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兴许别人听不懂，但兰斯洛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主体的不确定。

    空气中他的呼吸约等于零，“所以，你是觉得，他才是主体，而我只是他的一部分？”

    他今晚来找霍星云，想要知道的，也不过是这个。

    那面镜子俨然成为了他最大的梦魇，令他一向清明的大脑也开始浑浑噩噩的梦魇。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真实样子并不是你，那该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可能只是别人的附庸，那该怎么办？

    青年的面容绷了起来，显得十分僵硬，苍白到几近透明。

    他坚持道：“我不管。”

    杀气和冷气开始替换他原本的温和无害，将整个人染成乌黑。

    “我不管，我要吃了他，吃了他，我就是他。”

    第90章 我也不知道我啥时候死的

    正是夜色浓时, 霍星云的房间迎来第二位访客，正是霍星辰。

    姐弟二人商谈了许久, 霍星辰在天光将亮时才心神不宁地返回自己房间。韩启凌似乎还没醒，霍星辰沉默了许久，终于慢吞吞爬上床, 钻进被窝里，在韩启凌怀里一拱一拱的。

    韩启凌这才打破装睡，一副被他吵到的模样，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揉了揉霍星辰的头发，又在他唇上轻啄几口, 问：“昨晚爬床，该不会去找兰斯洛了吧？”

    霍星辰心里正五味陈杂，听他提起兰斯洛, 又是一阵心塞, 反过去问：“你对兰斯洛，是怎么看的？”

    “情敌啊，迟早弄死他。”韩启凌漫不经心道。

    霍星辰：“还有呢？”

    韩启凌轻轻瞥了他一眼，眼底的琉璃蓝变得更深了一层，“你想知道什么？”

    霍星辰：“除了情敌, 还有没有别的感觉？”

    韩启凌微笑, “放心, 我不会喜欢他的, 我心里只有你, 脑子里只有你，小小凌也只认你。”

    霍星辰在被子底下踹了韩启凌一脚，韩启凌“哎呀”一声，色气满满，眼睛里勾人的意味像是甜美的毒药一般流淌出来，还特意在头顶开出了一朵小粉花，表示自己此刻春心大动。

    霍星辰与他肌肤相贴，此刻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体某处的灼热与变化，瓮声瓮气骂他：“大早上就发情，你真不要脸！”

    韩启凌拽过人就吻了上去，声音不清不楚：“总比你这半夜爬床、清早回来就光想套情报却的小白眼狼好多了！”

    两人一阵翻覆玩闹，韩启凌姜还是老的辣，直弄得小霍队长气喘吁吁，一张清俊寡淡的脸上也浮着一层艳丽的酡红。

    玩闹之后，霍星辰一把推开韩启凌，眼睛里还浮着温温水汽，口中吐出来的却是冷冰冰的话语：“韩启凌，兰斯洛走了。”

    “哦？”韩启凌一副毫不意外的模样，“我的情敌终于知道他是没有希望的，自己退散了，真棒。”

    霍星辰一脚给他踹出床外，“你别装傻！”

    韩启凌在落地过程中一扭身，轻轻弹出一枚种子，人落地的瞬间，一朵绚丽的金色花朵猛然盛开，像一个王座一样刚好将韩启凌纳入其间。

    韩启凌施施然翘起二郎腿，一手拄着下巴，耷拉着眼皮，“哦？你说说，我装什么傻？难道他不是自己知难而退的吗？还是说你昨晚爬床过程中发现了他的某方面有不可描述的缺陷，他受到了打击，然后哭着跑了？”他侧过脸，一手捂着一只眼睛，露出了无比同情的表情，“噢！男人不可言说之痛，真是太惨了！”

    霍星辰拔出了格鲁吉弯刀。

    韩启凌：“噢！冷静点儿亲爱的！你去过康斯威星湖吗？你知道吗，那儿的水可冷了！”他用浓浓的译制腔说着这句话，抑扬顿挫，浑身都是戏。

    霍星辰手抖了一下，拍了拍手背上的鸡皮疙瘩，刀尖指向韩启凌：“兰斯洛走前留下一句话，他要吃了你。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

    一阵沉默。

    韩启凌脸上的表情归寂于无，看上去像一座雕像，冰冷而坚硬。

    半晌，他冷笑，瞳中充斥着黑暗和饥饿，那种饥饿，是压抑已久后刻意爆发的狂热，令看到的人心底发颤。“哈！这话没毛病！就看到时候是谁吃谁了！”

    霍星辰神情一动，脱口而出：“你知道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韩启凌冷笑，“除了敌人，没什么关系！”

    “可是他在镜中的样子……”

    “没什么样子！”韩启凌斩钉截铁。“不存在什么样子！世界上只有一个韩启凌，你老公只能有我一个，别想着爬床！”

    “你果然早就知道！”霍星辰掀了被子跳下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一开始，在兰斯洛村的人就是你？还是附身的时候发生了其他什么事？”

    “不！”韩启凌继续斩钉截铁道：“他是他，我是我！不存在一体双魂或双体一魂！我再强调一遍，霍星辰，你老公只能有我一个，这个世界上的韩启凌也只有我一个！”

    霍星辰冲上去抱住了他。

    “可是，我的韩启凌，受伤了，那怎么办？”

    韩启凌笑笑，“无所谓啊，你的韩启凌还死过呢！”

    “可你没告诉我你死了三次！”霍星辰的声音开始带着哭腔。

    韩启凌一怔，脸色微变：“什么三次？”他双手扣住霍星辰的肩膀，“你说什么三次？我死了三次？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死了三次？”

