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月光的侵润下显得格外宁静，一条布满杂草的小道上，两名女子微弯着腰肢走着。

    “夫人，您再坚持一下，前面好像是个村子。”芝芳扶着捂着肚子的季氏，既不敢走太快，又怕太慢耽误了时间。

    两人跌跌撞撞，终于走到一户门房前。此时的季氏已是半昏阙的状态，她的额间满是汗水，眉头紧皱，即便是如此，也依然紧紧护着那圆滚滚的肚子。

    与之相比的芝芳也好不到哪去，一身粗布衣衫满是泥土，发髻也散了不少，她扶着季氏坐好，自己飞快地伸手轻轻敲了敲木门，她不敢贸然用力，就怕声音过大引起别人的注意，此时也不知被敲的这户是个什么人家，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一连串细小却持续的声音终于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芝芳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开门的是一老妇，对方仔细打量着门外的二人。

    乡下人夜里没什么消遣，都是早早回家早早睡觉，很少有人会在夜里走动，即便是有人敲门，一般也会是家中的青壮年或男性来开门，而这家却是一位年逾半百的老人过来，这倒是叫芝芳松了口气。

    她软着声音同这位老人说话，讲自己和姐姐是外地逃难来的，谁曾想途中姐夫得了重病刚刚不治身亡，怀着孩子的姐姐更是因此动了胎气，芝芳带着姐姐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村子，此时已是危急时刻，“老人家求您帮帮忙，让我们姐俩暂住一晚可好？”

    芝芳一脸哀求，同时还从怀里掏出一个破布袋子，倒出了几角细银，“这是我身上仅剩的一点盘缠，只求老人家帮帮我们，求您了！”

    老人看了看芝芳又瞅了瞅门边的季氏，终是开了门。芝芳一边道谢一边扶着季氏进门。

    老人虽然话不多，但做事利落，待季氏躺在床上后，便叫芝芳跟着自己去灶屋烧水，“老人家，不知您晓不晓得这周围哪里有大夫，我担心姐姐的身体......”

    “老舍姓李，你叫我李奶奶就成。你姐姐的身体如何，还得等会我看了再说。”

    “您......”“这村子里的后生，有一半都是我接生来的。”

    芝芳闻言眼睛一亮，顿觉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大抵是都用在这里了，“那您快看看，我在这儿烧水！”

    待芝芳端着热水盆进屋，为季氏清理了身体换上干燥温暖的衣服，李奶奶端了两碗红糖水进来让芝芳喝了一晚，另一碗则由芝芳喂给了季氏。

    热汤下肚，芝芳微凉的身体顿时涌起一股热气，再看季氏的脸颊也微微泛红，总算是活泛起来。

    “我已经看过了，你这姐姐底子不错，这一胎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好生将养，很快就能缓过来。”李奶奶慢声说着，“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经验之谈，你明天最好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我们村里没大夫，最近的村子也要走上好几里路，这会儿是请不到的。”

    芝芳感激万分地谢了李奶奶，再次掏出了碎银，之前忙着照顾季氏，李奶奶并没有收钱，芝芳也算有点眼力，她觉得这位李奶奶看着并不热络，但心地善良，是个不计较银钱的人。

    “李奶奶您是个好人，今晚若不是遇到您，恐怕我姐姐的孩子......”芝芳说着就哽咽了。

    “你姐姐自是有福的，便是没有碰到我，她腹中胎儿也不会有大碍，这银钱你自收起吧，不过是借住一晚，花不了这么多。”李奶奶神态自若，仿佛真的对此毫不在意。

    芝芳咬着嘴唇，抓紧布袋一下跪到对方身前，住一晚是花不了几个钱，但若是想要常住，只怕就不够了。

    大爷在危难之际以身犯险才保的季氏有了脱身的机会，这一路上芝芳陪着季氏躲躲藏藏，好不容易躲过了追剿之人，也是对方将大部分人手抽走，只余为数不多的几人紧咬在后，不然哪里会叫两个女子逃脱。

    芝芳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要这位面冷心热的老人收留自己二人，她也不忸怩，直接说明了心意，“姐姐现在大着肚子不宜奔波，我们又是初来乍到，我本是谁也不敢相信的，但李奶奶刚才的一番动作，却是叫我万分感激。”芝芳一双大眼看着老人，“我知道手里这点银子是远远不够的，但我会做些绣活，也能赚些补贴，平日里的烧水做饭，打扫卫生，我都没问题，虽然对农事不是很了解，但是我也可以学！只要您肯收留我们一阵子，待姐姐生下孩子就好。”

    李奶奶会开门让二人进来，自然不是铁石心肠，她再次看看躺在床上的季氏和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以及面前这个满脸希翼的丫头，总算还是伸手接过了银子。

    焦虑和哀求立马被欣喜代替的芝芳就要给老人磕头，却被对方阻挡扶了起来，“好了，不用如此，既答应你们住下，就不需弄这么虚礼了。”

    芝芳红着脸点点头，“李奶奶叫我芳儿就好，家里姊妹多，爹娘也没给取个正经名字，一直就这么叫大的。”

    李奶奶难得露出了一个微笑，“那芳丫头你今晚就跟你姐姐歇在这屋吧。”

    芝芳送对方出了屋，就着剩下的热水清洗了一下，也顾不上主仆有别，脱了衣衫躺在床沿边上累得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