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节
“他原本是专门造假古画的,后来被仇家砍掉了一根指头,就金盆洗手没再做了,可他画画的功夫还在。”
“他最善临摹和人像,但凡他看过一眼的,就能摹个十成十,哪怕不过目,旁人描绘他也能画个八成出来。”
“怎么可能!”
旁边那画师却只觉得少年吹牛,嗤笑了声后想要骂上几句,可瞧着绉隆安几人都没说话,而祁文府已经转身让人去将人找来后,他忍不住甩了甩袖子走到一旁。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乞丐能找着个什么样儿的。
官府寻人,效率自然很快。
那徐老头被官差找上门时还有些惶惶不安,以为官府追查他卖假画的事,到了府衙后就连说他已经金盆洗手好多年了,等后来知晓官府这边只是找他帮忙画像,这才松了口气。
绉隆安问他:“没见过人的你能画得出来吗?”
徐老头说道:“能,只要有见过的人说说什么样貌,我能画个大概出来。”
绉隆安闻言一喜,连忙就叫了之前在学府宅子里的那几个人过来,当着徐老头的面又说了一次,徐老头先只是画了个轮廓来,然后随着几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在纸上涂涂画画,瞧着乱成一团。
之前那画师看着纸上黑漆漆的一团,嘲讽道:“这是准备画泥潭呢?”
徐老头却没理会他,只是又问了几句后,这才新铺了两张纸,闭眼了片刻就再次提笔画了起来,这一次却未曾停留,也没再开口,等到收笔之后。
徐老头才将轻吁了口气,朝着身旁几人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这样的?”
几人连忙上前,就见到那两张纸上的人像活灵活现,其中一个是圆脸吊角眼,嘴唇略厚,脸上还带着些浅浅的褶子,瞧上去一脸精明相的老婆子。
而旁边那张纸上却是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面容俊逸,斯斯文文,眼睛瞧着人时却并不算温和,反而多出些藏着的算计。
那几人都是睁大了眼,瞬间纷纷开口。
“对,对,就是这样!”
“简直神了,这王婆子的脸就是这样,又肥又大,还有陶秀才,他瞧着人时也是这个样子,明明斯斯文文的,可猛不丁仔细瞧时却叫人觉得冷飕飕的。”
几人看着徐老头时简直惊为神人。
之前那个画师只觉得脸上有些疼,对着徐老头看过来的目光时脸色乍青乍白。
祁文府几人也是上前看了一眼,当见着画上活灵活现的两人时,也都是面露惊讶之色。
在确定画像上的人和真人有八成像后,祁文府就说道:“绉大人,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绉隆安连忙对着徐老头道,“你将这画像再画些出来。”
徐老头自然是没有不应的,而之前那个画师也被拉过来当了帮工。
祁文府见着这边几人忙碌着,扭头正想跟苏阮说话,谁知道就见到她呆呆的站在那里,脸上满是古怪之色,黑眸之中更是带着些不敢置信和猜疑。
“阮阮?”祁文府上前,沉声道,“怎么了?”
苏阮茫然抬头,对上祁文府蛮是担忧的模样后才有些回过神来,可心中的巨震却半点没有褪去。
她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荆南见到了她在京中久寻不获的人。
第422章 好,我不问
苏阮心里满是不确定。
是长的相似?
还是真的就是那人?
可是那人不是应该留在京城吗,他为什么会在荆南,还以身涉险掺合进荆南的这些事情当中。
他就不怕身份暴露之后,被人察觉?
不……
也不是。
苏阮抓了抓汗湿的手心,眸中泛着幽色。
他的确是不怕的。
如果这个陶秀才当真是那人,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还未曾在外界露面,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在所有人眼里,他不过就是个落魄秀才,一个毫不起眼之人,说不定就连已经被抄家灭族的薄家,还有被圈禁的二皇子都未必知道他的身份。
又有谁会怀疑他野心勃勃图谋皇位?
就算真被知晓他鼓动了荆南这些人,亦或是被人抓住,恐怕也只会认为他是如同越荣父子一般受人指使的马前卒,又有谁会将他朝着薄家身后那人的身上去想?
绉隆安带着人离开,忙着去分发画像命人全城搜府,而苏阮依旧有些神情恍惚。
“阮阮。”
祁文府眼中带着不自觉的担心,看着她道,“出什么事了。”
“你从刚才看到那画像时就脸色不对,你认识那陶秀才?”
