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这一巴掌用的力气很大，云慕锦被她打的偏过了脸去，粉颊上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云慕锦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感觉到了右脸颊传来的一阵阵火烧似的痛感，她缓缓抬手触碰了一下右脸颊，指腹刚刚触及到，便又像是被扎到似的缩了回去。她缓缓将被傅氏打偏的脸正回来，看着傅氏的一双美眸噙满了眼泪，她看着傅氏的眼神有怨，有恨，“母妃，你打我？”

    傅氏心中的怒火因为这一巴掌稍减，听见云慕锦的话，她冷哼一声，语气嘲弄：“你都忘了你母亲还活着，我便不能打你了？你这条命是我给的，我即便是打死你，也是天经地义！”

    傅氏这话让回过神来的林慧娘几人再度震惊，林慧娘忙给云慕书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扶着云慕锦离傅氏远一些，她自己则是正面傅氏，说道：“照母妃这话，感情您生下来孩子，就是为了好打死他们的？哦对了，母妃，纠正您一句话，慕锦的命可不是您自己就能给的，若是没有父王，只凭您自己，您能怀上孩子？”

    她这话说得有些粗俗，但却实在的戳到了傅氏的痛脚，她将目光对上林慧娘，心里的怒气再度满槽，“闭嘴！母妃也是你叫的？”

    林慧娘后退两步，“您不想让我叫您母妃？那还真是巧了，我也不想叫您母妃呢！母妃虽然有个妃字在，却也是一个母亲，像您这样对待亲生儿女如此苛刻的，根本不配为人母亲！”

    “你！”

    傅氏说不过她，当即便抬起了手，想要也给林慧娘一耳光。

    然而此刻不比方才，林慧娘已经有了防备，再者，她也不是柔柔弱弱的云慕锦，傅氏的手刚要挥过去，便被她牢牢地擒住了手腕。

    看着傅氏试图挣脱却怎么也办不到，林慧娘扯起了嘴角，讥讽道：“老王妃，您啊，也就是仗着自己是子琮他们亲生母亲的身份，欺负欺负他们罢了，若是换成了旁的不在乎你身份的人，你看有谁会怕你，敬你！”

    傅氏被林慧娘气得一张脸涨得红通通的，她咬着牙试图挣脱林慧娘的禁锢，然而却总是也挣脱不开，她干脆便又将另一只手挥了过去，嘴里骂着：“不愧是出身乡野的野丫头，目无尊卑，目无尊长，你爹娘就是这么教养你的？！”

    林慧娘丝毫没有被她激怒，她抓住了傅氏另一只手腕，用跟着云慕琤学的法子，将她两只手腕拧到一起，这才说道：“我爹娘的家教怎么敢跟老王妃您相比？我娘，那可是帝京当年名副其实的第一才女，是太后娘娘这么多年也没忘的，或是换成您，您觉得会有人将您记上二十多年吗？”

    傅氏被林慧娘的话抢白得脸色青白交加，一看就是被气坏了，林慧娘才不管她有没有被气到，她甩开傅氏的手腕，冷声道：“你既然不把你自己的儿女当成独立的人来看，那也就别怪他们对你失望心冷，万事也不想着你了。”

    “你再闹下去，只会让彼此之间的关系更僵硬，让旁人看楚王府的笑话。你若是还顾及着楚王府的面子，若是不想闹到母子恩断义绝的地步，就好好收敛收敛你的脾气，别什么都想管，不符合你心意的就跟什么大不敬似的，这天下，哪怕是你的孩子，也没有把你当祖宗供着，什么都听你的道理！”

    “你！”

    傅氏狠狠地瞪着林慧娘，只恨眼刀不能凝为真实的刀子，否则，她定要将这个对她如此不敬的乡野丫头千刀万剐！

    林慧娘说完，便走到了云慕锦身边去，傅氏愿意瞪就瞪吧，反正她也不会少一块肉，傅氏不嫌瞪得累，就瞪去吧。

    她走到云慕锦身边，看见她，云慕锦眼里噙着的泪瞬间便滑落下来，“嫂嫂”

    林慧娘也很心疼。

    她和云慕锦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是云慕锦的嫂子，自她嫁到楚王府以来，云慕锦对她也很是尊敬。感情都是用心换来的，云慕锦对她亲近，林慧娘自然也不会高高端着，眼下看见云慕锦哭的伤心，林慧娘叹了口气，张开手臂把她抱进怀里，轻声哄着她：“不哭了哦，再哭就不漂亮了。”

    云慕锦止住了哭声，但眼泪却还是扑簌簌往下掉。

    “来，让嫂子看看你的脸。”

    林慧娘说着，抬起云慕锦的下巴，看见她脸颊那一片红肿，顿时心疼起来，她看了傅氏一眼，骂道：“下手可真狠！难道她就没想到，你是她的亲闺女，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吗？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她居然下这么狠的手，说是后娘还差不多！”

