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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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檀觉得胸口处发紧,猛喘了一口气,身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狠狠地剜离了开来,带着无法压抑的痛楚,沉沉地往暗渊里坠落……

    一瞬间,那些压至心底的片段与记忆,一幕一幕的,流年辗转般的纷至沓来,在眼前重现着——

    “你难道不明白吗?只要你对我有一点点的好,我就会忍不住又要痴心妄想……”

    “从前笑你五危俱犯。今日再看自己,又何尝不是?有勇无谋,手足无措。临阵畏怯,患得患失。情绪难控,自怨自艾……明知来了是死路一条,却又,没办法不来……”

    “其实还是更愿听你说,崇拜我、支持我、觉得我长得好看的那些话……哪怕都不是真的……”

    漆黑潮湿的甬道里,他握着她的手,语气柔软,“你除了这些,就不想跟我谈些别的吗?”

    他想跟她谈的话,她其实,一直都很清楚。

    只是因为给不了答案,所以只能一直地逃、让他一直追,就像刚才……

    “你这个傻子……”

    “有什么好追的?”

    “你一个干大事业的人,将来得登极位、三宫六院的……追我做什么?”

    “你这个傻子!”

    谢檀蹲在崖边喊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须臾之前,他的话语、他的诘问,犹若回响耳畔。

    所以后来,你便一心想杀我报仇?

    既想让我死,为何又在相府为我寻医、安抚朝臣?

    为何,又要不辞而别,离开鄞州?

    他鼓足了勇气,期冀着她的答案。而她,却依旧只是满口的谎言……

    “我其实……”

    谢檀颤着声,“一开始,确实是想利用你去拿兵符……可后来我真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的性命……事后我也尽力想要弥补过,安抚你的幕僚,让赵子偃身败名裂、跟沐氏反目……”

    她抹了下脸上的泪水,“还有离开离开鄞州的事……没错,是因为楼玉珠,我没说出来,也不是我不恨她,是因为……因为……”

    谢檀双唇翕合着,几番欲语却不成言。

    生死相隔的绝望,迫使着她不得不直视内心隐藏的情愫。

    那些纠结与矛盾,理不清、辨不明的丝丝缕缕……

    “因为就算我说了,又能让你怎样呢?你有自己的理想,要干革命、要做大事……总不能因为身边对你忠心的人、想替你除掉我这个红颜祸水,就让你们同志之间反目成仇吧?楼玉珠恨我,陈虎、韩峰……还有之前庄园里的那个老头,他们又何尝不恨我?难道要你为了我,不管不顾的,把追随你多年的部属都抛弃了?”

    谢檀抬起手,掩在嘴上,努力抑制着喉间涌出的哽咽。

    “我知道……你上次在甬道里想跟我说什么……我其实……我也……”心口蓦然涌出一阵灼烫的痛楚,语不成调,呜咽起来,“你就是傻子!既然要搞革命,为什么就不能专注事业?跑去蓟城就为了骗我做人质是吧?大傻子……”

    “让我跟萧孚结盟,不是你的主意吗?”

    熟悉的声音,清清淡淡地随风传了过来。

    蹲在崖边的谢檀先是一愣,继而满目仓皇地抬起了眼。

    逆着山风的盈袖幽香,在空气弥散开来。

    皎洁的月色之中,顾仲遥的身影宛若流光、飘然落下,手里拿着从对面悬崖牵来的桥绳。

    他抿着唇角,眼中漾着灼灼深情,凝视着依旧蹲在崖边的谢檀,“我去对面取桥绳了。”

    谢檀脸上目瞪口呆的表情碎了开来,取而代之的,是既羞又窘还气的狰狞,顺手一把抓起地上的碎石,就朝顾仲遥扔了过去。

    “你有病啊!提前说一声会死吗?”

    顾仲遥解释道:“来去不过转眼工夫,我想先把……”

    谢檀一听“来去不过转眼工夫”,顿时愈加恼羞成怒。

    明明马上就能回来,偏偏躲在那边不出声,害她又惊又悲地上演苦情戏!

    很明显就是故意要看她的笑话!

    石头扔完了,她便恨不得直接上手,但人已经极快地被捉住,拥入进了对方坚实的怀抱中。

    顾仲遥垂头凝望着谢檀,见她面颊泪痕犹在、眼角处水光盈盈,一幅惹人怜惜的小模样。

    然而她瞪向自己的目光,却像是燃烧着两簇腾腾的小火苗……

    “你看见我找你,为什么不出声?卑鄙!无耻!”

    “还有,这么远都能跳过去,之前说伤口痛什么的都是装的是吧?骗子!无赖!”

    “哪儿有人像你这样独断!做什么事都不参考一下别人的意见!”

    “我虽然是人质,但是也是有人权的!我……”

    话音未落,开合着的双唇,被顾仲遥猝不及防地低头吻住,再发不出一个音节来。

    他一手牢牢地箍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扔掉了桥绳,托在了她的脑后。

    人动弹不得,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谢檀茫然不知所措,睁着眼,恍恍惚惚地看见银色的月光、在顾仲遥微微颤动的睫毛上闪烁着。

    带着几许青涩、却又异常缠绵温柔的润湿感,在她的双唇间晕染开来。

    炽热的呼吸,狂乱的心跳。

    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甜蜜,由心底深处,蔓延至了四肢百骸。

    谢檀头脑发晕,心狂跳得似要炸开,所有的意识仿佛都集中到了一点,只感觉到顾仲遥在以最柔软的触觉、细细描摹着她唇瓣的每一道轮廓、每一处起伏,继而又加深了力度,尝试着将那两片嫣红慢慢地分开……

    这时,她脑中的系统,突然红光大作起来。

    【系统:系统提醒,您若与非攻略对象发生了不可描述之事,则任务自动失败。】

    谢檀心头一窒,挣脱开来,扭转过头。

    拥在她腰间的双臂,却愈加收紧。

    “阿檀……”

    顾仲遥的唇,轻触在她的鬓发间,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谢檀说不出话,一颗心怦怦地如鼓跳动。

    顾仲遥低沉的嗓音蕴着笑意,“你刚才有句话还没说完。你其实……你也……你也什么?”

