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川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简老师？”

    熟悉的语调在寂静的夜里仿佛自带温度，现在已经进入秋天，简楠在卧室的床边坐下，他说：“在。”

    厉川低低的笑了一声：“打扰简老师了吗？”

    “没有。”

    简楠明知故问：“你在哪儿？”

    厉川顿了顿，他那边倒是很安静，只是道：“简老师愿意见我吗？”

    “……”

    简楠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他坐在床畔，低着头看着地上干净的地毯：“不愿意的话就不会接这个电话了，厉先生明知故问。”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厉川闷笑一声：“听简老师说令我开心。”

    “…”简楠半带无奈：“厉川。”

    厉川仰起脸，看向上面，他说：“下来吧，我在你家楼下。”

    ？

    简楠动作一顿，猛地回头看向卧室的窗户，他快步的走过去，打开窗户探出身子，就看到楼下站在路灯边的厉川。

    厉川冲他招了一下手。

    简楠收回身子，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就出门了，甚至在门差点关上的时候才想起来拿钥匙。

    “叮咚”

    楼下的门开了。

    简楠快步奔出去，踩着拖鞋走到厉川的面前，他清秀的脸在路灯下显得白皙，站定在厉川面前轻轻喘着气，那双眼睛黑黝黝的，倒映着厉川的身影，他穿的外套简单的披着，能看出来里面是件卡通的睡衣。

    厉川皱眉：“怎么不多穿点？”

    简楠摇摇头：“我不冷。”

    厉川上前一步，将有些垂落下去的睡衣朝上拉了拉，因为离的近了，所以简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在着本身的青草香的酒气，也是他熟悉的味道。

    简楠说：“你去喝酒了。”

    厉川顺口接着：“没喝多少，他们闹腾，我怕你睡了，就先走了。”

    “你的欢送宴，不多待会？”

    “听说简老师回来了就坐不住。”厉川退后一步，瞧着他：“过来碰碰运气。”

    简楠沉默了。

    他想着给厉川打电话的来着，也想主动提出见一面来着，誰知道全被厉川抢先了。

    见他沉默，厉川以为他不开心，他稍微弯了腰，轻声：“未经允许开了发布会，让你生气了？”

    简楠扬起脸，正好跟对上他幽深的眸子，半带些控诉的语气，多少有些小情绪，像是质问，更多像是撒娇控诉不满：“你都没跟我商量。”

    “错了。”厉川说：“下次一定。”

    “……”

    还有下次？

    简楠嗔怪的瞪他一眼。

    厉川笑眯眯的，知道这样子就是不生气的意思，他站直了腰，秋天的风带着凉意吹来，让人感到星点的寒意。

    就着路灯暖黄的光看简楠，恍惚间才发现，简楠似乎比以前更高了一些。

    原来他们都不再那么年轻了。

    厉川瞧着他，目光温柔了些：“快要走了，总想着再为你铺点路，跟媒体们说开了，以后就算欺负你，也得掂量掂量着来。”

    简楠心中一动。

    他到底是嘴硬了：“我没那么脆弱。”

    厉川见他这倔牛似的小模样，终于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就当做是我的赔礼吧。”

    “这些年对你太多辜负，总想着给你点什么，可你性子淡，没什么缺的，纵使我有三头六臂，简老师看不上也不过就是花拳绣腿而已，想来想去，临了替你挡一挡那些闲言碎语，让你好受点，你就当是偿还吧，别有心理负担。”

    他很少对简楠说这么多话。

    或许真的是他自己也明白以后要走两条路了，所以说的话格外多了一些。

    秋天呼啸，厉川的声音带着酒后的磁性，听在简楠的耳朵里有些飘散。

    简楠低垂着脑袋，不去看他的脸色，只轻声道：“我不用你还。”

    厉川没听清：“什么？”

    “……”

    简楠仰起脸，压下心头的思绪，问道：“你要回b市了？”

    厉川没料到他问这个，干脆点头。

    一瞬间，简楠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站在原地，像是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在厉川的注视下，全都化成一句：“那你，一路顺风。”

