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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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检察官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凝起眉头:“孩子,你”

    “申叔叔,如果你有了新的线索,请告诉我。”他把手机号码抄给申援朝,“我一定会帮你抓到凶手的。”

    “不必了。”老申毕竟还没丧失理智,“你还太小,抓凶手这种事,还是交给大人吧。”

    “我等你电话!”

    少年冷静地关照一句,又看了看申敏,她正缩在沙发后面,害羞得脸颊一片绯红。

    “再见。”

    眼角余光停留在少女脸上,他自动离开客厅,迅速换鞋打开房门。

    司望回到夕阳下,骑着自行车回家。

    穿过家门口肮脏陈旧的巷子,两边有浓妆艳抹女子的小发廊,还有充满油污的小餐馆与盒饭摊。司望从出生至今的十多年间,周围的高楼大厦都盖了起来,这块地方却沦落成了贫民窟。许多房子摇摇欲坠,更有不少私自搭建的违章建筑,明明两层楼盖成了四五层的碉堡。老居民们大多搬到郊区,私房出租给外来的打工者,常有五六人挤一屋子睡觉。自从黄海警官死后,每个夜晚何清影都很担心,叫儿子没事不要出去,附近不时有地痞流氓打架,对于打110都麻木了。

    妈妈早已张罗了一桌子的菜,嗔怪他为何不早点回家?四十一岁的何清影,告别了风韵犹存的年纪,走在街上也没什么人回头。

    中秋节,她的情绪却不太好,不安地看着窗外的老槐树,儿子靠近耳边:“妈妈,有什么事吗?告诉望儿。”

    “看到巷子里的告示了吗?这里要拆迁了,不晓得能分到多少钱?邻居们都说要出大事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想搬。”

    “望儿,你生在这里,早就习惯了这个房子。可妈妈一直觉得愧对你,没让你住进更好的房子你只有跟着谷家的时候,才有过几天的好日子。”

    她说着眼眶就发红了,司望一把紧紧地搂住她:“妈妈,别再提谷家!”

    窗外,月光皎洁得有些刺眼。

    第四部 孟婆汤 第五章

    小枝:

    见字如晤。

    我从没跟你说过那次见鬼的经历。

    南明高中附近,破败的钢铁厂边上,你知道有片荒地。1988年,我还在这里读高三,常跟同学们去踢足球,每次把球踢飞到工厂围墙,都是我去捡回来的。有天踢到很晚,当我翻过围墙,回头再看大家都跑光了。冬天黑得很早,朔风呼啸。眼前的工厂空无一人,只有魔女区的厂房,还有大片枯萎的荒烟蔓草。

    传说在这种时候是最容易撞到鬼的。

    果然,我看到了她。

    她从野草丛中走出来,穿着一条窄窄的旗袍,全不惧怕寒冷。她的发型就是电影里见到的那种,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那年我才十七岁,她居然主动跟我说话,广东口音的细声软语,记不清具体聊了些什么,但那感觉并不是恐惧。我跟着她走在冰冷的废墟,看着寒夜缓缓降临,月牙升在残破的烟囱顶上。我看到她眼底眉角的哀伤,听她说起那个年代的趣事,还有她短暂的人生。她的二十五岁容颜,凝固在这片荒郊野外,不会再被改变与伤害。

    时间化作厚厚的尘埃,她依旧鲜艳地被埋葬在满屋尘埃之中。

    少年的我,站在寒冷的新月下,怀中抱着一个足球,野草在身边歌唱,风吹乱单纯的眼神。

    她给了我一个微笑,但她不会把我带走。

    于是,我像其他人那样慢慢长大。考进大学,踏上社会,没有改变世界,反而被世界改变,变到她再也无法认出我来。

    那时候,我已经老了。

    她生于1910年,死于1935年3月8日,死后葬于广东人的公墓,后来公墓被拆除建造为工厂,她的骨骸也就此与魔女区融为一体。

    我会像她一样死于二十五岁吗?

    你的老师 明

    1995年3月8日

    2011年,秋天,小枝回到南明高中,也成为了语文老师。

    她独自坐在图书馆的角落,摊开这封保存了十六年的信笺,泛黄的信纸上布满申明工整漂亮的字迹。

    十一长假前,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欧阳小枝才踏进学校图书馆。当年不知来过多少次,虽然有神秘小阁楼的传说,仍是她最喜欢的地方。那年头没有网络,教科书完全满足不了求知欲,每一本书都如此珍惜。她常在阅览室一坐就是两个钟头,有时会忘记吃晚饭……

    如今,图书馆被重新装修过了,阅览室还在老地方,桌椅已焕然一新。藏书增加了不少,但还有十多年前的老书。在书架间徘徊许久,好不容易找到那本《第三帝国的兴亡》,那个印着希特勒头像的蓝封面。翻到最后一页,插着泛黄的借书卡,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中,隐藏着“申明”两个字。她把借书卡放到唇边,似乎能嗅到上辈子的气味。这本书不知被人借过多少

    遍,但没人发现过这个秘密,就在这张厚厚的卡片背面有人用铅笔素描画出了她的脸。

    为什么要选《第三帝国的兴亡》?因为,女生怎么会看这种书呢?

