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陆一飞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车里。少顷,传来“吱嘎”一声开门的声音。一个人向马车走来,脚步轻盈迅捷。车帘被人掀开,陆一飞还没反应过来,脸上便被蒙上了一块厚厚的软布,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那人这才踏上马车,托起他一条胳膊,将他半拖半拽地带下马车。
约摸走了八九步,便有一处高高的门槛。陆一飞双脚绊着了门槛,极力挣扎,却使不出半分力气,一个趔趄,头重重地撞在门边,隐隐生痛。幸亏旁边那人手长力大,将他轻轻向上一托,他便双脚悬空,免于摔倒。
那人带着他走进大门,走上了一条路面平滑但却弯弯曲曲的窄道,耳畔不时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像是到了传说中的女儿国中一般。他隐隐觉出脚下是一道九曲回廊。约行百余步,似乎上了一个台阶,再行十余步,便进了一处房间,房门被轻轻关上。
那人将他放在一张椅子上,然后揭去他脸上的黑布。他只觉眼前白光一闪,眼睛一阵刺痛,半晌才恢复视力。目光缓缓扫过,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轩敞的房间,房间里布置典雅,古香古色,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带他进来的那人就站在他眼前,是一个四十余岁面色白净的中年男子,一身白袍,目露精光,两边太阳穴向外高高凸起,料想绝非一般人物。
此外,房间里还有两个娇小俊美的少女,身着蓝裙,头扎小辫,模样清纯,十分可爱。两人正睁大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嘻嘻笑着。
白袍男子对两个少女道:“你们先带他下去洗个澡,换好衣服,然后带去见你们主子。等你们主子办完事,再通知我来收拾。”
两个少女咯咯一笑,一齐向他道了个万福,道:“好的。小珍小珠在此代我们家主子先行谢过高先生。”说罢,两人便一左一右,搀扶起陆一飞,向里面的一间房子走去。
里间的房子要小些,房子中央放着一只浴盆,盆里已放满了温汤热水,水面撒着一些皂角和花瓣。屋子里热气缭绕,清香氤氲。
那个叫小珍的少女搀扶着陆一飞,叫小珠的少女却动手脱起他的衣服来。
陆一飞羞得满脸通红,但既无力说话,又无力挣扎,只好尴尬地闭上眼睛,任由她去。
小珍、小珠却脸色平静,大大方方,毫无羞赧之色,仿佛不是在替一位从未见过面的陌生异性宽衣解带,而是在为自己的情郎铺床叠被似的那么轻巧。
小珍还看着他光溜溜赤裸裸的身体,娇笑道:“面相英俊,身体也好,主子一定会喜欢。”
小珠笑道:“当然啦,换了是你,你也会喜欢嘛。”
小珍打了她一下,笑道:“我看你是在说你自己吧?你这个死妮子,动了春心了?小心被主子知道,打断你的双腿。”
衣服褪尽之后,两人将陆一飞扶入浴盆,一前一后帮他洗起澡来。
陆一飞除了陆蒹葭,少近女色,今晚被两个少女脱光衣服抬来弄去,又是搓背又是洗澡,真是又惊又怒又羞又急,又尴尬却又有几分新奇,一颗心怦怦乱跳着,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洗完澡,拭干身上的水珠,两个少女又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新衣服穿在他身上。
沐浴之后,陆一飞顿觉神清气爽,舒展一下手脚,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他一怔之下,这才发现原来那洗澡水中放了曼陀罗花的解药,洗过之后,他全身轻松,手脚已能活动,全身也有力气了。他大喜过望,忙暗暗运气,但体内却仍然空空如也,真气没有半分恢复。他的心又开始往下沉。看来施放解药的人早就对他有了防范,故意没有放足分量。
他张了张嘴巴,试探性地咳嗽一声,发现自己已经能说话了,便问两名少女道:“两位姑娘,请问这是什么地方?你家主子是谁?”
