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蚀骨刀
苏日娜的舞蹈惊艳全场,穆远赏了她一柄名为“蚀骨”的短刀。
不知为何,苏日娜滞了半晌才接过赏赐,手竟有些颤抖。
夏妩敏感地留意到穆深,瞧见他也凝滞片刻,才将手中清酒灌入喉头。
穆远今日则格外有兴致,不仅自饮几大壶酒,还给夏妩添菜加汤。夏妩没什么食欲,却被他捏着肩膀说“太瘦”,硬是塞下了不少东西。
群臣酒足饭饱,宴会行至高潮,夏妩却难掩疲惫劳累。穆远摸摸她的额头,叫宫人伺候她回宫休息。
夏妩离开后,穆远孤居上位。
穆深推开身侧美姬,携酒而上。
“王兄,饮一杯?”
穆远不赞同地看着弟弟的酒盏,将自己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却不叫穆深再饮。
“你伤口才愈,不要喝的太过。”宴会吵闹,兄弟二人聚在一处,倒不需特别注意什么。
“王兄美意臣弟心领了,只是……不差这一杯。”又是一串辛辣入腹。
穆远虽眸色清冷,但里面藏的尽是对弟弟的关心爱护。
几句翻肠子的话,在这般眼神下,倒什么都不好说了。
“王兄。”穆深叫了一句,想起两人仍年幼时,他还曾无法无天地唤他“阿远”,兄长从不纠正,但不知什么时候,他自己就不再没大没小,反而是恭恭敬敬的喊“兄长”。
王兄就是如此,不知不觉间便叫人心服口服。他是天生的统帅者,这种难得的品行并没有同时出现在兄弟两人身上,穆深知道自己和王兄差在哪里,但他也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和兄长一样。
正如今日,那把送于苏日娜的“蚀骨”,和他自己的佩刀“销魂”多么相配。
他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却不知王兄早已看透一切。
“怎么了,你今日可不像你。”穆远将他手中杯盏夺下,命他坐在自己身侧。
穆深坐下,隐隐闻见点馨香的味道,想到那个燕妃,但转而想到的是苏日娜最后的背影。
被拉长的孤寂,萧索和单薄。
“王兄喜欢她?”想说的没说出口,反而蹦出这么一句。
穆远想他提及的是夏妩,慢慢点头。
“哦……那不太妙。”燕国已有背叛齐国的征兆,燕妃的处境即将变得十分尴尬难堪。
“无妨,我护她周全。”
穆深顿了顿,又问:“她哪里好?”哪里比苏日娜好。
“是不是因为好看?”女人的容貌若真是美丽的令人动容,确实能够迷乱男人的心。
“是。”穆远毫不避讳。
“其实……美人有很多。”比如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那个女孩。
穆远摇头,不做解释。
穆深没法再问,这是王的隐私,不是阿兄的隐私。王喜欢谁不喜欢谁,有时根本不需要原因。
那绯红的背影如同在眼底扎了根,穆深环视宴席,没见到苏日娜的身影。
苏日娜没有头衔,不能在这样的场合有一席之地。
“王兄,那柄‘蚀骨’,不适合苏日娜。”穆深终于借着酒意脱口而出。
穆远微微蹙眉,疑惑地看向穆深。
“你不想要?”他问。
穆深摇头。他觉得自己是想的,可他的手太脏,不能要。
“好,你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勉强。”他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勉强,但王兄的话让他觉得不舒服。不是为他自己。
“她不是物品。”穆深又想灌酒,穆远遮住他杯口,穆深看看兄长,转而拿了壶灌,像极了小时候执拗的样子。
不要他做,他偏做,不仅要做,还要做出动静来。
穆远见他这样心里不舒服,他有事想和弟弟说,但看他如此狼狈卑微,竟也没法说出口,恐又叫他难过伤心。
“真不要?”穆远再次确认。
穆深摇头。
“你可以要。”这话说的很直白。
穆深再摇头,且目露凶相,仿佛再说就要急了。
“她不是从前的她。”穆远提点至此,穆深理应明白,但他今日的确是醉了,什么话都没往脑子里想。
穆深只点头道:“没人是一成不变的,王兄变了,我变了,大家都变了。不对……也许只有我变了……”
穆远叹气:“你真是醉的不轻。”
这宴会依旧笑声震天,乐舞齐欢,兄弟二人的这方天地却静的避开所有喧嚣。一个凝视着过去的人和事,一个看着另一个深陷囹圄,一个不愿伸手求助,一个却想帮无门。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把“蚀骨”,注定不属于只能活在过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