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视线渐渐聚焦，才看清门口蹲着一人。

    哦，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不确定因素在这儿等着他呢。

    虞桀似乎在发呆，光着脚，穿着不知怎么变得脏兮兮的家居白体恤和短裤，傻傻的抱着膝盖，都没发现面前的人。

    游溯咳嗽了一声，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小孩儿眼神有些木然，一转不转的看着游溯，没什么表情的问道：“...你把密码换了？”声音沙哑。

    游溯一愣，看着小孩儿这副狼狈样子，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心里居然不受控制的升起了一股罪恶感。

    游溯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呐呐道:“...你...你这一身脏是怎么搞得？掉垃圾桶里了？”说完不自觉的嗅了嗅，居然真的隐隐闻到股垃圾桶味儿！

    虞桀没说话，扶着门框自己站了起来，动作因为在门口坐了太久而僵硬迟缓。

    虽然已经夏天了，但这楼道里绝对算不上多热，尤其这两天下了雨，一到晚上还相当“凉爽”。

    游溯视线落到虞桀冻得微微发红的脚上，不禁皱起了眉，“怎么鞋都不穿？”无语的瞥了虞桀一眼，伸手往后指了指，“你不就住我家对面儿么？我换密码了你就回你家去啊？这么折腾自己给谁看呢？”

    他这话说的挺伤人的，可虞桀没张牙舞爪的跟他对呛，没怒不可遏的踹墙砸手机。他沉默的从裤兜里摸出张皱皱巴巴的收据来，往游溯跟前递了递。

    被虞桀堵在门口，游溯觉得自己酒都醒了大半。他低头瞟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淡然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衣服和鞋，送给谁的？”

    “跟你没关系。”游溯无动于衷。

    虞桀点头，哑声道:“以前我误会过你一次，但这回我问你了，是你不解释。”说完他顿了顿，“哦，你应该不记得了。”

    游溯叹气，从兜里摸出瓶便携装的醒酒醋喝了，面不改色的反问:“我不解释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虞桀麻木的看着他，认认真真的将收据叠好放进口袋，“不管你解不解释，我都不会让你再见她。”

    尽管这家伙此刻平静的态度和之前的暴躁判若两人，但蛮横自我不讲理的内核一点儿没变。游溯不想和他讲道理了。

    他反手将醒酒醋的小瓶儿扔进楼道的垃圾桶里，压着一肚子邪火轻笑着冲虞桀歪了歪脑袋:

    “我之前怎么就喜欢你了呢？”

    冷漠的语气里带着三分真心实意的不解。

    游溯是个生意人，唇枪舌战察言观色是他的长项，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的小破孩儿。什么话最戳他伤口怎么样最能让他知难而退游溯太清楚了。

    果然，他这话一出，虞桀本就惨白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白了。

    “不管咱俩什么关系，你都没那个权利决定我要见谁我不要见谁。”游溯凉薄地笑道，“知道么，小朋友，想爱一个人，你要学的事儿还多着呢。”

    虞桀僵硬的仰着脸看着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可就在这时，游溯垂眸，无意间扫到了他右手那道狰狞的疤痕，不知为何，心跳狠狠漏了好几拍。他不自然地迅速转头移开了视线，但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一阵难受。

    可能…可能是那伤口太触目惊心，让人头皮发麻不敢去看第二遍。

    游溯正愣怔着，突然，有个什么冰凉的东西碰到了他的手背。低头，却是这小破孩儿小心的伸出了食指，轻轻勾住了他的右手。

    不知为何，他看着面前这小孩儿突然就红了的眼眶，嚣张气焰瞬间灭了大半。

    虞桀眼里强撑出的固执与强硬支离破碎，声音都软的变了调儿，“…哥你…你是不是生我气才故意这样儿的？”他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想拉游溯的手，像个在家长面前犯了错的小孩儿，“你别这样儿…我知道错了，我都学，我肯定学的！我以后肯定不这样儿了，我改，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哥，你别演了行不行，你别装了…”

    游溯诧异的看着这家伙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得，直到被他拽住了手才回过神来。

    “…我不喜欢男人。”他本能的躲开了虞桀贴上来的掌心，恰逢此时一大颗泪珠从虞桀通红的眼眶里滚落，砸在空荡冰冷的走廊上掷地有声。

    空气有几秒钟的寂然。虞桀脸上破碎的自尊和脆弱来不及收回。

    他退开了一步，呆滞地看着游溯，眼中有茫然，有不解，大片灰败的颜色甚至盖过了受伤和难过。

    这一刻游溯心里也难受了。他忽然发现自己每次狠狠地伤害了虞桀后，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

    可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呢？明明他只想要虞桀知难而退，想让这个莫名出现在他人生里的偏执小孩儿尽快退出他的生活…

    从他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刻开始，“虞桀”这个名字就像个不可靠近的灰色领域，每当他尝试去回想，却往往刚开了个头便像一脚踏进泥潭，包围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窒息和心慌。

    “别让我说第二遍，你赶紧走…”游溯硬邦邦的说道，揣在兜里的手却克制不住的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