    霍星辰原本以为韩启凌隐瞒了死亡三次的事实，但现在看他的样子，他却似乎……不知道？

    “童先生……他看见你的前三世……都是你的样子。”

    扣在霍星辰肩膀的手骤然握紧，韩启凌皱起了眉，神情凝重，眉宇间却有着一点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了……我一直以为是两次，但却总觉得哪里违和，好多地方解释不通……如果还有第三次的话，那或许就有答案了……”

    他喃喃自语，霍星辰却从他话里听明白了什么，尖叫了起来：“所以你果然隐瞒了！你只告诉我你在法神手上死过一次！韩启凌！韩启凌！！！”

    韩启凌捂耳朵：“我就是怕今天这种情况才隐瞒的！霍星辰！霍星辰！！！”

    “韩启凌韩启凌韩启凌！”霍星辰情绪激动，除了喊他的名字几乎说不出其他话来。

    “哎哎哎我在！”韩启凌秒懂，飞快解释：“第二次是兰斯洛附身的时候，最后没扛住，不小心死了！心肝肺都掉出来啦真惨啊！第三次我真不知道啥时候死的！救命啊大队长！我的记忆不见了一段！请求支援！”

    只能说，真不愧是跟霍星辰配合最好的韩启凌，深知在任何情况下应该如何对付不同状态的霍星辰。

    在他说完这段话之后，霍星辰果然安静了下来，虽然他胸膛还起伏不定，眼睛也还在冒火，但起码闭嘴不再尖叫了。

    韩启凌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叹了一口气，将霍星辰抱住。

    “星辰，帮我。”

    “如果我真的死了三次的话，那么我第三次死亡时候的情形，以及第三次死前的经历，我是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

    隔着温热的胸膛，霍星辰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快而有力，昭示着心跳主人的情绪波动。

    韩启凌语气缓慢而冰冷，“霍星辰，我邀请你陪我重返轮回世界，你愿不愿意？”

    霍星辰连想都没有想，“现在就出发！”

    真相就在那里，残酷的、甜美的、温柔的、普通的……不论是什么样的真相，你不去碰触不去探索，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霍星辰一点也不畏惧，哪怕最初的悲剧是从他的一次失误决定开始的。

    已经过去的事情哪怕再可怕，也是不值得畏惧和因此而止步不前的。

    真正要畏惧和防备的，是来自当前和未来的伤害。

    如果任由真相埋没，那么等待韩启凌和兰斯洛的，只有殊死一战，互相吞噬。

    不存在“哪一个受伤都是让人不想看到的”这种事情。在这类二选一的问题上，经历过无数次残酷抉择的霍星辰一向很有决断。

    废话，当然选韩启凌。

    但是如果还能有挣扎的余地，那就一定要去挣扎一下。

    或许挣扎一下，希望就有了呢？

    第91章 世界尽头（1）

    我只是一张小巧可爱的卡片, 你为什么要紧紧捏着我？

    哇，你还用好多金银财宝来诱惑我！

    我怎么会因区区财宝受你诱惑呢？

    说吧，像这样的，这些东东, 还有多少。

    yohoo！最喜欢新主人了！

    ——核心卡

    霍星辰冷冷坐在地上，双手环胸, 用一种看待死人的目光看着那张一扭一扭的核心卡。

    奇异的是，随着那张核心卡扭来扭去的动作, 大声的吞嚼声响彻房间, 而地上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也随着吞嚼声渐渐消失。

    霍星辰恶狠狠的目光盯在核心卡伸向一颗蓝宝石的罪恶双手上, 一跃而起, 抢过那枚蓝宝石，面露凶残：“我的！”

    核心卡面露害怕的神色，“呜呜呜好可怕哦！”然后同样一跃而起, 朝着霍星辰手中那枚鸡蛋大小的蓝宝石撞过来，一口白牙森森, 两股口水滴滴。凶残程度不输霍星辰。“我的！！”

    嗖嗖嗖——！

    一人一卡被青色藤蔓牢牢捆住，韩启凌端着水杯走进来, 瞧着那一人一卡明明被捆住了却还是一副要冲上去打架的模样，叹气：“这才两天，我感觉自己都被你们折磨了两年了。”

    将杯口凑到霍星辰嘴边，强行给他灌了一大口凉水, “我的队长, 冷静一点行不行？”

    霍星辰红着眼睛：“那是我的亮晶晶！”

    韩启凌抓起他手中那枚蓝宝石就往霍星辰口中塞去：“人家拿着亮晶晶能吃, 吃完还能吐出新的卡！你拿着亮晶晶干嘛？你也能吃……”

    “咔嚓嘣——！”

    韩启凌看着那颗被小霍队长一口咬碎的蓝宝石，脸都绿了。

    ==

    每摄入一定量的金银珠宝，核心卡就会吐出一张价值极高的卡片，但那都不是两人需要的那张卡。

    终于，在吃完了韩启凌半壁江山之后，在韩启凌漆黑的脸色中，那张红色卡片姗姗来迟——

    【道具卡·入梦：以谁也不知道的身份进入某人的梦中，在对方醒过来之前，你能够看到他梦里的全部，冷却时间72h。（我也想不通你要这么一张垃圾卡干嘛，难道是饥渴过头，需要一场春梦来解渴？那你得小心了，很多人入梦之后，结局都是在对方的梦里精尽人亡。知道我的颜色为什么那么红？那都是老子吸过的人血！）】

    卡片在指间灵活地绕来绕去，韩启凌挑眉，“看来，危险度挺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