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灰的眼中是熊熊的野心, 幻卡世界西面无尽的海洋，南面广袤的森林，东面不可逾越的高山，北面无人穿越的死地, 在他的眼中铺展成一幅幅画卷。

    齐诺想起很多年前, 033小队的夜谈，那个还显稚嫩的声音, “我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卡修，不流芳千古，也要遗臭万年。”

    阿灰没有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卡修, 但是卡修金字塔顶层的S级看了他，都要退避三舍。

    齐诺不知道黑龙神殿会不会重现灵修的光辉，但他知道，无论最终谁是胜利者，谁书写历史，后世的人们都不会忘记阿灰——不管是钉在耻辱柱上，还是供在神坛上。

    齐诺道：“十五年前，在这里的可不止是我们。033小队大约有20个人，那一届的预备役有上千人。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阿灰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就算没有黑龙神殿，现下大多数队员也都21岁了，优秀者加入执法殿，中庸者每年完成协会的任务，落后者大概会被分派到各地分会管理俗事。”

    齐诺讥诮道，“但他们现在都应该好好活着。卡修协会预备役出身的卡修，死亡率可比各大学院出来的卡修还要低得多。”

    阿灰淡漠道：“强者生存，弱者淘汰。从众神时代起，莫不是如此。更何况我们出身卡修协会预备役，我们的命运早就被决定了。我进入黑龙神殿，要被夺去命牌，和卡修协会签订的契约，又是好东西吗？”

    “十七，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卡修协会每年都会通缉一批卡修，没有被关进监狱的，他们也不就地处死，而是带到预备役来。让我们见见血……”

    “够了！”齐诺感觉心颤了一下，他不明白阿灰说这个干什么。

    阿灰不理齐诺，继续说，“你每次都磨磨蹭蹭在最后，通缉来的犯人不够练手，你就可以不上。你从小就心软、善良，可是到了卡修协会的预备役，还能由着你吗？会长大人和城主府沟通，从他们那里调来一批死刑犯，我还记得会长大人说过的话，‘不带杀气的卡修，永远无法成为强大的卡修。’相比杀死实力强大的卡修，去杀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更让你难受吧，哪怕他们罪有应得。”

    齐诺冷冷看着阿灰，“离开卡修协会后，我还是杀了人，不过死在我手上的，都是灵修。”

    阿灰道：“你真的觉得卡修比灵修高贵吗？灵修是大面积的祭祀，但卡修背面的阴暗少了吗？云深肯定没有跟你说过，他在执法殿看过的卷宗吧。不说多少冒险团暗地里培养十几岁的小孩子，就说朱雀城卡修协会，他们的预备役每年死多少人？！远远超过正常修炼造成的死亡率。”

    “卡修协会的预备役，这又是什么东西。限制人的灵魂和自由，就像你，十七，你不想杀人，不还是得杀人。要想完成契约，我们就算不眠不休地做任务，也得做到六七十岁，又有多少任务会违背人的道义，违背人的良心。我们算什么，不就是杀人机器吗？！不就是协会的奴隶吗？！卡修协会那样排除异己，不就是为了保持他一家独大的地位吗，他又比黑龙神殿高尚到哪里去？！”

    “有些人注定不适合成为卡修，十七，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晋级D级卡修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进步。你没有杀人的心，你永远无法成为强大的卡修。我知道你怜悯炯炯，但他的心，可比你狠多了。”

    齐诺道：“水至清则无鱼。可能卡修协会有不足的地方，但内有执法殿，外有城主府、各大卡修家族牵制，他也不会一家独大。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赞同灵修的行为，尤其是祭祀。”

    阿灰望着齐诺的眼睛，“我正在改变黑龙神殿。我会让所有神殿光辉笼罩的地区，每个人衣食无忧，幸福安康，每一个参加祭祀的人都是心甘情愿，向往神明的。他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痛苦。”

    齐诺：……

    “这和把猪养肥了再杀，有什么区别。”齐诺道：“使民无知、无欲，把他们当口粮喂了灵修，总有一天灵修的胃口大了，他们会成为新的猪。哪怕不是卡修，也会出现新的道统，灭了灵修的。”

    阿灰道：“看来我们不能达成共识了？”

    齐诺道：“自从你在青龙城晋级S级，我们就不可能达成共识了。”

