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信使，阿尔是有工资的。

    没错，即使对方是恶魔，塞得利斯也会支付报酬，每次传信叁个金币，绝不拖欠。

    尽管从契约成立直到现在也仅仅只有一次任务，但阿尔还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笔财富。

    '叮——'

    叁枚成色极好的古老金币在阿尔手心碰撞出好听的声音，闪闪发亮。这是人类和矮人才会使用的货币，对于恶魔来说就是一堆金属，并没有什么价值，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

    阿尔想送优莉一份礼物。

    "……咕噜。"他坐在书架上，注视被自己藏在怀表里的照片，从喉咙中发出短暂的音节。

    那是练习了许久的优莉的名字，阿尔渴望和心爱的女孩有更多的交流。

    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待在灵界办公室的他，很少感受到像现在这样的焦灼情绪，自从优莉出现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塞得利斯将已经无知无觉在深渊之底行走数百年的阿尔带到地面，然后扔给了他一本名叫《绅士的礼仪与修养》的书，他从这里面学习如何让自己变得更接近一个人类，而名字则据院长先生所说，他原本就叫这个。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是偶尔会传来机械运转的滴答声，他看守着这里不被其他东西入侵。大部分的灵界生物在感受到他的气息之后都会跑的老远，所以附近一直空荡荡的，这种环境下，阿尔必须非常耐得住寂寞。

    而现在，只要闭上眼睛，恶魔就能清晰的感受到被刻在盒子上的信标，他曾有过无数次的冲动，想要违背召唤的约定，主动出现在优莉身边……

    '嗡——'

    也许是上天感受到了他强烈的思念，奇迹在此刻出现，那等待了许久的召唤信号终于被人触动了。

    是优莉，她在呼唤他。

    阿尔能够察觉那熟悉的气息，下一秒，恶魔的身影就踩着虚空，燃烧着黑色的火焰，出现在少女面前。

    "你来了！"有人冲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虽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但是有些事情想要拜托阿尔先生！"

    这许久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在他的耳中无比动听，恶魔看到面前的优莉打扮得像一位真正的公主那样，是从未见过的高贵美丽…与虽然穿着正装，但还是充满邪恶气息的自己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她身后，金发的少年身着华丽笔挺的制服，正不满地看着阿尔的出现，其腰间佩戴着一柄决斗用细剑，看起来像是童话里的白马王子。

    ……

    厚重的幕布将后台挤压得很狭窄，这里是圣雷诺被改造成临时剧场的尤利尔大厅，现在已经快要到了压轴表演的时刻。但原本要扮演恶魔，从诺兰手中抢走优莉公主的那个人在做魔法实验的时候出了意外，不能上台，所以优莉就只能临时抱佛脚，请来了一位真正的恶魔来和王子演对手戏。

    "这真的可行吗？"诺兰用怀疑的眼神注视这位院长的奇特信使，觉得优莉亲密拥抱对方的动作十分碍眼。

    "没关系，阿尔一定可以的！对不对！"少女焦急的黑色眼睛在恳求他，没人能说出拒绝的话。

    虽然情况和想像中的不同，但是他也不会放弃这难得能和优莉相处的机会，阿尔用尾巴揽紧女孩的细腰，在诺兰快要喷火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太好了，"顺利解决事情的喜悦让优莉高兴得拍手转了个圈，裙摆在她脚下盛开，"那么阿尔先生只要等在这里就好了，音乐结束的时候就冲到前台，然后把我抱到半空去！"

    "…………。"恶魔一言不发的把她说的话记在心里，表情非常认真。

    "这会把老师们吓到的吧？"

    诺兰还是不放心，却被优莉强行推到了准备区站好，"别管这么多了，阿尔是塞德利斯先生的信使，没关系的。"

    …………

    红丝绒的帷幕缓缓拉开，无人指挥的乐队在魔法的作用下奏起了华丽动听的乐曲，阿尔留在原地，从幕布的缝隙里他能看到，优莉将小手搭在单膝跪地的诺兰手心，按照剧本接受王子的邀请跳起了优美的舞蹈。

    那浅粉色的裙摆转呀转呀，像一朵开在深山的无忧花，随着舞步绽放。四周的灯光暗下来，只照耀两人交错的身影，台下的观众们被这气氛感染，静静欣赏王子与公主在月光中起舞的一幕。

    "真美啊……像是梦中的场景一样。"有人类的女孩子看着诺兰那被淡光照耀得更加完美的侧脸，发出感叹的声音。

    恶魔闻言低下头，看到自己那闪烁漆黑光芒的指尖……也许他永远无法像少年那样拥住优莉跳舞，只能小心的触碰她的肌肤。

    "哼，还不错。"

    第一排的教师位席里，正有个高大男人顶着头显眼的红发，兴致勃勃的盯着优莉偶尔会出现在裙底的纤细脚踝，那眼神没来由地让他觉得不喜，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动手和那个人打一架。

    '噔噔咚——！'