    谢檀愈加羞窘起来,啐了口,道:“什么也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就算说了,你也不能问都不问就……不要脸……”

    “生气的话,可以动手。胸前的伤口在哪里,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当然敢。”

    顾仲遥捉住谢檀的手,把它摁向自己的心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谢檀双颊火烫,低垂了眉眼,扭开身来,“谁要跟你动手!”

    她逃离开来,回头去牵那匹早已踱远了的马。

    顾仲遥扬着唇角、伫立原地,好半晌,方才意识到桥绳被自己给扔了出去……

    想起适才狂喜之下的情潮涌动,他抬手摸了摸唇、又摁住心跳剧烈的胸口,不禁含笑低低叹喟,继而再度纵身跃至对崖,拾起那弹回的桥绳,转回重新拉拽固定。

    离开梁国、与齐峤汇合兵力之后,他便让人在此处的断崖之上搭建了一座软桥。为防外敌,软桥平时只藏纳在靠内的那座峰崖之上,需要拉引桥绳方才能展开。

    谢檀牵着马,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正巧撞见连接断崖间的软桥徐徐升起,不禁甚是惊奇。

    “原来你们确实修了桥!怎么不早说?”

    顾仲遥固定好桥绳,转身望着谢檀,“说过你不用跳。是你总不信我。”

    他接过马缰,又用黑布蒙上马的眼睛,看了眼气鼓鼓瞪着自己的谢檀,唇角轻牵,“上马吧。”

    谢檀上了马。

    顾仲遥牵着马,上了摇摇晃晃的软桥。

    山风呼啸,软桥摇摆,马也因此走得进进退退、十分艰难。

    谢檀抓着马笼头的系绳,抬眼望着走在最前面的那道高挺身影,却始终觉得很安心。

    “我顾谙生平,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你须得信我。”

    她何尝,不曾信他……

    高崖风啸,马踏碎石,烈火蒸腾……

    俯仰间便会不经意浮现在脑海中的画面,总让她不由自主地觉得安稳……

    到了对面崖顶,顾仲遥收了软桥,重新翻身上马,坐到了谢檀身后。

    下山的路宽阔而轻松,坐骑很快就小跑了起来。

    顾仲遥一手挽着缰绳,一手将谢檀的披风拢紧了些,“冷吗?”

    谢檀摇头。

    先前也没觉得跟顾仲遥共乘一马有何不妥,如今感觉到贴着自己后背的坚实胸膛,即便是隔着好几层冬装,也不由得让她有些面红耳赤起来,连耳朵都发着烧,哪里觉得冷?

    顾仲遥拥着谢檀,嘴唇时不时触碰到她的发丝,凉凉痒痒的,撩动得心弦紊乱。

    他微微挪开了些距离,调整着气息,唯恐自己的失控让坐骑也失了方向……

    “上船前,为何要逃?”心底深处那层隐秘的担忧,终是忍不住再度试探着问了出来。

    谢檀思绪微滞,随口编道:“这里兵荒马乱的,我不喜欢。想逃到安全地方过日子。”

    顾仲遥沉默一瞬,语气郑重,“我必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谢檀咀嚼着他话中之意,似笑非笑地说道:“说了半天,还是怕我跑了是吧?不过你别急,等将来你复国成功,嫔妃无数、温香软玉的,一对比,就会觉得我无比讨厌,见着就让你心烦,巴不得我自己收拾包袱走人。”

    “胡说八道。”

    顾仲遥伸臂揽住谢檀,修长的手指摁在她的嘴唇上,“不许再胡说了。”

    谢檀捉住了他的手指,心中浮泛起一丝柔软而复杂的情愫,滋味万千难辨。

    顾仲遥回握住她的手,紧紧攥在了掌心,拥着她的手臂再度收拢,“永远,都别再离开我。”

    一生所学,无非权术纵横、博弈人心,又怎会看不到谢檀每每面对自己时、眉梢眼角流露出的那份复杂情愫?

    她狡黠,却又真实,喜欢谁、不喜欢谁,眼神里总是藏不住的。

    哪怕面对着有恩于她的萧孚,“不喜欢你”这样的回答,依旧会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可他就是没有办法,不患得患失、不手足无措,生怕一不小心,他的小狐狸就又溜走了。

    那晚她不顾一切挡在赵子偃身前的一幕,梦魇般如影随形,总能让他随时透不过气来……

    顾仲遥微微吸了口气,努力将脑中景象摈弃,抬眼仰望夜幕中的那轮明月。

    月色皎洁如雪,很像她眸中透亮的色泽,黑白分明的,让他移不开眼。

    他不觉放松了些手里的缰绳,恍惚觉得,在这黑夜中走失了方向,亦是极好的。

    就如此这般,拥着她,相依相偎的,一路慢慢而长久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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