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筱桐扭头一看，果然远远看到曹婕跑了过来。

    只见曹婕身上穿着一件经年的黄色会服，额头上用黄笔写着左天扬三个大字，脸蛋两边各贴了一张左天扬的贴纸，头上顶着发光的头箍，手上抱着一块巨大的写着左天扬名字的灯牌。

    朱筱桐因为震惊而傻了几秒，回过神来就赶紧上去帮忙。

    “我去！你不是说就来凑个热闹吗？！”她帮曹婕抱起灯牌，“你这简直全副武装啊！”

    有朱筱桐接手，曹婕松了口气：“爱玛，沉死我了！”她这么小的个子，抱个这么沉的灯牌，一路跑过来实在累的够呛。

    今天是某节目举办的发布会。自从左天扬重新出名后，他的综艺天赋被发现，无数综艺节目向他抛出橄榄枝。他也接了一些自己觉得有趣的节目。今天的发布会就有他参加。

    消息公开以后，是曹婕主动找到朱筱桐，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发布会看看。

    “小贱贱现在复出了，咱俩要不要去看看。”曹婕当时是这么说的，“好歹当年从他手里拿过工资，这么多年没见了，我怪想他的。一起去凑个热闹吧！”

    曹婕好歹也曾经是左天扬的职业粉丝，是少数早早就看破了左天扬乖巧花瓶伪装的人之一。她对左天扬爱得深沉也黑得深沉，给左天扬起了无数小傻逼、小贱贱之类的黑称。

    她一提议，朱筱桐就欣然同意了。

    没想到曹婕的“凑个热闹”，凑得如此隆重，这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她是真的来凑热闹的。什么都没准备。

    “现在小贱贱连个后援会也没有，”曹婕说，“咱给他捧个场，他这么要面子一个人，别让他太冷清。”

    左天扬销声匿迹这些年，当初的粉丝组织早已七零八落。现在他迅速走红，粉丝已经多了很多了，只是暂时还没什么组织性，以散粉为主。

    朱筱桐上下打量曹婕。曹婕平日里脸皮极厚的一个人，居然被她看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看什么？”曹婕拉她，“快开始了，我们赶紧进吧！”

    朱筱桐嗤笑一声。

    “粉随真主。”她说，“有一点你跟左天扬还真有点像。”

    曹婕下意识地问道：“啥？”

    “你猜？”

    曹婕歪着头想了想：“美丽？”

    朱筱桐：“……”

    曹婕：“善良？单纯？聪明？伟大？你从我们身上都看到了人性的光辉？”

    朱筱桐：“…………”

    好吧，没节操的这点最像！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朱筱桐和曹婕进了会场, 会场已经满满都是人了。

    这次发布会颇有两位人气还不错的鲜肉花旦，这两位的应援方阵也是一眼就能在会场里看见。其余受邀的几位艺人走的不是流量路线, 粉丝没有统一的应援着装, 一眼望过去也看不出谁是谁的粉。

    朱筱桐和曹婕在人群之中眺望了一下。攒动的人头中，她们隐约能看到几个像曹婕一样找出了多年前压箱底的会服的, 只是人数少得可怜。

    “完了完了！”曹婕紧张地说, “等会儿小贱贱出来，要是没人给他应援, 他不得伤心死！”

    左天扬这人虚荣得很，以前参加活动, 要是别人人气很高待遇很好他却被冷落了, 他能关起门来偷偷伤心难过好几天。

    “不会的。”朱筱桐乐观地安慰他, “自从《我的食堂》播出以后，他现在人气可比以前还高呢！指不定所有没穿统一服装的人都是来看他的。”

    曹婕一脸见鬼似的表情看着她，显然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曹婕还记得左天扬退圈之前参加的最后一次正式活动, 也是一场发布会。那时候左天扬的人气已经严重下滑，那场发布会, 她和朱筱桐拼命宣传造势，想要给左天扬营造一个热闹的应援现场，然而她们已经尽力了, 可是最终去到现场的所有粉丝，包括她和朱筱桐在内，一共只有——十八个人。

    曾几何时，左天扬也有过万八千粉丝, 熙熙攘攘，多到连会场都挤不进。然而他最终的落幕退场，就只剩下区区十八个人陪着他。何等凄凉，何等落魄！这事儿在左天扬心里是个疙瘩，在粉丝的心里又何尝不是？以至于一直到现在，左天扬在曹婕心里都是个小可怜的形象。

