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孟璋点头,她一向都是这么可靠,纪凝很相信。
她现在是真的有些疲倦了,她今天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靠在了座椅上,孟璋主动伸手为她按摩了肩胛骨:“哎呦轻点!”
孟璋忽然拨开了纪凝的袖子,惊讶地看着纪凝背后的一片青紫:“您这是怎么弄的?”
纪凝龇牙咧嘴地笑了笑:“没什么,做戏做全套而已。”
她早就想好了晚上采访时面对记者要说的话,爆料里不是说我打人吗?那我就跟你证明,我才是被打的那个——她还真是对自己下得了手。
这也是她之所以没有选那件红色露背礼服的原因。
纪凝这个人啊。
她在心里叹了一句,终于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第64章 勾心
翌日纪凝并没有在纸媒上见到自己的消息,昨天采访她的记者回去之后和主编一合计,把视频稍微加了个片头片尾调了一下滤镜,就把那段采访纪凝的视频原原本本地发在了网上,加上了纪凝的大名和相关的搜索,并表示要做一期专题。
该日报是具有公信力的大众媒体,又加上了纪凝这样当红小花的名字,视频中又牵涉到了多个社会热点问题,甫一发出便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引起了网友的热议,大部分人在看了这个视频之后都对此做出了自己的评价:
“卧槽,这是什么父母?纪凝太可怜了吧!”
“所以网上那个关于‘j姓女星’的爆料是什么鬼?虽然背景身份什么的和纪凝对的上,但是内容完全南辕北辙啊……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贵圈真乱。”
“这种父母……气死我了,纪凝也太包子了,还被人打了,我说怎么昨天晚上看四海奖直播纪凝的后背有一小片阴影呢,还以为是光线的问题,心疼死了好吗qaq”
“纪凝不要包子啊!一定要硬气起来!别在给他们当提款机了,你还看不出来了吗?他们根本不爱你!”
当然也有不同意见的——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纪凝还是应该好好跟父母谈谈,不应该曝光给媒体,这样太不对了。”
“卧槽这也能怪纪凝?不是她父母先找人爆料的?不是她父母先贪得无厌的?你看纪凝小时候被她父母那么虐待,长大后还给父母花那么多钱,简直是圣母中的战斗机了好吗?还想让她干嘛?”
“我觉得这背后有阴谋,纪凝刚得了四海奖,还一下子拿了两个奖,忽然间网上就冒出来那么多黑料,有的一看就是造谣,谁在黑她啊?”
“还能有谁啊?肯定是黎俏呗,昨天《江湖客栈》剧组在四海奖上拿了那么多奖,就她一个女主角,连提名都没有,再加上纪凝人气还比她高得多,她心里能愿意才怪了呢。”
“纪凝就算没钱,她老公总有钱吧,给点钱怎么了?”
各种阴谋论、炒作论层出不穷,连一些社会专家也对此出来发言,认为纪凝的经历代表了很多从重男轻女家庭里出来的典型女性的心态,还分析了一堆,再加上营销号一转发一扩大,许多网友纷纷在评论里现身说法,这事儿算是彻底的闹大了。
大多数网友都对纪凝持同情关心的态度,偶尔有几个要求纪凝继续“孝顺父母“的,也立刻被大多数网友痛批为“直男癌”、“圣母病”、“慨他人之慷”,傍晚时分纪凝终于在微博上发声了——
“非常感谢各位网友对我的家事的关心,我也思考了很多,但是父母毕竟是生我养我的父母,就算观点不一致,我们也会试着沟通,但那些力不能及的事我做不到,也不会去做,我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希望爸爸妈妈可以不要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我。我每个月依然会按时支付给父母赡养费,但无论如何,希望您不要再对媒体讲那些子虚乌有的话了,我是人,我也会心痛,我们永远是一家人,不是吗?永远爱你们。”
这就摆明了讲纪凝的父母是在造谣了!
但其实仔细想想,那个关“j姓女星”的爆料有很多可疑之处,而且真的这么证据确凿,为什么不直接告上法庭控诉纪凝,反而畏手畏脚的,之前娱乐圈里也发生过这种事,女星的父母家人因为贪得无厌的索取钱财反而不顾自己亲生女儿的名誉对媒体泼污水,群众往往会认为父母说的话肯定不是假的,但最后的事实却有时候并非如此,人们在经历了几场这样的闹剧之后也对这种手段有了戒备之心。
如今再联系一下纪凝的发言——这不又是这样的吗?
