛惊的后退，问苏白：“你不信？可你不都是亲眼看见了吗？那里面所现的场景都是过去真实的浮现，你……”

    “我不信，”苏白一偏头，又笑得招人喜欢惹人疼，他说：“眼见不一定为实。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心。”

    “小白你！”龙湛大失所望。

    “不过谢谢你，让我想起了过去。”

    苏白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自己和顾长玄的点点滴滴，想起转轮王过来和自己摊牌：“小白，你别怨主上，当初你们俩的事，是我一手撮合的。”

    “那时候主上一心赴死，孟婆说只有让主上动情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留在这人世间。恰逢我师父算出你就是主上的命定之人……”

    苏白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睛有些红，他带着鼻音问转轮王：“我以为他已经喜欢我了啊，小阎王，他不愿意为我留下吗，不愿意、为了我好好活着吗？”

    “对不起，小白真的对不起……”转轮王控制不住的哽咽，“他是愿意为你活着的，但是他不愿意看你因他而死。所以小白，是我不对我不该撮合你们，现在你就应该全身而退，你别逼主上了，别再说什么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傻话了。”

    “什么叫我因他而死？”苏白怔怔。

    小阎王抬起眼睛，向来睿智的眼睛已经变得空茫，他眼角沁泪，目光悲悯，“你知道我能看见未来，小白，我有一次透过你身上，看见了未来的那个场面……”

    小阎王顿了顿，才继续问苏白：“你还愿意和他在一块儿吗？”

    苏白沉默了片刻，再抬眼的时候目光坚定，他说：“我愿意。”

    苏白去找了顾长玄，顾长玄掩了所有情深，却掩盖不了眼底的那一片悲色。

    苏白过去抱他，一字一句跟他道：“别推开我，长玄，今天我来是想跟你说，你别怕，我也别怕，我们都别怕那什么所谓天罚，至少在那它到来之前，我们还是有时间相爱的。”

    “长玄，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处的，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便死。我想你也定是这样想的。所以……别觉得对不起我。若是有一天我真的因你而死，那你就跟着我一起死好了，总归我们，肯定是要在一处的。”

    “长玄，你别不理我也别不爱我，我不怕死也不怕什么天罚，我只怕这个，求你了……”

    后来两个人确实经历了很漫长的岁月，相爱相依偎了许多许多年，天罚到来的那天，顾长玄食言了，他没有原则让和苏白一起死，他把苏白绑在了冥界不让他犯险受伤，他想让苏白好好活着。

    可天意总是弄人，顾长玄千算万算要好好保护的人，还是替他挡下了那最后一罚。

    苏白身形已毁，魂魄濒临散尽，顾长玄终于忍受不住，刹那癫狂，终于将苏白将要散去的魂魄聚拢到自己身上。

    然逆天改命总是不容易的，哪怕强大如顾长玄，也不能一下子承受两个人的魂魄。就魂栖云流山的那棵合欢树底，一调养就是一千年。

    “小白！”顾长玄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把苏白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他转身看着那个人俊美的容颜，忽然就变得泪眼婆娑。

    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

    哪怕是在我混混沌沌，没了魂魄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在世间飘荡的那一千年，你也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