    音乐突然停下，取而代之的是蝙蝠成群飞出的邪恶音效，阿尔回过神，自己出场的时机到了。

    他挥动身后从未具现过的漆黑双翼，眨眼间就从漆黑的幕布里冲出来，只留下一个烧焦的洞口迎接全场的惊叫。

    恶魔一个低掠，伸手捞起优莉纤细的腰肢，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调整一下，让公主用舒服的姿势坐在他的怀里。

    "呀——！救救我——！"优莉按照剧本的发出尖叫，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

    她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这场表演，阿尔心想。

    除了距离诺兰的位置有些远，导致对方只能仰着头咬牙切齿的大声念台词以外，一切都很完美——

    这当然是阿尔故意的。

    "快住手，你这邪恶的家伙！把公主还回来！"王子的卫队奔上台来围绕在诺兰身边，拔出武器与恶魔对峙。

    "…………"

    然而本应发出可怕嘶吼来回应的阿尔，闻言只是笔直的站在空中，平静又礼貌的摇了摇头。

    他听到人群传出哗然的声音——

    "这恶魔怎么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有人和座位旁边的人交头接耳，  "但是这气势好真实啊，看得我都有点害怕……"

    "我刚刚差点就跑出去了……"

    诺兰身边扮演侍卫的学生们见状，立刻发出几个没什么威力只有颜色的魔法吸引注意力，但都被阿尔用翅膀轻松挡了下来，自己反而被送回来的气流刮倒。

    护卫队瞬间就只剩下王子一个人站在原地。

    “……这是你逼我的，”诺兰已经看出了阿尔的挑衅，他掏出武器，却不是腰间扮演用的细剑，而是自己的法杖，“出来吧，小茸。”气流将坐在前排的学生们的头发吹起，白色的巨大魔宠低吼着站在少年身后。

    “哗——！”

    观众们眼看着王子突然扯掉斗篷，骑上猛虎一样的魔宠，飞到人群头顶和恶魔展开了近身缠斗。

    不断有魔法的余波从上空落下，诺兰虽然是少年天才，但是面对纯种的恶魔也没办法将优莉强行抢过来。

    “这样不对，阿尔先生，”公主被游刃有余的恶魔单手抱在怀里，两只胳膊挂在对方的颈后，“你应该假装被打倒，然后把我送到诺兰那里。”优莉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希望挽回这已经失控的闹剧。

    ……不会送回去。

    阿尔用眼神回答优莉，接着展开双翼，大厅内，一瞬间黑暗降临，护卫魔偶们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他护着小声惊呼的女孩，抛下身后的骚乱，直奔圣雷诺的最高建筑物——石之塔。

    “这是什么新的创意吗？”

    “结局是公主被恶魔带走？……这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我还以为是那种俗套的大团圆结局呢，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什么的……”

    公主已经消失，没法离开的诺兰只能气鼓鼓的降落在舞台上，望着两人消失的身影难过。

    ……

    “我还以为阿尔先生是来帮我的，”怀里的优莉好像闹起了小脾气，“现在事情都搞砸了，怎么办才好呢。”

    夜晚冰凉的空气被恶魔灼热的体温驱散，他带着少女小心的降落在石之塔顶端，尽管可能会让对方不开心，阿尔还是任性的想要和优莉独处一会儿。

    他努力板着脸，假装听不懂少女在说些什么，尾巴却心虚的在身后左右摇晃起来。

    “噗，”优莉被这反应逗笑，许久不见让她的心中也有些想念，“就原谅您这一次好了……看！好美的月亮！”

    被罕见的景色吸引，她兴奋的抻直手臂，指着那仿佛近在眼前的巨大圆盘，之前的些许不快早就一扫而光。

    但是在阿尔没有转头，只是专心看着优莉，这月色再皎洁，也不及少女展露的美丽笑颜。

    风吹起少女的发稍，他展开漆黑的双翼，遮天蔽日——

    恶魔现在要亲吻他的公主。

    …………

    第二天。

    优莉是被露露姆稀奇的声音吵醒的。

    ‘哇！好漂亮的吊坠呀！’

    手心里有什么硬物，她睁开眼睛，看到那款最近在女生间很流行的情侣配饰，瞬间就清醒了——

    昨晚，阿尔在亲吻过她之后，好像带着她飞到了学院之外，然后一脚踢开早已闭店的金雀与玫瑰的大门，在老板吓得面色苍白快要昏厥的样子里，挑选了这对儿项链。

    黑色的原石被切割成眼睛的形状，与颜色艳丽的其他宝石不同，它自有一种神秘的气息，看起来就非常的贵重，价值肯定不止叁枚金格朗……

    作为一名普通人，老板甚至已经做好了杀人越货的准备，但是谁能想到那恶魔竟然付钱了呢？

    ……

    已经回到办公室的阿尔，此刻正低头注视怀表里女孩穿着修女服的照片，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另一条项链放进去，珍重的保管在胸前的口袋——

    恶魔之心从此不会夜夜寂寥。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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