苏阮张嘴想要说安帝的事情,可是蓦然间想起上一世祁文府舍弃了朝廷投奔安帝,舍了高官厚禄成了乱臣贼子,甚至到她死时,南北陈还泾渭分明,两边斗的不可开交。
哪怕知道据南陈于外的猛将宋熠是他送来的。
哪怕知道她被赶出祁家后,是祁文府嘱托安远伯照应她,助她入朝。
哪怕她知道上一世很多事情中间都掺杂着祁文府的影子,知道他未必是真心辅佐安帝,而他投奔南陈之中也有很多隐情,可是她依旧不清楚那几年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能让他改变初衷选择安帝。
苏阮望着祁文府时,眼底的迟疑清晰可见。
她在犹豫,不仅仅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祁文府安帝的事情,更在犹豫一旦告诉祁文府后,以他的聪慧和敏锐,那她在他面前就彻彻底底没了遮掩。
她的过去,她曾经的狼狈,她的那些先知先觉,她死后重生的一切……
他会信她。
还是将她当成妖孽?
她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苏阮迟疑了。
祁文府隐隐在苏阮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抗拒之意,明明之前她已经对他敞开心房,甚至开始依赖信任,可这一瞬间,好像什么事情生出了变化。
祁文府心底突然浮出些不安,下意识的伸手拉着苏阮:“阮阮,你怎么了?”
苏阮手中微挣了一下,却又停了下来。
动作虽然轻微,可依旧被祁文府察觉。
祁文府手里抓的更紧了些,沉声道:“苏阮。”
苏阮仿佛被他眼中的黑凝给惊到,忍不住垂着眼帘避让开来,“没什么,我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见祁文府想要追问,苏阮低声道,
“四哥,别问行不行?”
她手中没再挣扎,只是脸色泛着白,垂眼时睫毛轻颤着,像是她不甚安定的心,“有些事情我还没想清楚,等我想明白了再跟你说,行吗?”
祁文府抿唇看着苏阮,见她紧绷着脸流露出鲜少有的紧张,而被他握着的手心湿濡濡的一片。
他一直都能感觉的到苏阮心里藏着秘密,从认识之初她对他的熟稔,她对朝政之事的了然于心,甚至于她对于薄家身后之人的穷追不舍,对谢家的格外在意。
她稚嫩年少时,便懂得谋算朝局。
她能以自己为饵诱他去谢家,让他心甘情愿与她联手,将满朝之人算计其中,这般心智绝非一个失去庇护、混迹市井求存的女孩儿能有的。
三教九流之地或许能教人灵便机敏。
可是有些东西若非亲身接触过,是永远都不可能学得到的。
祁文府其实早就察觉到苏阮身上古怪,更知道她心中有秘密,而眼下或许是他靠的最近的一次,他知道他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揭开心底所有的疑惑。
可是对着她紧张的微微蜷缩的模样,他却心甘情愿退让。
“好,我不问。”
你不愿意让我知晓,我就不知晓。
等你想说时,我随时都在你身旁。
祁文府虽然没说后面的话,可苏阮抬头对上他眼眸时却看的清清楚楚,她心中一震,忍不住低声道:
“四哥,那个陶秀才不是寻常人。”
“你如果愿意信我,在让人寻他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一些,若能活捉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也定要死要见尸。”
祁文府轻叹口气,“我早就说过,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他揉了揉苏阮的头发,安抚着她心中的不安,对着她道,
“我会交代下去叫人小心一些,至于陶秀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见苏阮仰头看着他,他又重重揉了一下,直将她的额发都揉乱了开来。
“好了,你也别担心了,既然有画像,只要他们没死,没离开荆南,就总能将人找出来。”
苏阮被揉的有些摇晃,主动拉着他的手腕,“别揉了,头发都乱了。”
祁文府听着她嘴里的咕哝,见她娇软软的又恢复了之前的亲近,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好,不揉了。”
他顺从的被她拉下了手,另外一只手则是替她理了理头发。
见着一缕发丝落在了她脸颊上,他指尖勾了起来,轻扫了扫她鼻尖,顿时换来小姑娘不满的嗔怒一眼。
祁文府笑出声。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我说你们两个,这里还有外人呢,能不能收敛点儿。”
少年上前就拉了苏阮一下,将她和祁文府的手扯开后,没好气的说道,
“大庭广众之下,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小白脸你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还有,不过就是找人罢了,用的着这么麻烦的,还让俏丫头跟你谢来谢去的,你也好意思?!”
祁文府磨了磨指尖,对上少年有些桀骜不驯的眼时,眉眼带着淡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说话向来说到做到,倒是你,夸海口谁不会,你这么厉害倒是将人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