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921章 渔网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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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姑娘怎么了?撞傻了?”一个嬷嬷打扮的女子上前来,“可还记得名字?家住哪里?王妃听说了,叫着人送你们回去呢。”

    “我是谁……”君珂抱住头,一副苦思不得模样,末了扶住梵因,绝望地仰起脸来,茫然地道,“人家真的记不得了……”

    她仰起的脸巴掌般大,秀致风韵,一枚珊瑚璎珞垂在洁白如玉的额头,被黄昏的日光映照得虹霓四射,如水波光,连带眼眸都笼罩在那般楚楚的红影里,恍惚里便让人觉得带了泪,经了霜,不舍而可怜。

    众人搓手,都觉得弃下这样的弱女子实在不忍,目光转向那嬷嬷时,便带了几分哀恳之意,那嬷嬷咂了咂嘴,道:“这可怎么好呢,不然老身替你再去问问王妃。”

    那嬷嬷是晋东王妃贴身嬷嬷,向来有几分地位,回头和晋东王妃说了,王妃正万千愁绪,也没心思理会所谓“落难兄妹”,随口道:“正好咱们带来的人不多,也缺个懂燕京话的,既然不记得了,就先跟着吧,反正咱们进京了也是闲散公侯,不用怕惹什么麻烦。”

    嬷嬷回头告诉君珂,君珂千恩万谢,那些随从本来精神怏怏的,见着君珂都神情一振,一位管事特地给君珂腾出了一辆放杂物的马车的一半位置,又命随行医官来给梵因看伤。

    君珂扶着梵因坐起,装作一瘸一拐模样,慢慢往马车面前去,将要上车时,忽然觉得背心一凉。

    那是种奇特的感受,不是真正的寒冷,而是武人在危险逼近时,自然产生的不安预感。

    君珂脊背一紧,呼吸放慢,一边照常扶着梵因上车,一边细细感觉四周的动静。

    四面似乎没什么异常,这位晋东王带来了一百多位护卫,不算多,散落在偌大的车队四侧,远处有几个侍卫蹲下身在溪边取水,君珂的眼光一扫而过。便要上车,忽然浑身一僵,一偏头,盯住了溪边。

    那里,几个侍卫中间,一个男子正用革囊取水,动作很寻常,可君珂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怎么都想不出到底问题在哪。

    她在车边停了停,想要思索一下,但扶她上车的小丫鬟已经等得不耐,连连催促,君珂只好上车,一个管事跟过来笑道:“没有多余位置了,你哥哥又受了伤,便暂且都在车内歇着,自家兄妹,也没什么好避忌的。”

    君珂笑应了,上了车,梵因已经包扎过,呼吸平稳,估计很快就要醒来,君珂盯着他染了尘灰泥垢的衣襟,心中颇为歉疚,大燕百姓心目中圣洁如莲的龛里花,却总在为她堕落尘埃,她想予以回报,却在伸出手那一刻,总觉得自己捧出的一切,如此世俗污浊,反倒染了他如云衣襟。

    “我师恕我……”蓦然一声呓语,惊得她急忙回身,喜道,“大师你醒了?”

    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梵因紧闭着眼睛,额角雪白,脸上却微微泛出潮红,唇间呓语喃喃。

    他受伤又落水,发烧了。

    龛里花本就晶莹纯澈,天光一般明洁,此刻微染病弱之红,倒多了几分艳,显出些人间气象,那容色也便更夺人心魄,君珂不敢多看,转了眼光,蹲到他身侧,取出自己锦帕,在车旁架子水盆里蘸了水,给他擦拭脸颊降温。

    沾湿的锦帕刚刚触上梵因脸颊,他便浑身一颤,手蓦然抬起,便要来抓君珂的手,君珂一惊缩手,几滴水滴滴在梵因额上,梵因眉头一颤,君珂以为他要醒来,正要避开,蓦然见梵因眉宇一阵颤动,神色痛苦,低呼:“我师,痴念如刀,化刀如雨,您来惩我!”

    随即又搁手于心,长吁道:“自因缘生,从因缘灭,因缘如此,我在何处?”

    君珂怔怔盘坐在他身侧,看着他辗转反侧——这清静自修,天生佛性的圣僧,也会生出噩梦?也会纠结烦恼?也会自责不安?又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令他连额间落水,也会幻化成切肤刀雨?

    “我师……”梵因紧闭的眼眸翕动更快,仿佛在和混乱的元神或者意念中的大神通在做着激烈的对峙和交锋,身子忽然一挺,似乎要坐起,低声而清晰地道,“大光明私相授受,梵因一身担之!”

    这一声出口,他似放下又似解脱,长吁一口气,眼眸的激烈颤抖停止。

    君珂的手却颤了颤。

    大光明法……

    可不就是梵因先后两次通过特别方式,传授给她,用以压制沈梦沉毒功,并助她冲破冲破禁制的佛门之功?

    她练武迟,内功一开始基础还没打好,就被沈梦沉毒功倒灌,如果不是大光明法及时护持,也许她早就走火入魔。君珂虽然所学驳杂,但内心里,对梵因的大光明法传授,一直最为感激。

    她知道这佛门心法定然十分珍贵,否则梵因也不会用那样七拐八弯的方式进行传授,但也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给梵因留下了很大压力和阴影,在他高热混乱的此刻,犹自心深处迸发而出。

    怎般罪孽,如此生受?

    君珂只觉得心中发冷,忍不住握住了梵因的手,触及他滚热干燥的肌肤,忽然又觉得亵渎和不安,慢慢缩回手,拉住他的衣角,一字字道:“以往我不知道你为我牺牲多少,你从来都不说,如今我知道了,但不能再欠你下去,梵因,今生我许你一个愿望,只要你说,只要我能。”

    这句话出口,忽然觉得心中一定,却又一空,不觉得喜悦,反倒生出一股淡淡的苍凉——梵因如此坚忍清静,他会要什么?而她又能给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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