    ——要是她知道现在她的小可怜银行卡上的数字，她也许会吐血三尺，并决定从此以后除了她自己之外绝不再可怜世界上的任何人了！

    朱筱桐和曹婕进场之后没多久，所有粉丝和记者都落座了，活动就开始了。

    活动初始，主持人上台介绍这档综艺节目的特色、播出平台和合作伙伴，话说到一半，忽然台下传来几声尖叫打断了他的话语，接着全场惊呼！

    只见一众明星嘉宾依次从会场侧门入场。他们本意是想低调地进来，奈何粉丝们眼睛太尖，有几个人率先发现并尖叫出声，他们的尖叫声又提醒了在场所有的粉丝们，大家都看到了自己爱豆，顿时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明星们远远地对着观众席挥手，欢呼声更高了！

    粉丝疯狂地呼喊着自家爱豆的名字，曹婕和朱筱桐也大声喊着“左天扬、左天扬”。不过现场所有声音夹杂在一起，分辨不出究竟谁在叫谁的名字、谁的呼声更高一点。

    等观众们激动的情绪平复，主持人才开始活动流程。

    左天扬坐在台下坐定，翘起二郎腿。有记者绕到旁边拍照，左天扬微微调整角度，把自己最好看的侧脸亮给记者。

    虽说阔别镜头已有两三年了，然而再次面对镜头他非但没有露怯，反倒是比从前更他镇定、自信、大方。

    记者咔嚓咔嚓拍个没完，他就配合着摆出一些pose，拨弄自己银色的头发，露出耳朵上赞助商给的耳环、显摆自己价值七位数的土豪表。

    不一会儿，主持人走完一个流程，接下来该请明星嘉宾上台了。

    第一位小花旦被主持人请上台，台下立刻响起了疯狂的尖叫！

    台下的左天扬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

    来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些了。他不在乎自己网络上各项数据如何，不在意别人怎么评价他，也不在乎有没有人来接他的机参加他的活动。

    然而真的到了这儿，居然还是有些紧张。不说别的，所有人上台底下都一片欢呼，唯独他上台的时候底下一片死寂，怎么说也太丢人了。

    刚才所有嘉宾一起进场的时候，他其实有假装不经意地眺望了一遍全场。并没有看到曾经很熟悉的黄色方阵……想来在场没几个人是来看他的。好在那时候他跟在人群里，蹭着大家的光，也糊弄过去了。可等到每一名嘉宾轮流上台做介绍，就混不过去了，该显形的总得显形……

    又一个嘉宾被请上台，台下又是一片尖叫。

    再一个嘉宾上台……

    ……

    每上台一个嘉宾，曹婕和朱筱桐都会关注尖叫应援的人群。她们在判断每家粉丝的位置和规模。去掉那些粉丝团体，约莫能判断一下剩下的还有多少人是为了左天扬来的。

    然而上台的人越多，她们心里就越不安。

    这前后左右各区域的，好像都被各家粉丝给占了。左天扬的粉丝群现在缺乏组织，会有人专程为他赶来吗？会有人为他应援吗？

    终于，主持人叫到了左天扬的名字！

    左天扬心跳加快，头脑一片空白地起身，向台上走去。

    他站起的那一刻，不同于刚才其他人上台时的热闹，会场里十分安静。安静到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的心忽忽悠悠，快速跳动着向下沉……

    然当他迈出第一步，场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女生高声尖叫——

    “啊！！！！！左天扬！！！！！”

    这一声尖叫似乎唤醒了人们的神志。方才那些没有听清主持人念的是谁的名字的粉丝们瞬间明白过来，跟着张开嘴——

    “左天扬！！！！！”

    “扬扬我爱你！！！！！”

    四面八方传来的尖叫声瞬间充满整个会场！

    左天扬被忽然爆发的尖叫吓了一跳！正要迈上台阶的脚悬在半空中，好半天才踩下去，踏踏实实地落地。

    一开始，尖叫着应援着的人们各自为阵，混乱地叫着左天扬的名字。叫着叫着，人们找到了默契，喊声越来越整齐。也越来越响亮。

    “左天扬！左天扬！左天扬！……”

