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尔回到叔叔家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坐在书桌前，把晚自习的作业一一叠在桌上。

    床头柜上有一个大纸袋。里面有两套夏装，一双运动鞋，一些短裤袜子。那是秦阿姨摆在那儿的。傅叔叔一家从来不会给他买什么东西，他在这里是一个真正的“透明人”。

    他的房间里有小阳台和独立卫浴。独立卫浴里有洗衣机。周一至周六他在学校里吃饭，周日他会等他们吃完了再去餐桌上吃。他们从他身边经过时余光从不会撇向他。他与他们说话从未得到过回应。这并不是说

    傅叔叔一家花什么心思、用什么力气来冷遇他，冷暴力他，而是傅叔傅婶选择了“无视他”以后，就真的可以“看不到”他了。他们本就是生性极其淡薄的人，内心冰冷冷一片，在家时便毫不掩饰这一点。对他们来说，无视傅尔不需要花丝毫心思，丝毫力气，或许他们生来就无视任何人，只是对外表现得和正常人一样——而表现出正常人的社交关系、感情才需要他们的精力。

    刚来的时候，若不是每天早晨鞋柜顶贴着“早餐费”的铁盒子里都会多出来三块钱，傅尔真的会怀疑自己是隐形的。

    三块钱。

    可以买两个大白馒头，足够吃饱了。

    可三块钱吃饱的方式只有这一种——什么浇头都不加的红汤面也得四块钱。

    初中的一天晚上，傅尔实在是不想第二天早晨再吃白馒头了，就跑到客厅说他要剪头发——当然没有人理他，但——他知道明天的早餐盒里会多出来十五块钱。

    那天他买了三个肉包，花了六块钱。

    那天晚上他对着镜子把自己的头剪成了鸡窝。

    那天的后一天，早饭钱并没有出现在铁盒子里。早饭钱消失了五天。傅尔挨了一天饿。

    挨饿的那天，他劝自己，每天能吃饱也该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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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尔走到卫生间，掬了一捧水拍到脸上。

    镜子里，有五个手指印清晰地印在他的左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