昨天采访纪凝的日报在第二天立刻趁热打铁推出了头版头条。
——我的人生无需注解。
接着昨天纪凝采访视频的大热,报纸上详尽地描写了纪凝的童年生活,又请情感专家分析了纪凝的这种心态,认为纪凝因为小时候种种被忽视、父母争吵等事,已经在心里形成了难以弥补的伤痛,云云。又在文末贴出了纪凝的回应,极力把纪凝塑造成了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自立自强白莲花,虽然父母对我这么不好,但我我依然愿意不计前嫌赡养你们只求你们别来烦我了。
纪凝第二日在傅清的办公室里看着报纸简直忍不住想笑出声,她很有些得意地仰头对傅清道:“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先用假的造谣引起网友的质疑和反感,再及时出来澄清,搏起大众的同情,这样正好可以洗白自己——虽然我觉得自己没什么好黑的。”
傅清觉得自己简直快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姑娘了,她有时候傻气的可爱,在有些事情上却精明得可怕,她难得地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你现在已经挣得挺多了,还不如给点钱打发了就算了,没必要闹这么大。”
纪凝把报纸一合,忽然有些冷眉冷眼的:“我就是故意闹这么大的,就是要一劳永逸地解决他们,让他们的话再也没有人相信,不然……”她的语气放得柔软了一些,和声细气地傅清解释:“傅姐,你不在我们这种家庭呆过,不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样的事,如果我今天给了两万,明年他们能一个月要二十万!简直是个无底洞,一旦我有一次拒绝,他们就会对媒体哭诉,给我泼污水,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处于被动地位了。”
“那天我带他们到我家来看,我本来想着,如果他们稍微收敛一点,我就不这么干了,可是他们完全没有任何收敛之意,反而向我继续讨要东西,那我索性也不管了,既然他们自己不做脸,那我也没有必要再留面子了,我私下联系了认识的媒体工作室——其实就是那种自媒体,让他们装作记者的样子采访,跟上他们,他们哪里见过什么媒体,自然说了就信了,采访出来后我找人发了‘j姓女星’那个爆料,反正里边除了我的背景大多数都是假的。本来就是假的,再混上那些更假的爆料,就会让人以为这些统统都是假的——我澄清之后,他们再说什么就不会有人信了。”
傅清早猜到了她的意图,可当她真正把这些原原本本地把一些都说出来,仍免不了有心惊之感:“你就不怕他们在这一天内又联系媒体爆料?”
纪凝闲闲地拨弄着手指上涂好的指甲油:“他们还在顾征的酒店里呆着呢,打什么电话、人出没出门我都会知道的,现在舆论已经彻底倒向我了,他们这会儿再想向媒体爆料,那观众也不会信了。”
“更何况——我觉得他们也没这么强大的行动力,他们两个只有在向我要钱的时候才是一致对我的,平常的时候自己吵架还来不及呢。”
纪凝所料不错,酒店房间里。
“你看看,都是你!没看见报纸上怎么说我们俩的?现在咱们回去,连邻居都会在背后指点我们!”纪文兵拿着今天早上新鲜出炉的报纸,气冲冲地指责吴丽。
吴丽反手一个巴掌把报纸夺过了,匆匆地扫了一眼气得要跳脚:“这死丫头!这死丫头!谁给她的胆子在外人面前这么编排我们!”
纪文兵想的更切实际一些:“那她……是不是以后不会再给我们打钱了?”
“她想的美!就拿着四万块就想打发我们?大不了我们再给媒体爆料,就不信她不怕!”
“可是……唉,要是咱们昨天别那么急,好好跟她说……”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吴丽走过去打开门,外边站的是前几天吃饭前在包间里等着他们的那个助理,很是一表人才的那个。
吴丽有些讶异:“你是那个……”
林成很有礼貌地躬了躬身:“纪太太贵人多忘事,我是顾先生的助理林成,顾先生想请您和纪先生一叙。”
吴丽回头和纪文兵对视了一眼,这……恐怕是纪凝派过来讲和的吧?
