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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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乾山的修士被萧若护于结界之中,那些修士口中惊呼殿下,还有几位要前去救人,萧若的耳边却有一阵嗡鸣,修士说的话他不太能听得清。

    他想起北漠战场上清岑以一敌万,带着一众天将首当其冲,哪怕弑神剑穿肩而过,也强忍着碎骨之痛打完了整场仗,他们攻下魔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封死了去往人界的道路,以求凡界生灵安然无忧。

    庆功宴上诸位兵将举杯相碰,诚心诚意地祝愿主将早日康复,寿与天齐……如今这寿与天齐,可能毁在了萧若的手里。

    他忽然不明白为何自己要执迷于儿女情长,尤其是这般自我欺骗的一厢情愿。

    暴虐的火海狂涌翻浪,却伤不到宁瑟一根头发,她拿着一把天火化成的长剑,剑芒如火如荼,灼亮苍穹四野,她眼中的光彩却骤然失色。

    她找不到清岑了。

    像是心底被蓦地挖空了一块,惊慌和恐惧纷至沓来。

    夜幕中孤月凄冷,残星余辉明灭,她在汪洋火海四处游荡,跑得神思空离,脸颊也失尽了血色。

    她自小擅长控火,从未觉得火焰如此狰狞,漫天都是泛着烟灰的亮光,地表仍然在上下震荡。

    “清岑!”她大叫了一声。

    无人回应。

    宁瑟没有哭,因为知道哭根本没用,她扛着剑跪在半空,手下金光铺展绵延,以求能寻找到清岑的踪迹。

    她不知道是自己学艺不精,还是南岭的地势有问题,那金光愈加微弱,她的手指也开始颤抖。

    好像昨天还在妙音海中玩水浪,海鸟跟在她身后奔跑,她转眼就能扑到清岑身边,伸手就能碰到他,但是现在,她把他弄丢了。

    “你在哪里?”她抬眸环视四周,喃喃自语道:“别吓我。”

    ☆、第58章 烨煜(大结局)

    脚下海浪澎湃,风中参杂着火星。

    宁瑟运气于掌心,须臾便凝出一个光球,时下正值深夜,那光芒却盛大如烈阳,恍惚间似能刺痛人眼。

    她心想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清岑找出来。

    远处的修士们已经意识到宁瑟要做什么,有人高声朝这边喊:“宁瑟上仙!请三思而后行!”

    她听在耳边,只觉得吵闹。

    南岭火海波涛翻滚,她打算将整个火海腾空架起,然后去海底寻找清岑的踪迹,然而整个海面一望无际,如今又有连环地震,她若是执意用这种方法,必定会引发反噬,继而伤及自身。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宁瑟还在想之前清岑同她说的话,她当真以为他怕火,现在又深陷困境,大概在等着自己来救他,倘若他有什么意外,她也猜不出自己会发什么疯。

    火浪一波又一波地涌来,她使尽全力操纵整个火海,掌心果然有灼肤之痛,但她憋足了一口劲,手下的力气没松懈半分。

    直到有人摸了摸她的脑袋,低沉嗓音中带了点好奇地问道:“你何时学会了这种法术?”

    宁瑟陡然睁大了双眼。

    清岑见她浑身一僵,以为她在这个法术上,遇到了什么艰难和困顿,于是他的语气放缓了几分,像是在安慰她一般,很温和地道了一句:“南岭火海深有百尺,碰到问题也算常事。”

    宁瑟此时仍然跪在半空中,她慢慢地抬起头,生怕刚才的声音都是她的幻觉。

    一旁的修士们已然瞧见清岑,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惊呼声。

    唯独萧若仍旧处在茫然的状态,也听不见身旁的修士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刚刚亲眼看到,地震的那一瞬,火海和山石把天君殿下整个湮没了,我原本以为他沉到了海底,没想到……”

    “所以说天界神尊的名号,都不是白白得来的。”另一位修士接话道:“不过天君殿下看起来毫发无损,倒是真叫人敬佩。”

