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开口，如果我也沉默，那么，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人会大声说话了。

    可是，造物主赋予我们灵巧的舌头，美妙的声音，流利的语言，并不是为了让我们沉默，而是让我们说话——但是，不包括撒谎！

    很长时间的沉默。

    大联盟，从未如此长时间沉默。

    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白衣天尊，也彻底沉默。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通天神树下面，那个把金杖当了拐杖的女孩。

    诸神，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通天神树。

    她浑身血迹模糊，头发凌乱，可是，她依旧倔强地站立。

    在他出现之前，是她凭借一己之力，抵抗到了现在。

    一个地球人，居然有意无意挽救了大联盟最大的一次危机。

    可是，她也沉默。

    她根本无法开口了。

    她甚至没有接触那熟悉的目光，而是慢慢地转向闪闪发光的通天神树，满怀凄然：呵，我的朋友、亲人，他们，也全都成了这次阴谋的殉葬者吗？

    她想，自己该离开这里了。

    马上离开这里。

    通天神树，既是上天之路，也是回家之路。

    她想，委蛇还在金沙王城呢？

    她转身。

    他本想叫住她，可是，他迟疑了一下。

    不知怎地，他忽然也失去了勇气。

    随即，听得一个气喘吁吁地声音：“哈罗……老朋友，你这是彻底清场了吗？”

    她本能地回头。

    居然是西帝。

    是失踪已久的西帝。

    诸神，也无比惊愕。

    唯有白衣天尊面不改色，淡淡地：“别的都清场了，但是，你留下的烂摊子，还得你自己收场。”

    “喂，老朋友，你别忙着走啊……”

    他没回答，他径直走向通天神树。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

    直到他走到自己的面前。

    “初蕾。”

    她很长时间发不出声音。

    她甚至低着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初蕾……”

    她指了指通天神树，声音干涩：“他们……全部都在里面……”

    他点点头，却看着树上的果子。

    果子只有十二颗，每一颗都拇指般大小，晶莹剔透，像一颗颗毫无瑕疵的红色宝石。

    初蕾也看着那些果实，这是她第一次把这些果子看得清清楚楚，也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些果实居然是真的——早前，她一直以为只是神树上的装饰品而已。

    说也奇怪，那些飞翔的金鸟也瞬间归位，按照原样盘旋在了神树的各层枝桠之间，可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每一只金鸟都对应一只果子，它们背负风刀，职责便是为了保护这些果子。

    可见这些果子一定很珍贵，不然，不会动用这么大的阵仗守护。

    可是，初蕾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果子。

    她也没问。

    她只听得追上来的西帝连声惊叹：“真没想到，这些生命果居然还活着！竟然一直活着！伟大的青阳公子，真是太了不起了……”

    生命果？

    她想，什么是生命果呢？

    可是，她还是没有问。

    她一言不发，只是悄然开启了神树的通道。

    如梦初醒的玉女、神将们络绎不绝地走出来。

    他们看着空荡荡的大联盟，再看看已经消失无影踪的青元夫人，两眼茫然。

    他们看到西帝，就更觉得恍如梦中了。

    直到西帝厉声道：“你等跟随青元夫人为非作歹，滥杀无辜，原本罪大恶极，可是，念在你等都是胁从，听命行事而已，所以，今天将你等特赦，但是，死罪可免，活罪却无法饶恕，再说，你等居住的天穆之野已经不复存在，罢了，就暂许你们集体迁往b34星球定居……”

    b34星球，在银河系之外的偏僻处，虽谈不上多么苦寒之地，但是，距离大联盟很远很远，基本上处于宇宙的边缘地带了。

    正是理想的发配之地。

    一众玉女无言可对，除了听命行事，也无计可施了。

    很快，众人再次走得一干二净。

    唯有初蕾站在原地，看着浑身伤痕累累的女禄。

    女禄紧紧闭着眼睛，已经不再有生命的迹象。

    西帝上前一步，微微皱眉：“女禄娘娘这是怎么了？”

    白衣天尊淡淡地：“你还是先去看看天后和你的子女们都怎样了吧……”

    西帝蓦然回头。

    他噔噔地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嘴里才发出了一声哀嚎。

    他在天穆之野亲自启动了消灭天穆之野的发射按钮，才不慌不忙地赶回来，在这之前，他根本没看到大联盟发生的一切事情……

    直到此刻，他看到前面微弱闪烁的一朵杜鹃花。

    那已经不再具有实体的花朵，只是最后的幻象，就像一颗不甘死去的灵魂，强行挣扎着，想要和他最后道一声永别。

    只因为当时人太多，她连幻象都无法闪现。

    现在，她急不可耐地冲出来，因为，再不出来，她已经永远无法闪现了。

    他的脚步定在原地，竟然再也不敢走过去。

    他听得那花朵微弱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陛下……陛下……我可终于等到你了……”

    他颤声：“天后……天后……”

    “陛下……我囚禁你的时候，没想到后果会这么可怕……我没想到……”

    那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她的声音彻底消失，杜鹃的花影也慢慢地要彻底消散了。

    他想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可是，他的双腿灌铅一般，竟然无法挪动分毫。

    “天后……天后……”

    杜鹃花影，烟消云散。

    他猛地扑了过去，可是，伸出的双手，只抓住了一团虚无的缥缈。

    他双眼发黑，就跪了下去：“天后……天后……”

    凄然之声，闻者无不动容。

    就算她曾背弃他，囚禁他，可是，大家都知道，她是他唯一最爱最长情的女人——当年，他曾苦苦追求她，如愿以偿娶了她，也曾经很长一段安分守己，以为可以守着一个人到天荒地老。

    不过，心性总是难以改变，再美的人也经不起天长日久的面对，然后，开始喜新厌旧的轮回……总是他出轨，她追逐；他奔逃，她妒忌；他新欢，她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