她的心里忽然有了几分底气,很是矜持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到。”
见面的地方依然是在酒店的餐厅,这次没让他们两个等,顾征已经候在那里了,二人一进门顾征就很有礼貌地伸手示意:“纪先生,纪太太,请坐。”
吴丽女士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矜持:“这么客气干什么,小顾。”
小顾点点头,从善如流地答应了:“既然纪太太不让我客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纪太太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婿如此“上道”。
“今天请二位来,主要还是想谈一谈纪凝的问题,我知道,我和纪凝之前订婚的事并没有知会二位,是我们的不对,我跟纪凝打算明年三月结婚,在结婚之前我想有些事也该做一些了断。”
吴丽女士严肃了起来,显然这已经牵涉到了她的身家利益,对于这些,她还是很慎重的——能不能把纪凝卖出个好价钱,就看现在了。
“您认为多少钱可以让您二位和令郎,从此不再和纪凝有任何接触,不再来打扰我和纪凝的生活呢——”
纪文兵一听这话脸上就挂不住了,这不明摆着说我们卖女儿吗?
虽然他还是畏畏缩缩地不太敢和顾征这种人物搭话,但为了面子还是忍不住开口:“话不是这么说……”
顾征转头安静地看向他。
他立刻没了底气,连带着声音都弱了下来:“我们……跟纪凝怎么说都是一家人……”
顾征没接话,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夫妻两人。
吴丽女士显然在某种意义上比自己的老公有决断得多,她一把制止了纪文兵接下来要说出的丧权辱国的话,转头看着顾征:“五百万,我们要五百万现金,一分都不能少,拿了这个钱,我们立刻回家去,绝不再来找纪凝,不过,除此之外,纪凝已经答应了每个月继续给我们两万,这你也不能反对了吧?”
吴丽慧眼识英雄,早看出来自己这个便宜女婿今天来不是善罢甘休的,还不如趁机咬下一口肉,吃到嘴里再说。
顾征点了点头,除了这一口买断的价格之外,一年二十四万,倒也不多,他只是笑了笑:“这我倒是出得起,不过——纪太太,您认为我凭什么平白给您出这么多钱呢?”
☆、第65章 斗角
吴丽女士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显然是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她几乎有些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地吞吞吐吐起来了:“不是、不是……你娶了我们家的闺女,就不应该给些聘礼?难道你打算一分钱都不出?!”
“倒不是这个意思,纪太太多虑了。”顾征摆摆手,示意她平静下来,“我的意思是,以贤伉俪二人对纪凝的所作所为,也配称得上是父母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吴丽和纪文兵是最好面子的人,听了这话顿时连坐也坐不住了,吴丽女士拍案而起,“难道我们有虐待她吗?我们供她上学上到高中已经仁至义尽了,是她自己不争气,不好好上学,考不上好大学才出来打工的,再说了,她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如果不是让她早早出来打工,她现在指不定还在哪个破大学泡着呢,哪儿能就这么当了大明星吃香的喝辣的?不比读书强多了?”
顾征认为这段话简直有理有据无法反驳厚颜无耻到了一个境地——
“纪凝能有今天,全是她一个人奋斗出来的,有你们的一丝一毫的帮助吗?她带着几百块钱到这里来当服务员的时候,有人管过她吗?她那时候每个月拿几千块的工资都要给家里寄回去一半,自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们谁管过她的死活?”
“我……”纪文兵未战先怯,原本气势就不行,此刻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指望着吴丽扳回一城。
然而顾征并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纪凝在小时候也并未受到你们多少恩惠,不是给一口饭吃、给张床住就叫养了孩子的,纪凝被养成那个样子还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下来还真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你们心里大概也从来没有把纪凝当成你们的孩子,纪凝自然也无需再把你们这样的人当做父母。”
他说完这番气势汹汹的话后忽然很有礼貌地笑了笑,点了一支烟,从身旁拿起一份文件:“不过,该给的我也一样都不会少。听说纪先生和纪太太已经在老家看好了一套房子,我派人打听过了,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恭喜纪先生纪太太要乔迁新居了。”
那房子确实是纪文兵和吴丽千挑万选挑出来的,在当地已经算高档住宅了,精装修的复式公寓,面积很大,虽然当地的房价不能和a城比,但显然,能住在那里的都是当地的“成功人士”。
“令郎出国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帮忙一二,小孩子当然还是趁年轻的时候出去见识一下世面的好。只是纪先生和纪太太年纪大了,就不怕令郎在国外玩野了心不回来?”