    她骂完，又对云慕锦道：“不哭了啊，基本所有的伤都不能碰水，你哭的时候没感觉到脸颊更疼吗？等一会儿咱叫个御医来看看。可得把这伤给消下去，不然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岂不是就毁容了？”

    毁容两个字吓到了云慕锦，她忙收着眼泪，道：“我不哭了，才不要毁容呢。”

    林慧娘连声应好，见她总算是不哭了，才松了口气。

    一旁，钟皇后无奈叹息一声，吩咐玉兰：“去叫御医过来。”

    玉兰应了一声是，去吩咐了个小宫女请御医，她自己则是继续回到了钟皇后身边，暗中提起了精神，以防傅氏再突然暴起，会伤到钟皇后。钟皇后是双身子的人，若是有个万一

    钟皇后知道玉兰的担忧，便也没说什么，只站在玉兰身后说道：“皇婶，你方才也太冲动了些。慕锦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若是打她，打旁的地方也没什么，怎么能往她脸上打呢？若是闹不好，毁容了怎么办？慕锦才这么小，难道你要毁了她这一辈子？”

    钟皇后的话让傅氏心里生起了几分愧疚来，她看向云慕锦，见云慕锦伏在她看不上的林慧娘怀里，傅氏心里刚升起的愧疚便又化为了怒火，她道：“若不是她这个搅家精，我们母子之间又怎么会闹到这般地步？我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嫁进来！”

    突然被cue的林慧娘：“？？？”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氏，问道：“你话里的搅家精，是说的我？”

    傅氏冷冷地哼了一声，“不是你还能是谁？你这个狐狸精，迷惑了慕琤，让他拼死拼活地也要娶你进门，而你进了门，又挑拨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若不是你，除夕夜他们怎么会不同母亲一起过？就连大年初一，也不记得向母亲磕头请安！”

    林慧娘：“”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你和子琮他们兄妹的关系好不好，你心里难道就没点哔数？是不是我嫁过来之后你们关系才不好的，你难道不清楚？这会儿把什么都往我身上推，你觉得有人会信你？”

    “你你你！”

    她这话说得粗俗，却是将傅氏气得不轻，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瞪着林慧娘的双眼似是要将她吃了，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林慧娘却不怕她的眼神，她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语气嘲讽地说道：“老王妃，您年纪虽说也不小了，但也别为老不尊，丢了脸面呀！”

    傅氏被气得蹬蹬几步走上前，抬手便要给林慧娘一点教训瞧瞧。

    她忘了方才自己被林慧娘抓着手腕怎么也挣不脱的现实，眼下脑子被怒火支配着，只想狠狠地将林慧娘教训一番，让她知道知道，做人不能太狂妄。

    傅氏的举动让所有人都不禁紧张起来。

    云慕锦抓着林慧娘的衣裳，很怕傅氏的耳光再落在自己脸上。

    钟皇后跟着走了几步，想要劝下傅氏，让傅氏冷静下来。

    宫女们见到钟皇后的举动，也纷纷围在她身边，生怕傅氏会冲撞到钟皇后。

    林慧娘则是将云慕锦与云慕书姐妹两个挡在了自己身后，像玩儿的游戏里的鸡妈妈一样，全神贯注地瞪着傅氏。

    “皇婶，皇婶你冷静一下”

    “皇后你让开！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贱蹄子，她便不知道什么叫做尊卑！”

    慌乱之中，傅氏随手一推，随后便听一声惊呼：“啊”

    “娘娘！！！”

    傅氏转眼看去，便见方才还拦在她与钟皇后面前的宫女们纷纷转过身，被她们围在一起的，则是倒在地上的钟皇后，此刻她正神情痛苦地抱着肚子，向来温婉的脸庞苍白如纸，而额头上却是汗如雨下。

    傅氏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她看见地上越来越多的那一滩鲜血，瞬间尖叫起来：“血！！！好多的血！！！”

    殿内霎时一片兵荒马乱。

    第二一八章 提前发动（四更）

    殿内一片兵荒马乱。

    “快去将娘娘送到寝殿内！再去请御医来！皇上与太后那儿也让人去请来！”玉兰看着身下一滩血迹，面色苍白的钟皇后，心都揪了起来，但却还是努力静下心来，指挥着殿内慌乱得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宫女们。

    傅氏被慌乱的宫女们隔开了，她看着被宫女们送回寝殿的钟皇后，脑子里那片刺眼的血色始终挥之不去，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了。

