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陪着他。”

    这句话并不长，却代表了一切。

    语气轻描淡写，路西弗却明白了话里的含义。

    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我也闭上眼的时候。

    路西弗站了起来，斯内普和他说了那一句话后便没有再注意他了，但路西弗却在离开前再次喊了斯内普一声。

    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到了斯内普的右手手指上，他张了张口，似乎犹豫了一会，然后破天荒地朝斯内普笑了一下。

    “婚礼上的戒指，我觉得应该会更美丽。”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斯内普脸上的冷漠消散了，他点了下头，低沉着声音道，“会的。”

    他们会等到那一天的。

    又是一个月过去，也许是宋然身体开始恢复了，有的时候，他的手指会稍微动一动，幅度并不大，但是斯内普又怎么可能忽视，他对宋然的一切都无比的在意。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斯内普猛地盯紧了那只手，直到那种现象始终没有出现第二次的时候，斯内普猛地反应过来，冲出了房间，极快地将治疗师拉了过来——虽然更像是拖——治疗师顾不上自己的衣领被斯内普揪歪，用魔杖对宋然的身体做出了检测，最后得出的结论时，病人对外界开始有了反应，这意味着病人醒来的几率更大了。

    只不过毕竟只是几率，眼看着半年又要过去，宋然除了手指偶尔动弹一下，没有再给出任何的反应。

    斯内普虽然失望，但他早就抱了最坏的打算，如今只有宋然有一点好的迹象，对他来说就是惊喜。

    再也没有什么能比死亡更坏的了。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斯内普以低沉缓慢的语速和宋然说着什么，不像以前那样语气急促有力，是因为斯内普希望自己说的内容更够更加清晰地传到宋然的大脑里。

    直到斯内普感觉宋然被自己握着的右手有了动静，他垂眸看了一眼，银色的戒指正好和他右手相对应着，斯内普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尽管一转即逝，却已经是他难得的精神上的放松了。

    他原本以为这和以往的情况一样，却没想到抬起头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呻吟。

    那声音很轻，却在斯内普耳边炸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停下了抬头的动作，就怕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但最终，当他感觉到紧握着的右手不自觉地在动弹的时候，他终于抬起了头——

    病床上的人面色依旧苍白，可是眼睫毛却微微颤动着，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是并没有完全睁开，他就像是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一样，半睁着的眼睛一开始毫无焦距，也许他感觉到了什么，竟慢慢转动着眼珠看向了斯内普的方向。

    斯内普像是木头一样地呆坐在椅子上，漆黑的眼睛看着青年。

    睁开眼的动作似乎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宋然甚至才刚刚将目光放到斯内普身上，就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斯内普就像是终于被按下了开关的机器人，终于有了反应。

    “……然？”

    极轻的声音，就像是怕惊碎了什么。

    眼皮下的眼珠转动了几下，青年又睁开了眼睛，这一次甚至只有一条缝隙，而且比上一次还要快的闭上眼睛。

    可这代表了他对斯内普的回应。

    狂喜淹没了斯内普，但他却不敢去摇晃宋然脆弱的身体，他垂下头，额头轻靠在宋然右手手背上，身体细微地颤抖着。

    他等到了。

    幸运再一次降临到了他曾经灰暗的生命里。

    ……

    治疗师又一次被拖到了这个病房里，不过鉴于能够理解斯内普的心情——更重要的是，这个治疗师同样不幸地曾经是斯内普的学生，虽然毕业很久了但依旧不怎么敢反抗斯内普的气场——所以治疗师没有过多计较斯内普的粗鲁行为，以极专业的手法对宋然的身体做了一次详细的检测。

    “恭喜您，斯内普先生，”治疗师拉了拉自己被扯的皱巴巴的袍子，咳了一声，认真地道，“这一次的检查结果很好。MR.SONG先生如今只是因为沉睡了三年外加曾经糟糕的身体状况，所以刚刚才只醒了那么一会，但未来他醒的时间会越来越长。”

    虽然比起正常人会要体弱一些，但这已经是奇迹了。

    就如治疗师所言，宋然苏醒过来的时间在一点点变长，从一分钟变长两分钟，从两分钟变长五分钟，一个月过去，宋然一天醒过来的时间有时候能到十分钟，尽管依旧少的可怜，甚至醒过来的时候，往往不等宋然思维清晰就又昏睡过去，至今都还没有和斯内普交谈过一句话，但斯内普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情绪。

    一切都在变好。

    认识宋然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有些人因为远在外地只能猫头鹰送来祝福和喜悦，更多的人则是亲自到了圣芒戈，赛尔他们的心情尤为复杂。

    也许曾经知道宋然和斯内普关系的人第一反应就是不看好他们，但如今这么些年过来了，斯内普的行为让所有人知道了他们并没有资格这么评论这一对。

    1月9日，这一天凌晨的圣芒戈安静祥和，病房里，斯内普趴伏在了床边，一只手紧握着病床上那人的右手，他闭着眼睛，虽然在睡觉，眉头却一直微蹙着。

    一只苍白的手覆在了斯内普的额际，然后轻轻抚着，用指尖抚平那蹙眉，动作很轻，除了手指的主人不想吵醒斯内普外，也是因为他的身体并没有多大的力气，如今做出这个动作已经很是费了他一番精力了。

    当斯内普微蹙的眉头终于被抚平放松后，那只手也收了回来，月光透过高窗洒落进来，清晰地照出了宋然的面容。

    那不再是一直沉睡紧闭着眼睛的样子，尽管因为刚刚那个动作让他甚至微微喘了下气，但他的眼神却是明亮的。

    因为不想惊动斯内普，宋然只是微微侧着身体，看着趴伏在床边，脸靠着自己这一边的斯内普。

    他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注视着斯内普的目光温柔而平静。

    以及深埋在眼底的一丝庆幸。

    宋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当他用掉了那个生死蛊的时候，他就有了面对死亡的准备，他唯一感到悲伤而对不起的，是斯内普。

    他相信无论是依赖自己的路西弗，还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们，时间都会抚平他们的伤痛，因为会有更亲密的人陪伴他们走过剩下的人生道路，他们不会忘记他，但他不是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唯有斯内普。

    他了解这个男人。

    当他看到斯内普一动不动躺在血泊当中的时候，就明白了一切。

    斯内普毫不挣扎地接受死亡，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