两个少女看他一眼,抿嘴一笑,并不答话。
陆一飞料想是她们主子有过交代,知道多问无益,只得长叹一声,打消了向她们打听情况的念头。
穿戴完毕,小珍小珠上下打量他一遍,甚觉满意,这才将他带出洗澡的房间,踏上了一条走廊。走廊里,不时有穿红戴绿、清秀美貌的少女匆匆从身旁经过,有的还与小珍小珠挤眉弄眼打招呼。
大家嘻嘻哈哈有说有笑,没有人多看陆一飞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陆一飞大为惊奇,此处屋宇华丽,灯光明媚,丽影如织,难道自己正置身仙境?
走廊连着一片花园,绕过水池和假山,走过一条青石小路,来到了一排外观华丽、宏伟的房子前面。
小珍推开其中一间,带着他走进去。房间里宽敞明亮,地上铺着猩红的地毯,踩在上面柔软而舒服。墙壁上挂着几幅仕女画,勾画细腻,人物绮丽,定乃名家手笔,绝非凡品。房间里的摆设并不多,但是富丽堂皇,高雅脱俗。靠墙放着一张宽大华贵的象牙床。
小珍让他坐下,捧上一杯香茶,并不说话,仍旧看着他莞尔一笑,然后朝小珍使个眼色,两人轻轻退了出去。
陆一飞听见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急忙来到门边动手开门,想趁无人之际溜之大吉。但手一拉房门,才知道已从外面锁上了。若是平时,十条大锁也锁不住他,但此时此地,他真气尽散,手无缚鸡之力,一道房门一把小锁,便成了他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他颓然坐下,举目四望,连一处可以让他爬出去的窗户也找不到,不禁黯然长叹,十分沮丧。就在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位女子,面若桃花,红裙摇曳,肌肤似雪,貌若天仙。
红衣女郎进来之后,回身关紧房门,看着他含情一笑:“妾身来迟,让公子久等了。”
陆一飞料想此人便是小珍、小珠所说的“主子”了,便站起身问:“此乃何处?你是何人?”
红衣女郎又是嫣然一笑,在他身旁坐下,一缕兰香钻入鼻孔,不禁令陆一飞心旌一荡。她吹气如兰,在他耳畔娇声巧笑道:“公子,此非凡间,妾身也非凡人。人生难得一相逢,得欢乐时且欢乐。公子又何必执着呢!”
陆一飞一怔,若有所思,若有所悟,问:“此非凡间?你非凡人?难道……难道……这是仙境,你是仙女……”
红衣女郎纵情一笑,将头轻轻倚在他肩上,明眸半闭,喃喃而语,道:“不是仙境胜似仙境,不是仙女更胜仙女。公子说是仙境就是仙境,说是仙女就是仙女。”
她轻轻牵着他的手,缓缓站起身,慢慢地向床边走去,双眸脉脉地痴痴地盯着他,梦呓般地说道:“现在就让妾身带引公子共赴仙境如何?”
陆一飞目光迷离,如同身处梦境,一边任由她牵手拥抱,一边喃喃地道:“仙境?仙女……仙境!仙女……”
突然,一个念头从他脑海中闪烁而过。仙女?仙女?徐梦痕临死之前,不是也说过“仙女姐姐”吗?难道他也经历过今晚所经历的一切?难道他就是在这里被人一剑穿心?他猛觉全身一震,头脑顿时清醒过来,猛然甩开红衣女郎的手,瞪着她大声道:“我明白了,帝京血案频发,死者均系如我一般的青壮男子,原来这一切与你有关!”