    钟皇后怀着龙胎，傅氏是知道的，她也知道钟皇后这一胎已经大概到了临盆的时候，只是却始终没有发动，而眼下，钟皇后便是因着摔倒在地，提前发动了。

    只是看着地上那一滩血，傅氏的心便紧紧提了起来。

    方才一片慌乱，她也不知道自己推到了什么，然而想到摔倒在地的钟皇后，傅氏又怎么会不明白？

    她推到的，正是钟皇后！

    而钟皇后也是因着她这一推，才提前发动，但是否能母子平安，却还是一个没有答案的谜题。

    傅氏恍惚回过神来，合上了眼，双手合十默默地念起了经，希望能求菩萨保佑钟皇后母子平安。

    倒不是她有多担心钟皇后，只不过是因着钟皇后提前发动，是被她推到了地上，而钟皇后这一胎倘若有个什么不好，她逃不掉景和帝的责罚，只怕到时还会连累楚王府。

    林慧娘也还有些状况之外。

    她方才正提防着傅氏的动作，只是没想到，钟皇后也很是担心她与云慕锦三人，不顾自己的身子拦在傅氏面前劝她冷静。然而人在气头上，又怎么是会轻易便冷静下来的？若是如此容易冷静，那也不会有许多憾事发生了。

    钟皇后虽然拦在傅氏面前，但还有一众宫女们再挡在了她的面前，不至于让傅氏直接触碰到钟皇后，林慧娘原本刚松了口气，可是谁知变故只在顷刻间。

    只不过一个呼吸，钟皇后便踉跄几步，最终没能稳住自己，从而摔倒在了地面上。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等林慧娘反应过来，地面上已经留下了一滩血来。

    林慧娘当即便慌了。

    这血是谁的，一目了然，然而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感到慌乱。

    她虽然没有过怀孕的亲身经历，但却也是见过听说过的，她知道，女人怀孕时，孕前期与孕后期最为危险，而中期虽然也危险，但相较而言却是要好一些。

    即便是在后世，到了孕晚期，因为意外而早产的产妇与胎儿也是有着很大的危险，更遑论是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

    林慧娘看见那一滩血，便开始担心起钟皇后来。

    云慕锦与云慕书姐妹两人未经人事，有许多不懂的，但见到方才的情形，便也多少能预料到，情况怕是不太好，想到这事儿是因她们而起，云慕锦便又红了眼眶，她扯扯林慧娘的袖子，声音里带上了泪意，“嫂嫂，皇嫂她一定会没事的吧？”

    “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皇嫂一定会没事的。”林慧娘喃喃道，也不知是在回答云慕锦的问题，还是在劝服自己。

    被派去请御医、请稳婆、请景和帝与太后的宫女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因着钟皇后早便到了预产期，稳婆是早早便被接进宫来，就住在坤宁宫里的，如今自然也是稳婆到的最快。

    年过半百的稳婆被宫女带到殿内，便匆匆进了寝殿查看钟皇后的情况，不时便有丫鬟进进出出，去端了一盆盆热水来，转而端出去一盆盆血水。

    看着那一盆盆的血水，饶是林慧娘自认自己心肠坚硬，却还是不忍地闭上了眼。

    同时，她也在心里祈祷着。

    宫里最擅长妇科的御医也被叫了来，看着稳婆、御医都进了殿内，但却没有人出来，林慧娘心里更担心了。

    外面又是一阵喧哗声，在一片“给皇上请安”的声音里，身穿绣九爪金龙衮服的景和帝匆匆踏进殿内，一殿的人在他眼中恍若无物，直接便进了寝殿。从他进了大殿，到进去寝殿看不见他的身影，只不过短短一瞬。

    跟在景和帝身后的云慕琤走到林慧娘身边，低声问道：“我听人说皇嫂突然发动了？是怎么回事？”

    林慧娘脸色凝重地摇摇头，“说来话长，但这事儿跟我和你娘都有关系，皇嫂是摔倒了，否则不会这么突然。”

    云慕琤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他看向傅氏，说道：“她怎么过来了？”

    “谁知道呢，一进来就跟疯了似的，还打了慕锦一巴掌。喏，你看看慕锦，好好的一张脸蛋儿都肿了。她还说什么，你们的命是她给的，她就是打死你们，也没人能说什么。”

    林慧娘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云慕琤也不知道是要先去看看云慕锦好，还是去找傅氏好。他思量一番，最终沉沉叹息一声，同林慧娘站在了一起，在心里祈祷钟皇后这一胎能母子平安。

    太后那儿，也得知了钟皇后发动的消息，她一边命人去备轿，一边念叨着：“这大年初一的，这小子也是会挑时候儿。”

    她还不知道钟皇后提前发动的内情，只以为是肚子里的孩子终于憋不住了，她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笑容。

    只是等她到了坤宁宫，却没见看景和帝，便问道：“皇帝呢？”

    “皇兄在寝殿里，太后您先坐会儿。”云慕琤说着，转身去扶太后坐下。

    太后坐下后，才发现不论是林慧娘她们，还是另一边儿站着双手合十做祈祷的傅氏，神色都有些不太正常，便拧眉问道：“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哀家看着都有些不对劲啊？”

    林慧娘与云慕琤对视一眼，在太后面前跪了下来，“太后，皇嫂之所以提前发动，是因为受了我们的连累，才会摔在地上提前发动。”

    “慧娘你说什么？”太后只觉得自己是听岔了。

    林慧娘认真地注视着她，神情歉疚，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这下，太后是真的确定，方才并不是自己听岔了。

    她没多说什么，只闭上了眼，为钟皇后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