顾征连珠炮似的抛出两个重磅炸弹,让他们根本无法来得及思考。
“听说令郎在学校里还有个女朋友,两个人要出国的话恐怕要一起出吧?您就不怕小两口拿了钱在国外一留就再也不回来了?”
吴丽女士很是失败地缄默了几秒,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以自己儿子这个德行,是很有可能干出这种事的。
“不如就这样,您在当地看上的房子我替您全款买了,我听说那是现房,您二位回去再稍微装修一下就能搬进去,令郎还在这儿读书,纪凝每个月承诺给您的钱您还拿着,攒起来也不少了,等他将来结婚的时候,我再替他出一套婚房,这事儿我都一手办了,您就不必再跟纪凝联系了。”
吴丽女士终于抓住了重点:“那这两套房子写在谁的名下?”
顾征像是颇为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写在纪凝的名下。”
“凭什么!”
“就凭钱是我出的,就凭现在纪凝的身份证户口本都在我手里,纪凝不知道这事儿,也不会打你那两套房子的主意,我自然更不会了。”顾征伸手在烟灰缸里磕了一下,带着笑意看向二人,“怎么,您还想转头就把房子卖了送令郎出国呢?说实话,您也别太迷信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就令郎这个文化水平和情商,出了一趟国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还不一定呢。每年花大价钱镀个金什么都没捞着的大有人在呢。”
吴丽女士现在是真的很挫败了,她已经很清楚地看出来了这个女婿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自己的闺女说不定服服软还有点希望,这人实在是刀枪不入根本不给她任何还击的机会,只是……这跟她想的,实在差距太大了……
她犹自不甘心地垂死挣扎了一句:“你就不怕我再跟媒体说纪凝不孝顺?”
“您尽管去啊,”顾征微微笑了一下,“您之前不也去过了?结果怎么样您也看到了,纪凝毕竟是明星,你们的新闻价值也只是依附在她的身上而实现的,只要她肯给媒体塞几个红包,没有媒体愿意得罪她这样的当红明星的,到那时候,你们可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我们还可以告到法院去!告她不赡养父母,总能把她的名声搞臭!”
“是是是,您有的是办法,我还可以为您介绍几个律师。纪凝每个月的银行流水账单都在的,这板上钉钉的证据您就算是告到高院也只有告不赢的份。退一万步讲——您一家三口是真的有本事把她的名声搞臭当不了明星了,我还求之不得呢,我早就对她成天在外边忙来忙去的不满意了,也挣不了几个钱,刚好不当明星了跟我回家生孩子,也不用在意媒体怎么写了,您连我家住哪儿都不知道呢,到那时候可怎么办呢?”
他的五官轮廓非常深邃,一双眼睛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纪太太,我这都是为了您好。”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答应,这笔买卖总归是稳赚不赔的,毕竟您在纪凝身上也没有投资太大,几乎可以称得上无本万利。同意的话,就签字吧。”顾征将那份文件推了过去,吴丽低头看了一下,是一份关于刚刚顾征所述内容的协议,大致承诺了为其购买两套房子事,让其承诺不再来打扰纪凝,吴丽女士的文化水平并不足以使其看出这份协议是否具有法律效力,她正在犹豫,纪文兵却难得的硬气了一回,劈手夺过那文件刷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行了吧?”
吴丽女士一看自己的丈夫签了,自己立刻不甘人下地也签了,顾征满意地把文件夹一合,把东西收了回来:“我会派人送您二位直接回老家,帮您办理房产手续之类的,二位尽管放心吧。午饭我就不陪二位用了,纪先生和纪太太自便就是,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服务员交待就好,账已经付过了。”
他站起来就要走,临走前还很有礼地和吴丽和纪文兵分别握了手,吴丽早已不复往日的气焰嚣张,嗫嚅着问:“那……将来你跟纪凝的婚礼……我们能参加吗?”
“婚礼上人多眼杂,来往的都是我和纪凝的朋友,二位恐怕不太熟悉,就不必了,我相信纪凝也不愿意在大好的日子里再见到你们三人,到时候新闻肯定会有的,您看电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