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
餐桌上,一家人顾自吃着早餐,老爷子在家的时候一向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偌大的餐桌,愈发显得空气中泛着不热络的冷清,张敏依然一副阴阳怪气的脸,她自小锦衣玉食被娇养大,到了适婚年龄又嫁入了陈家,陈修城算不得什么有大本事的男人,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张敏一向跋扈惯了,瞧不上眼的人她连个眼神都不屑一顾,眼下餐厅的四个人里,她是冲着谁的,不言而喻。
陈修言看了看她,她依然微低着头,安静的吃着早餐,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像只娇娇怯怯的小兔子,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的眼睛也只是轻轻移开,仿佛昨晚只是他自己做的一场梦。他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股子的执拗,只想撕破她这张伪装的完美的面具。
饭后,陈修城先去了公司,张敏嚷嚷着头疼,抚着额回了房间休息,像是巧合般的给了两人独处的时间。
陈修言看了看她,黑黝黝的瞳仁深不可测,似有万般情绪,她只是安静的小口的吞咽着面包,似乎感受不到对面男人的目光,空气中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无形的对弈,仿若谁先开口,谁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他探究般的看了一会儿,噎了噎,正待开口......
对面的椅子突然在地面划出吱地一声,有些尖锐的声音打破了餐厅的的安静,“叔叔”,她说,“昨晚我梦到了天赐,他说他过得很不好,我想去看看他。”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想要刻意隐藏的哭腔,一双凤眼笼罩着一层水雾,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仿佛很快就会有泪光从眼中滑落。
她对陈天赐倒是很有几分真心,那么昨晚只是他一个人的意乱情迷吗?他颇有些嘲讽的想。
墓碑上,陈天赐的照片笑的灿烂,那仿佛还是他几年前的照片,看起来有些略微的青涩,人死如灯灭,即使生前有再多的纠葛,最终也慢慢随着时间消失于这世间。陈修言深吸了一口烟,皱了皱眉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入了什么魔障,缓过神来,已经跟着她来到了这里。
她准备的很周全,有陈天赐喜欢的水果,花束,白酒,还有些陈妈做的糕点,清晨山间的风有些大,他不大听得清她在说什么,只是她的神情悲戚,似乎一直向早逝的亡夫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眉心微拧,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股子无名火涌上心头,颇有几分心烦意乱。
阮婉微蹲在坟前,看着面起的墓碑,轻抚上面的照片,似情人的呢喃,“陈天赐,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恨你,无数个难熬的夜晚我都是这样盼望着,盼望着,谁曾想到,老天开眼,竟让我如愿了呢,如果有灵魂,我希望你好好的看着我,看着我活得有多好,多快活......”她的表情似哭似笑,究竟是不是真的开心,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吧。
“叔叔。”她在墓前唤他,“快要走了,您要不要和天赐说说话?”
他扔掉了刚刚点燃的烟,用皮鞋踩灭,地上,已然堆积了很多长短不一的烟头。
他走到坟前,看了看,轻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下面,好好生活。”话毕,转身离开,阮婉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冷清近乎到冷漠的背影,弯了弯唇,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故事呢。
山上的陵园,男人和女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慢慢消失,有山风刮过,似是谁人的叹息。
“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想起,她侧脸看去。
“我们三兄弟并不是同一个母亲。”他似乎很有些倾诉的欲望,眼神有些细微的迷茫,“我和大哥是一母所出,所以我和二哥一向不是很亲近。”
似乎涉及到老爷子的私事,她隐约有了些猜测,默了默,没有吭声。
“大哥18岁那年,老爷子把老二领回了家,我母亲性格刚烈,家里每日都吵得不可开交,后来许是吵累了,两个人决心重新开始,就有了我。我3岁那年,母亲便离开了,是大哥把我带大的......”
他的目光有着悲伤的怀念,后面几句草草交代,但她隐约能想得到他的童年也许物质生活比很多人的充足,即使有兄长照顾,他终究是有些缺憾的吧,此时此刻,两个人竟莫名的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叔叔,你还好吧?”她关心的看着他,试图给这个男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中午想吃什么?我们不回老宅了。”他突然转移话题,似乎也觉得刚刚的话题有些过于沉重。
火锅店包房里,喝了口白水,他看着对面嘴唇红艳艳的姑娘,有些忍俊不禁,他能明显感觉到,也许是通过有些悲惨的身世换来了她的同情,也许是因为他跟老二夫妻俩划分界限,她明显对他少了些僵硬的客套。他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也许,这算是意外收获吧。
“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吃这些不健康的食物吗?”他近些年养生,日常只吃一些清淡的素食,这些辛辣刺激的食物他统统敬谢不敏。
“叔叔,您不太了解,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无法拒绝火锅的诱惑啊。”即使往日性子很是沉静,毕竟她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话说多了,偶尔会有些有趣的稚语。
“我今年35岁,算是中年人了吗?”似乎有些介意,他这样问道。
“没有啦,35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龄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眼里却有些狡黠。
他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在他眼里,有着他无法挽留住的青春,想到她的人生和未来,他不得不承认,是陈家害了这个鲜花一样的姑娘,她本应有更好的未来。
是谁说过,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都是从对她的怜惜开始的,一旦深陷,便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