红衣女郎并不为忤,仍旧拉着他在床沿坐下,笑道:“的确与妾身有关,但又不全与妾身有关。仙境虽然高高在上,人人羡慕,但仙境里只有欲望,只有贪婪,只有争权夺宠,只有尔虞我诈;仙境虽然美妙无比,应有尽有,但却没有真情,没有温暖,更没有真正的欢乐……仙境虽然很美妙,但生活在仙境里的人却很可怜。仙境里像妾身这样寂寞难熬的人还有很多,像妾身与公子这样的故事时时都有发生……”
陆一飞似懂非懂,盯着她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到底是什么地……”话未说完,一缕兰香飘然入鼻,他心神一荡,竟然说不出话来。再低头看红衣女郎时,不知何时,红衣女郎的长裙已悄然落地,一具雪白耀眼、曼妙无比的胴体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脑海中一片空白。
红衣女郎妩媚一笑,柔若无骨的身子轻靠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轻轻地柔柔地道:“如此良辰美景,春宵一刻值千金。公子还不抱住妾身更待何时?”
陆一飞便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将这只有天上才有的尤物轻轻地,轻轻地拥在怀中。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再次闪过一道电光,那电光是一个身影,是一句话语,是一个眼神,是一滴泪水。那道电光就是陆蒹葭。他似乎又清醒了一点,想放开怀中这具美丽诱人炽热无比的胴体,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衣服已被那双在他身上上下游动的纤手轻轻剥去,红衣女郎那火一样的身体,火一样的唇,火一样的欲望,火一样的心,已向他排山倒海般压过来,压过来……
床上的鹅毛被软得像云堆,陷进去的人不是爬不起来,而是根本就不想爬起来。红衣女郎也由仙女变成荡妇。她宛如斗志昂扬的骑士,一声长啸,翻身上马,跨上陆一飞的身体,激情高涨,嘴里喝喝有声,正欲打马高歌,纵情驰骋,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如痴如醉,呻吟放纵之声盖过了任何声音。敲门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最后终于像一支利箭射入她的心脏。她长吟一声,翻身落马,气未平,心未静,不满地喝问道:“什么事?”
门外有个女孩的声音回道:“禀主子,主上来了。”
红衣女郎大吃一惊,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慌乱,急忙翻身下床,披上衣裙,打开房门,问:“他在哪里?”
陆一飞抬眼一望,看见门外站着一位蓝裙少女,丫鬟打扮,长相清秀,细看之下,又觉得十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主上已到大门外。”蓝裙少女一边回着主子的话,一边将目光悄悄地从房间里扫过,看见正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的陆一飞,怔了一下。
红衣女郎一边整理衣裙抚拢乱发,一边满脸不快喋喋抱怨道:“这个没用的男人,身体瘦得像一根甘蔗,就是跟他睡上一百夜,也休想从他那里榨出半点水分来。”
蓝裙丫鬟似乎有些担心地道:“主上平日要召幸主子,只需派人来通传一声即可,这日为何屈尊亲身前来,是不是他已对主子有所怀疑?”
红裙女郎得意一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主上对我宠爱有加,这晚亲身前来,便是很好的证明。”
蓝裙丫鬟忙笑道:“如此说来,奴婢得恭喜主子了。”
红裙女郎十分得意,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狡黯一笑,道:“现在说恭喜还为时尚早。”她看看陆一飞,忽然扭头叫道:“小珍!小珠!”
