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单人间病房里,葛戈已经醒了,靠坐在床头,头发乱糟糟的,面无血色。
席慕礼给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葛戈没接,停顿几秒,转而放到桌上。
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捞过方才送来的报纸看。
“饿吗?”
葛戈:“你不用上班?”
“休息一两天并不影响什么。”
空气里浓郁的消毒水味,入目满眼的白,葛戈抬头看天花板,半晌难受的揉了揉太阳穴。
席慕礼很忙,工作电话就没有停下里的时候,李牧进进出出更是给他送了不少文件。
傍晚时送来了盒饭,特制的,营养搭配均匀。
葛戈安静吃着,难得还吃了不少。
“给你削个苹果。”
席慕礼做什么都很出色,包括强人所难。
这是第一次葛戈见到他笨拙的模样,一个苹果被削的坑坑洼洼,苹果皮是一块一块下来的,少见的是这人表情还特淡定,淡定到仿佛是在做艺术。
“虽然变小了些,但也够你啃的了。”他厚颜无耻的说。
葛戈没计较,不单没计较,这一天对这个人也格外宽容,她接过来吃了,吃完甚至很中肯的评价了句。
“味道不错,麻烦了。”
少有的客气礼貌,席慕礼看着她没什么变化的侧脸,微微勾了嘴角,“生了病就是不一样,乖巧多了,虽然这样说很不好,但我还真心希望你就这样病着。”
“是吗?”葛戈看窗外,是个阴天,昨晚的雨似乎还没下够,“其实我也觉得病着没什么不好。”
不用想那么多,甚至不用再去想。
同个时间姜亦才发现葛戈不见了,原以为她心情不好在家呆着一个人冷静,结果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
葛戈去了哪?
他非常不想去思考这个答案的可能性。
但是依旧得去找,他没什么认识的人,更不知道这些年葛戈和谁接触过,茫然发现对葛戈已经一无所知。
在街上来回奔波穿梭,把她有可能经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没有,完全没有。
最后给郭楠去了电话,对方听见他声音时差点没炸了。
“我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姜亦喘息着站在街头,木然看着人来人往,“有段时间了,我在找葛戈。”
郭楠还沉浸在他出狱的消息里无法自拔,换了个安静点的地,“你妹,你出来居然不告诉我,你这样真的好吗?你这是活腻了?”
“下次跟你说,”姜亦:“我在找葛戈,你这几年有没有跟她联络?”
“不是啊,我还......”
“我他妈在找葛戈!”姜亦怒吼着打断了他,“你到底有没有跟她联系过?”
“卧槽,吼毛线啊!我跟你......”
姜亦直接火爆的挂了电话,整个人紧绷的厉害,仿佛一戳就能燃爆。
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点,是郭楠,过了很久才接通。
“我的娘,我错了,你别挂!”郭楠快速说道:“这几年跟葛戈没联系过,不是我不想联系,是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好像换了手机,以前的都打不通了。”
所以依旧一无所获。
“陈彤呢?”
那边稍作停顿,“也没跟她联系过,不过听说她在给席慕礼工作。”
姜亦看着远处,“把她的号码给我。”
“我没她号码了,我去别人那帮你问问。”
后来的几个小时满满的都是煎熬,他不断来回奔波,不愿让脚步停下来,因为一停就会觉得恐慌。
天又一次黑了下来,整个城市换上另外一幅娇俏的容貌,印在姜亦眼里却更多了分绝望。
郭楠再次来电话时已是深夜,把号码给了姜亦也没多说什么。
“你自己打过吗?”
“没有,”他说:“我对联系这个人没兴趣。”
“嗯,挂了。”
郭楠叮嘱,“找到了赶紧来电话。”
“好。”
号码确实是陈彤的,接通的很快,听见姜亦的声音也愣了下。
“葛戈?”她轻声开口:“她没和我联系过。”
自那次事故后,葛戈几乎就没跟她碰面了,席慕礼似乎也有心不让她们两见面,把她给调到了别处。
“你有席慕礼在这里的住址吗?”
“有,我短信发给你。”
“好。”
“姜亦,”陈彤快速开口:“你们还好吗?”
“你觉得呢?”
“那会......”她说的很困难,“这些年我都感到很抱歉。”
因为私心贪婪做了太多很不该的事情,她不愿回想那些过去,但是噩梦里却无法避免,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也失去了本该最珍贵的。
姜亦直接挂了电话。
☆、第52章
果真是没下够,这个晚上又淅淅沥沥的落了雨。
姜亦打车赶去席慕礼住址,很大的别墅院落,雨幕里黑影丛丛,像只潜伏已久的巨兽。
付钱下车,冷着一张脸,用力拍打大门,水渍飞溅,目光更沉了几分。
黑发凌乱的搭在脑门上,脸上的疤痕若隐若现。
有人撑伞来开门,见了他,一愣,表情防备,“您哪位?”
“我找葛戈。”
“葛小姐?她不在,生病去医院了。”
“生病?”姜亦拧眉,“哪家医院?”
“这我不太清楚。”
大门又快速关上,跟防瘟疫一般。
深夜,大雨,他往外走,远处有霓虹,回到路口发现车辆少的可怜,似乎处处都不顺,心里的烦躁更甚了些。
加湿器噗噗噗往外喷着水,隐约有光,可以看见室内轮廓。
葛戈在昏暗中睁开眼,看见对面小床上窝着的席慕礼,可能是前一夜没有睡好,此时他睡得有些沉。
木然的盯着看了会,她掀开被子走下床,轻手轻脚的走到他跟前蹲下。
席慕礼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清秀的眉眼,也柔和了本就精致的五官,少了镜片的伪装,沉睡中的人显得无辜而单纯。
左手搭在床沿,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匀称漂亮。
视线重新落回他恬静的脸上,声音低到仿佛是自语,“活着好像就是个错。”
从家庭支离破碎起她的存在就开始变得多余,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挪移,在不断成长的同时越发的明显。
“姜亦恨死我了。”
仿佛有些冷,她轻轻环住双臂,因着回想,目光变得涣散,“换位思考,是我,我也不会原谅。”
做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他们变成这样是因为谁,最后的最后居然就那么轻易妥协了。
葛戈轻轻勾了勾嘴角,起身走出去。
雨势比前一天小很多,她走在路上,避着光线,刻意走在阴影里。
细雨飘在身上,没什么力道,不在有疼感,阴冷却越发明显。
漫无目的的走着,路过一幢幢沉寂下来的高楼,一家家大门紧闭的商铺,中途还用纸箱给一只流浪狗搭了个窝。
最后来到了人工湖边,往日小情侣最爱散步幽会的地方,今天这个点只剩了死寂。
雨水轻轻落到湖面,打出圈圈涟漪,葛戈木然的看着。
无边的黑,在里面狂奔,感觉不到疲惫,但也望不到尽头。
突然落入一个巨坑,下一秒被惊醒,原来是做噩梦了,缓过神后再去回想,内容却一点都记不清。
惊魂未定,好半晌才定了神,席慕礼吐了口气,侧身下意识的望向病床。
借着窗外光线隐约可见床上凌乱的白色被褥,人已经没了。
他愣了下,随即翻身而起,快速叫来医护人员做询问,给的答复都是不知道,谁都不知道葛戈去了哪。
已经是后半夜,睡的昏昏沉沉的脑袋没有清醒,反而更觉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