    厉川顿了顿，闷笑出声。

    简楠莫名的有些恼，就仿佛他们一下子回到了从前，自己还是个小孩，而厉川看着他出囧。

    正想着，面前的男人声音从头顶传来：“之后可以给简老师打电话吗？”

    简楠：“啊？”

    “如果想的话，可以给简老师打电话吗？”厉川微微弯下腰，声音仿佛带有蛊惑性：“可以跟简老师发微信吗，如果想见面的话，可以告诉简老师吗？”

    简楠不由的倒退一步，有些微讶的瞧着他。

    之前他觉得厉川可能真的喝的比较少，但其实很多时候，厉川的演技真的很逼真，就算喝醉了也能佯作无事。

    想想今天是欢送宴会，他就算再怎么躲，又能少喝多少？

    之前他没太注意，现在看着厉川有些微微泛红的眼睛，却又有些不确定了。

    简楠：“你是不是喝醉了？”

    厉川一愣，他瞧着简楠看着自己不安的小眼神，没忍住，闷笑出声。

    简楠哽住。

    厉川低声喊他：“简楠。”

    简楠抬头：“嗯？”

    “我清醒的很。”他坦坦荡荡的站着，暖黄的路灯洒落在肩上，他说：“简老师，我是厉川，有机会的话，能交给朋友吗？”

    秋风吹过，简楠的眼睛渐渐瞪大。

    灯光烂漫，看着厉川，他一直就回忆起了曾经与之一模一样的一幕。

    那个时候他们还小。

    那个时候他才从仓库里面被厉川救出来，可惜救命恩人对他这样的小角色根本不放在眼里，多看两眼就走了。

    简楠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几步跟了上去喊他：“厉川。”

    年少时意气风发的少年不耐烦的回头。

    “我，我是简楠。”刚刚还在仓库哭的小孩忍着怯意自我介绍：“有机会的话，能交给朋友吗？”

    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在某个恶劣的男孩的眼里有多么好欺负。

    故而

    厉大少爷吊儿郎当，意味深长的回复他说：“嗯？我考虑一下。”

    ……

    那是简楠幼年最胆大的一次。

    厉川曾嗤笑着说：“怎么看哥都不是个面善的人，你怎么就那么大胆呢，敢来招我。”

    简楠撇撇嘴，懒得解释。

    后来他也想过，这力求安稳的一生，他唯一的几次冒险都是因为厉川，即使明知道危险，也可能是错的，但他却还是那么做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

    小区的过道有车过来，车灯划过，打破了两个人的思绪。

    厉川拉了简楠一把，让他小心不要被车子碰到，也将简楠从思绪里面拉了回来，男人握着简楠的胳膊，感觉到了那有些冰凉的体温，他低声：“外面凉，回去吧。”

    简楠慢半拍的仰起脸，下意识：“那你呢？”

    “我？”厉川一晒：“回去啊。”

    简楠讪讪的点头。

    厉川没再为难他，让他穿过石板路回去了，他凝视着简楠的背影片刻，转身往来时的路走，还没走两步呢，手机一下子震动了起来，厉川的步伐顿住，拿出手机，看到手机短信发来了最新的消息。

    他点开，上面写着简单的一句话，简短的只有六个字，厉川却足足看了很久，那个是简楠发来的通讯：我考虑一下。

    厉川看了半响，闷笑出声，收起手机朝外面走去。

    在小区门口等着的司机见到他，下意识道：“您心情很好？”

    这都要回b市见不到人了，怎么还能这么好。

    厉川坐进车里，难得大方道：“嗯，心情好。”

    司机狐疑的看看他。

    厉川看着小区的万家灯火，他眯了眯眼：“回去吧，明天跟老厉说一声，我去总部接他的活。”

    司机微讶：“您不歇息一段时间吗？”

    毕竟之前那么忙的说。

    厉川并未同意，他收回看着外面的目光，意味深长道：“正在被人考虑，所以要好好表现，把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