小珍、小珠两个小姑娘闻声,慌忙跑出来。
红裙女郎指指床上的陆一飞,道:“暂且多留他一晚,你俩先把他带下去好好看管着,待明天晚上我再来好好享用。”又对那蓝裙丫鬟道:“你随我去见主上。”
红裙女郎领着蓝裙丫鬟匆匆而去。
小珍、小珠走进房来,向陆一飞道了一个万福:“公子,请随奴婢到厢房休息去吧。”
此时陆一飞已彻底清醒过来,穿好了衣服,点点头,随两个少女走到门口。忽然,他看准时机,趁其不备,用力推开两人,冲出房门,夺路而逃。
刚跑两步,脚下忽然绊着一件东西,踉跄一下,“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膝盖被摔得隐约作痛,眼前金星乱冒。
他回头一看,绊倒自己的居然是小珍的一只脚。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小珍、小珠看起来虽然娇小玲珑、弱不禁风,其实却身手敏捷、身怀武功。
若在平时,这两个小丫头武功再了不起,也绝非他帝京小神捕陆一飞的对手,可眼下自己功力尽失,形同废人,居然连两个弱质少女也可以欺侮他,不禁悲从中来。
小珍、小珠仍旧看着他嘻嘻一笑,似乎什么事也不曾发生,扶起他继续向前走去。走过一条走廊,经过一处庭院,两个少女把他带到一间没有灯光的小房子里,房中空荡荡冷清清的,除了一把椅子和一张小桌,别无他物,与其他房间的奢华形成鲜明对比。
小珠把他推进屋,道:“公子,请你暂且在此委屈一宿。我俩就在门外侍候着,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两人转身出门,锁上了房门。
陆一飞举目四望,只见这间房子比其他房子结实多了,门厚窗牢,不要说他现已失去内力,就是平时,也不一定能从这里轻易逃出去。看来,自己已注定命丧于此了!
此念一闪,不觉悲由心生,十分沮丧。他颓然坐下,心中忽然想道:葭妹此时在干什么呢?她会想我吗?她又怎会想到,她的一飞哥现已形同废人身陷龙潭生死难料呢?
他坐着,想着,由于连夜奔波,频频遇险,一路担惊受怕,现在已觉疲惫不堪,头脑中晕乎乎的。一阵睡意涌上来,他接连打了几个呵欠,竟在不知不觉中靠着椅背,进入了梦乡。
梦中,什么也没有,只有陆蒹葭,只有她那晶莹的泪珠。她的眼泪不停地流着,把他的心也流碎了。
不知睡了多久,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猛地惊醒,睁眼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少女,正是先前那个蓝裙少女。
他微微一惊,刚要开口,蓝裙少女忙将一根手指竖在唇边,朝他轻轻“嘘”了一声,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只粉红色的小药瓶,递到他手中道:“公子,这里面是曼陀罗花毒的解药,你中毒太深,多闻几下,便可化解体内所有花毒,恢复如初。”
陆一飞大觉惊奇,半信半疑地接过药瓶,看着她问:“姑娘,你是——”
蓝裙少女朝他莞尔一笑,道:“公子,你不记得我了?在胭脂楼里,有个胖男人欺侮我,你还救过我呢!”
陆一飞一怔,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少女竟是他追踪徐梦痕到胭脂楼里遇见的那个玲珑姑娘。
他惊讶地问道:“玲珑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玲珑道:“我本身就是这儿的丫鬟,只因前段时间胭脂姑娘身边缺人,所以主子就叫我过去胭脂楼帮忙。”
陆一飞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主子跟红胭脂是一伙的?”
玲珑道:“不能这么说。胭脂姑娘将自己在胭脂楼物色到的英俊青壮年男子送给主子们,并以此赚了大钱;而主子则利用她为自己挑选中意的男子来满足自己。她们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而且与胭脂姑娘合作的主子很多,远不止我们家主子一个人。”
陆一飞盯着她问:“那你告诉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家主子到底是什么人?这里不会是真正的仙境,你家主子也不会是真正的仙女吧?”
玲珑笑道:“什么仙境、仙女,那是骗你这种人的。”但是,话至此处,她忽然停住,看着他换了另一种语气正色道:“好了,公子,我只能向你说这么多了,要是再多说半句,我和我家里所有的人都会没命的。你快走吧!按照惯例,主子利用完你之后,不会留下活口。我来救你,已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了。”她拿出一把三尺七寸长的剑交给他:“这是你的剑,我顺便给你带来了。门外的小珍、小珠两个丫头已被我暗中引开了,但很快就会回来。你恢复体力之后,赶快走吧!”