    事实上,清岑并非毫发无损。

    宁瑟站起来以后,手指仍有些麻木,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又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甚至伸手给他搭脉,他气息平和,脉象沉稳有力,筋骨安然无恙,衣袍完好如初,唯独左手的手背上,有一条寸长的血口,像是被深海火焰所燎。

    “你被海底的天火烧伤了。”她出声道。

    清岑并不想让宁瑟发现他手上有伤,毕竟她最喜欢牵他的手,如今他的手被燎出一条血口,好了以后大概会留疤,即便用玉雪生肌膏祛疤,大概也要残留一段时间。

    左手没有原来完美了,清岑的心里有一点不高兴。

    但他面上并未表露出来,仍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仿佛不知道这个微小伤口的存在,只低声应了宁瑟的话:“地震的封印被解除了,我去海底重做了一个。”

    宁瑟像是没听见他的话,满眼只有他手上的伤,她从乾坤袋里找出一管上等烧伤药,这药膏原本就是为清岑准备的,她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宁瑟一边挤药,一边又问他:“还有哪里受伤了?”

    清岑如实相告:“只有这一处。”

    那药膏涩苦微凉,敷在伤口大约有刺痛,宁瑟虽然没有被烧伤过,却还是假想了一下,这一番假想完毕,她立刻觉得很心疼,敷药完毕后,她又忍不住问:“疼不疼?”

    清岑顿了片刻,状若无事道:“不疼。”

    倘若他回答一个“疼”字,宁瑟必然会抱住他好好安抚,但现在他先是停了一瞬,像是在低调地隐忍,然后又很强势地嘴硬,就让宁瑟愣了一愣,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我刚才找不到你,急的快要疯了。”她双眼眨都不眨地望着他,语调有些微的颤抖:“我试图把整片火海架起来,也不敢想象假如你有三长两短,我会做出什么事。”

    清岑沉默了一小会,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没事。”

    他说:“不仅没事,还要向你道歉。”

    宁瑟想不出他要道什么歉,又觉得有了刚才那一番惊吓,清岑无论做了什么,她都不会当做一回事,于是即刻应道:“不要向我道歉,我现在脑子不清醒。”

    然而清岑执意道:“我在海底重做封印时,顺手疏导了海啸。”

    “顺手”二字,被他说得非常平淡,像是碰巧所为,完全谈不上刻意。

    虽然清岑表现得一如无心之失,却还是诚意十足道:“这原本是你的职责,今次我代你完成,没有事先问过你的意思……”

    宁瑟的脑子懵了一会,接着打断了清岑的话,她回想方才种种,心中忽然有些疑惑,于是出于关切地问道:“你究竟怕不怕火?”

    清岑话语一顿,没给出准确的回答。

    他一声不吭地站着,目光落在了别处,过了片刻,缓声反问道:“这还用再问么?”

    像是心里有委屈,但是嘴硬着不说。

    宁瑟的心房立刻软成了水,她马上将他抱住,诚心诚意地安抚道:“当然不用再问了,我都知道的,你一点都不怕火,还能帮我解决火海的海啸,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和你生气呢?”

    话虽这么说,宁瑟却在心里勾描出这样一幅画面,清岑分明很怕火海,但却强忍着弄出了一个结界,然后沉到海底补好了封印,又机缘巧合地解决了海啸。

    她心中更是珍惜他,也将他抱得更紧。

    正在这个时候,清岑低声接了一句:“我能解决海啸,也是因为运气好。”

    宁瑟对此深信不疑。

    她知道火海的海底有重重险境,他的手上还带着伤,若非他运气好,或许真的出不来了,所以现在她更应该好好安慰他。

    “既然海啸已经搞定了,我们可以启程返回凤凰宫了,或者回陌凉云洲也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会陪着你的。”宁瑟道。

    清岑点了点头,刚准备答话,忽有一帮修士出现在附近,抬脚朝他们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位依然是萧若萧掌门。

    清岑蓦地想起了一个词,叫做阴魂不散。

    宁瑟抬眸将他看着,接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高兴?”