    1995年,有部电影在日本公映,居然有同样的情节。

    忽然,图书馆里多了一个人,欧阳小枝收起当年的书信,又把这本《第三帝国的兴亡》塞回书架。

    她隐藏在书架背后,隔着书本观察那个人又是他?

    这个叫司望的高一新生,熟门熟路地在阅览室徘徊,手指划过一排排书本,几乎就从她眼前闪过。

    他的手停留在一个书脊上,就是《第三帝国的兴亡》。司望果断地抽出这本书,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拿出背后的借书卡,也把这张卡片放到唇边。

    不可能,欧阳小枝刚才相同的举动,不会被他看到过。

    许久,司望把这本书放回去,抬头看了一眼小阁楼,便离开了图书馆。

    她这才敢大声呼吸,隐藏在二楼窗户后面,看着他在操场上的背影。

    半小时后,欧阳小枝回到教师办公室,屋里没有其他老师,有的还在食堂吃饭,有的已提前回家。桌子上堆着今早收上来的语文作业,电脑屏保画面是《情书》里的藤井树与藤井树。一阵阵疲惫袭来,正要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手却碰到鼠标破坏了屏保画面。

    她才发现鼠标下面铺着一张纸,上面用某个人的笔迹写着几句诗。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上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清朝诗人黄仲则着名的“绮怀十六首”中的第十四首。

    她不但记得这首诗,还清晰地记得这些笔迹,一撇一捺都未曾改变过……欧阳小枝坐倒在椅子上,摸着自己心口,从包里掏出那封旧书信,将这段墨迹未干的诗句,与当年申明的亲笔相对照几乎肯定是同一人所写!

    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茶杯,却把杯子打翻,整个桌面都是玫瑰花茶。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用整包餐巾纸擦干台面,那张纸都被弄湿了,不知会不会化开墨迹?她心疼地把写着黄仲则诗句的纸,放到窗边,压上镇纸吹干。

    小枝冲出门外,不知所措地注视四周,走廊里的人多了起来,任何人都可能闯入过办公室,任何人的脖子上都有可能骑着申明的幽灵。

    最后,她把目光对准多功能楼的天台,从那里正好可以看清她的办公室。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第四部 孟婆汤 第六章

    深秋,安息路的庭院里满地落叶,曹小姐难得地忘了给花盆里的植物浇水。

    十六岁的司望按约来到,带了些老年人能吃的东西。几个月来,老太太与少年已成了忘年交,几乎每个周末都会见面,上次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跟她一样的人吧?”

    她从不叫尹玉的名字,他怀疑曹小姐口中的“她”,其实是“他”。

    “哦?”

    “上辈子,你是谁?”

    “我只是个普通人,活到二十五岁就死了,不像她那样轰轰烈烈,所以我很羡慕她,更羡慕你曹小姐。”

    “二十五岁?”皱皱的嘴唇有些发抖,老人招了招手,“孩子,到我这里来。”

    仿佛是老太太的重孙子,司望依偎在她怀里,听着她缓慢而沉重的心跳。

    “我结过婚,但没生过孩子。抗战年代,因为颠沛流离地逃难而流产。”她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好想有个孩子,我却不能。我的丈夫后来去了台湾,居然成了一个大人物,在那里结婚生子。20世纪80年代,他回大陆见过我一面,就再没联系过,后来我从报纸上看到了他的死讯。我亲眼看到过太多的杀人与被杀,你永远报不完你的仇恨,懂了吗?”

    “可是……”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老太太只说了一句,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此刻,司望走进曹小姐的书房,发现她的气色非常糟糕,整个人无力地瘫在躺椅上,脸上的老人斑更为明显。

    她伸出干枯的死人骨头般的手,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她……她……是不是……死……了……”

    “谁?不,她在香港好好的啊,不要乱想啦!”

    “你在骗我。”

    “没有啊,我还在跟她通邮件呢。”

    “昨晚,我梦到她了。”

    又是托梦?难道,尹玉真的在香港死了?

    曹小姐继续悲哀地说:“她告诉我自己死了。”

    脸上淌下两行热泪,司望慌忙找来手绢,却怎么也擦不完,眼睁睁地看着她老泪纵横。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老太太艰难地大声念出这两句,似乎吐尽生命中最后一口气。

    少年默念出后面两句:“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隔了一周,当他再来安息路看曹小姐,却发现大门紧锁,门缝里看到院子里积满落叶。他向邻居打听才知道,老太太已在七天前死了,就在他离开后的那一晚。

    司望跪倒在台阶下,磕了三个头。

    他泪流满面地蹬着自行车,来到安息路的另一头,那栋三层楼的老房子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曾经有个神秘的老头住在这里,经历过波澜壮阔的二十世纪。

    几天前,他拜托了叶萧警官,调查当年住在这栋房子里的老人的真实身份。

    “中国最后一个托

    派。”叶萧在注意司望表情的细微变化,“你问他干什么?”

    “只有他见过少年时的申明。”

    “可他在1992年就死了,享年92岁。”

    “我知道,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第四部 孟婆汤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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