陆一飞还想问她点什么,门外远远地已传来了脚步声。玲珑脸色一变,急道:“公子,多谢你那晚的相救之恩,我能力有限,其他的就要靠你自己了。我先走了。”说罢,急忙退出房门,从门前花圃中的小路上快步离去。
陆一飞不敢多考虑,急忙拿起解药,揭开瓶盖,一缕清香飘然而出,他急忙用力吸了一口,顿觉全身一振,十分清爽。再闻几下,顿感心明眼亮,脑海中一片澄明,腹部发热,体内真气涌动,内力充盈,犹胜从前。
他大喜过望,忙将剩下的解药藏好在身上,提剑跃出门去,却正与去而复回的小珍、小珠撞个满怀。
两个少女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被陆一飞快如闪电点中哑穴,呆在那里。
陆一飞念她俩只是奉命行事,并无大奸大恶之举,并且对自己也还算“客气”,便也不为难她们,将她俩僵直的身子移到门边,关好房门,乍一看去,似乎她俩仍在守门,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此时此刻,他当然不想就此离开。内功一恢复,他顿时胆气倍增,决定再闯龙潭虎穴,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他回忆着先前小珍和小珠带他走过的路线,似乎是先经过一条走廊,然后再穿过一处院落。他一边用心回忆,一边循着原路走回去。
果然不出所料,走廊的尽头就是他先前所见到的那排装饰华丽外表气派的房子。但他记不得他与红裙女郎待过的是哪间房子,正想从头开始,一间一间找过去,忽听身侧不远处有人朝他大喝道:“什么人?干什么?”
他一惊,举目细看,这才发现在这排房子的四周黑暗处竟隐藏着许多手持利刃、锦衣华服官差模样打扮的人。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离他最近的一名官差已举刀向他劈过来,同时嘴里大喊道:“有刺客!”
陆一飞仓促之中,拔剑接了他一招,不由得暗自称奇,对方刀猛力沉,招式精妙,绝非一般的官府差役,只怕大有来头。斜目一看,对方又有七八名帮手涌来,均是身手敏捷、气势不凡之辈。
陆一飞权衡一下,觉得久战下去于己不利,再说此地情形他心中已有底,不如及早脱身为妙。去意已决,如风剑剑出如风,唰唰唰,一连三剑,快如闪电,狠似毒蛇,分刺对方全身三处大穴,迫得对方不得不连退三步,待要反击之时,陆一飞已双脚住台阶边的石柱上轻轻一蹬,手搭房檐,身轻如燕,人已跃上屋顶,踏着琉璃瓦片如飞而去。
跃过几排房屋,回头见身后无人追来,这才略微松口气,站在最高的一处房顶举目四望,四面房连房屋连屋,屋宇连绵不绝,光线明明暗暗,一时之间竟辨不出身在何处,更不知出路在何方。
陆一飞正自犹疑不决,忽然发现脚下是一道幽长的九曲回廊,似乎正是他刚下马车时那白袍男子用黑布蒙住他的眼睛后带他走过的一段路。他心里一动,翻身跃下欲探究竟,但人在半空,一股杀气倏然袭来,一支长剑已从一个他绝对没有想到的方向悄然刺来,直指他前胸。
陆一飞虽惊不乱,身子悬空,双脚“抱”住廊檐下的一根石柱,身子一旋,已转到石柱后面,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对方长剑刺空,他人已凌空翻身,跃上走廊。
走廊里灯火通明,但却空无一人。芒刺在背,杀气已从背后袭来。陆一飞忙暗运真气护住全身,同时转身。一个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背后。
来者四十余岁,白衣长衫,手提一柄三尺长剑,剑未出鞘,杀气已出鞘。此人仿佛是一具从棺材中走出来的尸体,全身上下透着彻骨的寒气,冷冷地注视着他。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表情,便是一种最可怕最危险的表情。陆一飞怔住了,来者就是那个带他进入此间,被小珍、小珠称为高先生的白袍男子。
陆一飞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如风剑,盯着对方道:“阁下是什么人?”
白袍男子道:“要你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