    诚如清岑一贯的风格,他口是心非道:“我很高兴。”

    宁瑟便知道他真的是不高兴。

    汪洋火海怒涛平息,夜风徜徉在宽阔的海面上,竟是连半分波澜也没有。

    天外星色寡淡,月亮被浮云遮了半张脸,萧若抬步走近的那一刻,出口的第一句就是:“我方才想害你性命,地震的封印就是我揭掉的。”

    宁瑟闻言,手中立时幻化出长剑,扭头就要和他打一架。

    却被清岑拉住了。nn

    “我的人你也敢动?”宁瑟虽然被拉住,但仍然处于一种暴躁的状态,目光也格外穷凶极恶,一瞬不瞬将萧若看着。

    她一想到清岑差点葬身火海,而这一切的诱因都是封印被解开,解开封印的人正是萧若,她便压抑不住那一颗想打架的心。

    萧若垂眸敛眉,沉下声音道:“我确实犯了错,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他身后的某一位修士倒抽一口气,赶忙抱拳恭声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还请掌门给予明示。”

    “不要讲了。”萧若明示道。

    那修士有点发懵,目光茫然将他望着。

    这位修士心想,自己已经想好了下台阶的话,只要萧若掌门应了声,他就可以给掌门铺出一条台阶,扶着掌门稳稳地落下来,既不会伤了清岑天君的面子,也不会有损大家的和气,还能缓解宁瑟上仙的怒火,为何掌门他就这么的……不想听自己讲话呢。

    修士心中略感难过。

    却听萧若在此时道:“我不仅是为了道歉,也想让自己心安,我有意害人性命,若不加以惩治,迟早要沦入魔道。”

    一旁的修士分外诧然,暗道他们掌门有什么说什么,又是一条肠子通到底,可能并没有……那个能沦入魔道的聪明劲。

    清岑似乎不太在意,依然心平气和道:“我并无大碍,何必追究你的过错。”

    这一席话说得坦然,也显得他心胸很宽广。

    站在一边的修士们,闻言几乎要倒戈到清岑这一边,他们心想清岑天君已经被掌门牵累,却还是这么的温煦宽和,心境果然超凡脱俗,也很值得他们钦佩。

    萧若听了清岑的话,心中同样略有惊讶,于是愧疚之情更甚,拳头也握得更紧,“你不该同我大度,我之前确实想加害于你。”

    “所以呢?”宁瑟怒目看他,不依不饶道:“你打算怎么办,去天宫帝阙认罪,还是直接返回天乾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自然是返回天乾山。”清岑很宽和地接了话,状似好心道:“我知道有一条近路,途径关翠山,玉成岭,苦寒思过崖。”

    讲到苦寒思过崖的时候,清岑有意放缓了语气,果不其然,萧若眸色一凛,当即应话道:“我不会返回天乾山,我必须去苦寒思过崖。”

    “掌门请三思!”他身侧的修士当即出声道:“苦寒思过崖地势险峻,终年严寒,并非思过的好去处!”

    周围的修士们连连称是。

    萧若心意已决,就没有和他们争执,他觉得自己犯下大罪,如果不加以弥补,怕是要良心难安,抱憾终身。

    那位修士见他不言不语,便猜到他主意已定,只好迂回恳求道:“倘若掌门非要去苦寒思过崖,那么三年五载过后,请您返回天乾山。”

    清岑微微颔首,像是在表示赞成:“既然是平常的神仙,三年五载已经足够,菩提祖师思过九百年,但因他和别的神仙大不相同。”

    萧若瞳眸一缩,恍然想到了菩提祖师思过的故事,这则故事他从小便听过无数次,自然知道其中深意,如今再对比自己犯下的错,更觉得思过九百年都不足以洗清心底污浊。

    于是他沉声道:“我要思过一千年。”

    一旁的修士几乎被吓愣,差点要给萧若跪下,惶恐不已道:“萧若掌门!您离开天乾山,掌门之位便要悬空,您忍心让天乾山弟子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吗?”

    他的话尚未讲完,清岑便打断道:“天乾山的掌门之位,唯独萧若能坐,是该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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