    每迈出一步，左天扬脸上皱着的眉头就舒展一分，笑容就加深一分。当他走到舞台中央的时候，他的嘴角已经快咧到耳根了。然而当他转过身面朝观众的时候，那得意的笑容瞬间就被完全压下去了。他微微扬着下巴，高傲地扫视全场。

    人群之中，他稀稀拉拉能看见几件眼熟的黄色会服。他阔别舞台太久，曾经的粉丝们也离散多年，还能找出当年的会服的人着实不多了。可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朱筱桐，看到了曹婕，看到了许多许多眼熟的脸……

    他怎么压也压不住，嘴角又勾了起来。

    台下的曹婕和朱筱桐合力举高灯牌。

    如此热闹的应援阵仗不仅出乎左天扬的意料，也出乎她们的意料。进场之前朱筱桐说没穿会服的都是左天扬的粉丝，这不过自我打气说说而已的。虽说没有那么夸张，然而事实竟然也差不离了！这一次左天扬的粉丝没什么组织，大家都是自发自愿来的，进了会场也没能聚成团体，而是分散在各个地方。然而因为人数够多，这种缺乏组织性的分散反而让他们遍布了会场的各个角落，将各个粉丝方阵包围在其中。当他们全部站起来的时候，那些方阵瞬间就被吞没，仿佛在场所有人都在呼喊着左天扬的名字！

    毫无疑问，今天的应援阵仗，左天扬非但没丢脸，还挣到了最足的面子！

    持续了十几秒后，在主持人的示意下，粉丝们终于逐渐平静了下来。

    “哇，今天来看你的粉丝很多啊！”主持人忍不住说。

    左天扬的嘴角勾起来，就再没压下去过。

    每一位嘉宾上台之后，大荧幕上都会播放一段嘉宾的vcr。放完左天扬的vcr之后，主持人又按照正常的流程问了他一些问题，做了一些跟节目相关的互动。

    该问的问题都问的差不多了，眼看要忘下一个流程进了，主持人看了看台下的观众们期待的眼神，不由又多问了个问题。

    “天扬，你离开娱乐圈也有一段时间了。现在又回到大家的视线里，还有什么多支持你的人坐在下面，你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吗？”

    粉丝们听主持人cue左天扬，又是个跟粉丝互动的问题，不由再次激动地尖叫！

    当左天扬接过话筒，台下激动的人群迅速安静，翘首期待。

    左天扬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捏着话筒，几次张嘴，又没说出什么。

    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

    左天扬再一次环视全场。

    他看到人群之中的朱筱桐和曹婕，看到她们手里举着的写着自己名字的灯牌，目光停留。片刻后，他克制不住，嘴角越咧越大，眼睛越眯越弯，露出了一个十分不精致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他捏着话筒，一字一顿地大声道：“我——回——来——啦——！”

    一刹那，被他高亢的回归宣言冲击，朱筱桐居然鼻子一酸！

    全场再一次爆发出激烈的欢呼，久久不停！

    朱筱桐扭头看向曹婕，想跟曹婕吐槽左天扬这小碧池忽然之间来这么一下怪煽情的，结果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曹婕吓了一跳——曹婕的眼泪喷涌而出，眼妆都给哭花了！

    “我去！”欢呼声中，朱筱桐摸出纸巾递给曹婕，“你至于吗？”

    “不至于！”曹婕打开纸巾，毫无形象地用力擤了下鼻涕，没擤干净，顶着个鼻涕泡笑了。“就是特高兴！真的，特高兴！”

    那个年少时喜欢的偶像，曾痴迷过，曾倦怠过，曾怀疑过。也曾在某个瞬间回首过往，想起自己曾喜欢过这么一个人，暗自嘲笑自己年少时的品味。然而看到这个人再一次光芒万丈地站在舞台上，时光又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站在台下为他疯狂尖叫欢呼。

    看到他的成就，多么快乐啊。能这样喜欢一个人，多么快乐啊！

    曹婕再一次奋力举高灯牌，对着台上放声大喊。

    “啊！！！！左天扬，我爱你！！！！！”

    ……

    数日后，朱筱桐接到李希幸发来的消息。

    “我为《与梦》写的主题曲，写完了，我发给你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