    ——

    蓝月亮峡谷。

    峡谷的两边是千奇百怪的石头，陡峭的山峰，谷底深不可见，云深像一只猿猴，灵活地攀爬在山峰上，他隐隐听到谷底的流水声，犹如万马奔腾。

    云深的速度比云车可快许多，一路上遇山翻山，遇河跨河，只用了数个小时就回到了蓝月亮峡谷，连太阳都还没来得及落山。

    凛冬神殿早已成为一片废墟，外面的阵法也被拆得七七八八，云深远远地就看到几个身穿红色铠甲的年轻卡修在废墟上巡逻。凛冬神殿中间有一块区域破坏得更是严重，有一个下陷了十数米的坑。云深知道，这里原来就是凛冬神殿的主殿。

    云深刚刚接近凛冬神殿，一个巡逻的卡修小队就看到了他，“站住！前方是卡修协会划下的禁地，不许进入！”

    云深看到前面拦着他的卡修小队的徽章，清一色都出自朱雀城卡修协会，不禁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要是遇到其他人，他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是朱雀城卡修协会的卡修……

    云深从怀里拿出一枚金色的徽章，“我接到白虎城卡修协会的任务，来接管这片区域。”

    金色的徽章，是卡修协会分会会长的身份证明，云深代表青龙城卡修协会出战朱雀城烈焰塔胜利后，青龙城卡修协会会长大人也给了云深一枚，相当于认可了他青龙城卡修协会继承人的身份。但现在，青龙城卡修协会的卡修，绝对是人人喊打的对象，不受普罗卡修的待见，也不受灵修的欢迎，云深为了避免麻烦，只好先拿白虎城卡修协会当挡箭牌了。

    果然，巡逻的卡修小队队长验证了云深手上的徽章后，丝毫怀疑也无，和云深交接了任务。

    留守在这里的卡修想得也简单，云深身上气息深不可测，很有可能是一位A级卡修，虽然他们直接走了，有些不合规矩，但云深要不是上面任命的人，他们留在这里才是凭白丢了性命。

    再者，安子言他们走前，对凛冬神殿已经大搜查了数遍，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被带走，这里，除了一个凛冬神殿遗址的名头，实在没什么花头。要不是卡修协会今非昔比，朱雀城卡修协会的冒险团才不会被要求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每天除了数蚊子，半点事也无。

    几十个红色铠甲的卡修走前，云深拿出一封密封的信，“受人所托，把这个交给朱雀城卡修协会的会长。”

    巡逻的卡修小队的队长看了看信，上面除了一个“云深”的署名，什么也没有。

    小队队长接过云深的信，道：“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云深要支开他们，实在是为他们好。

    如果厉不归的推断没有错，炯炯真的在下面突破，那地宫上面、A级以下，多少人都不够他砍的。另一方面，云深真的有信想要带给朱雀城卡修协会会长，虚拟交流频道禁用后，他们只能通过这种信件这种最原始的方法交流。

    在信中，云深详细介绍了阿灰和炯炯的过往，希望卡修协会对这两个人引起重视，除此以外，云深还说了他即将要做的事，万一他无法阻止炯炯，卡修也要早做准备。

    巡逻小队队长说完，云深点点头，看着这数十人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金色的屠龙枪出现在云深手中，他望着凛冬神殿地宫的被石块堵住的入口，眼中露出决绝。

    有些事，终于到了了结的时候。

    第168章 终章（上）

    乾之城。

    黑龙神殿第一冒险团俘虏的死亡虽然被封锁了消息, 但城主府知道这事的卡修不少，大多人都比平常沉默寡言许多, 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大胜后的喜悦之情。城主府是乾之城的中心，这里人的情绪不好, 也影响了整座城市。

    这一日中午, 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走到乾之城城主府门口。

    这个男子相貌英俊, 笑意温和, 像是初等学府教《幻卡史》或者《基础算术》的好好先生，就是不像卡修。所以，当男子拿出一枚徽章，指明要见安子言大人的时候, 巡逻的卡修小队的卡修都很惊讶。

    安子言看到来人，也有些意外, “白杨子大人。”

    白杨子笑了笑, 走到安子言边上，随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白杨子与安子言说熟悉也熟悉，安子言师承瞿老，白杨子也是, 他们是同门师兄弟, 但他们要说不熟悉也算不熟悉，安子言跟瞿老学习的时候, 白杨子已经出师很多年，他们两个人的接触着实不多。

    白杨子坐下后，看了看安子言, 道：“不错。已经突破S级了。”安子言的实力可以瞒过一般的间谍，但面对同样是S级的卡修，可没有多大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