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薄
那箭矢来得又急又凶,以至于玉疏耳边只能听得萧萧风声破空而来,身体却像僵住了似的,完全躲闪不开,青娘待要来挡,又已迟了一步!
箭矢已离玉疏不到半臂之遥!
苍鹰尖利地鸣叫一声,从玉疏肩膀上直扑而来。只是距离太短,它将近一人长的双翅未能全部打开,只能猛然朝箭矢撞过去!
箭矢擦过坚硬的翅骨,力道立失,轻飘飘卸了攻防,掉了下去。苍鹰却也随即长鸣一声,半边翅膀渗出血来,勉强栖息在地,等再看到第二只箭跟着射过来时,鸣声顿时如呕血般惨烈起来,试着再扑腾着翅膀,却反而狼狈的跌落下去。
这第二箭来得比刚刚更凶猛,似乎完全是要置她于死地。玉疏瞳仁骤缩,千钧一发之下,另一只白色羽箭简直如神兵天降,裹挟着雷霆之力,从旁击中了先前那只箭的箭杆!
玉疏只闻“哐当”一声,铁质的箭头钉入乌黑的箭杆里,两只箭随意坠落到地上,仿佛刚刚的生死存亡之际不过幻觉而已。
她咬紧牙关,往前望去,就见阿日斯兰一脸惋惜,白羽落在他三步之外,抱着一柄大弓,神色无波无澜。
阿日斯兰看也不看玉疏,用马鞭指着白羽,“喂,奴隶,你怎么敢打落我的箭?”
白羽正眼都没看他,薄唇中吐出三个字:
“窝囊废。”
阿日斯兰暴怒,一鞭子往白羽身上抽过来,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若这鞭真打到白羽身上,只怕他会被鞭成两半!
白羽却混不在意,也不知他怎么动的,抬手一抓,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气势汹汹的鞭子抓在了手中。
“你这下贱的奴隶!”阿日斯兰完全被点燃了怒气,“立刻放开,留你一条性命!”
白羽冷冷笑了一声,任阿日斯兰几番拉扯,鞭子也在他手中纹丝未动。他眼神中全是鄙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刀锋般锐利,“就凭你?”他似乎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手上一个发力,竟生生将鞭子从阿日斯兰手上扯了过来!
他握住马鞭,在地上猛然一抽!他是天生的神力,此时又是全力一击,这一鞭如狂风卷野,沉闷的雷霆之声传出数里远,枯黄的草木立即被他鞭出一道深深的印记,甚至鞭入了泥土中,显现出笔直深邃的泥辙,“凭你也能取我性命?”
“呵。”白羽神色张狂至极,“你那点心思北延上下谁不知道,谁知你胆子这样小,也不过是个只会朝女人射箭的窝囊废罢了!”
青娘扑哧笑了出来。
阿日斯兰气得七窍生烟,震怒之下竟未留意玉疏已朝他走过来,待他发现的时候,玉疏已站在他左手侧,正静静望着他。
她目光太过冷静锋利,以至于阿日斯兰嗤笑道:“怎么,终于不装你那副柔弱美人样了吗?”
“是。”玉疏竟还笑了笑。
“我从不是什么柔弱美人。”她盯着阿日斯兰讥诮的眼睛,下巴倨傲地抬起来,目光如刀,“请你记住这一点。”
话音刚落,阿日斯兰只觉一阵剧痛,他错愕地低下头,发现左手手臂血流如注,鲜红的血喷溅在玉疏洁白的面容和衣裳上,让她看起来冶艳如夜魅女妖。
“第二次了。请左相别当白眼狼,记住我为何差点废了一只左手之后,竟还拿箭指着我的第二次。”
玉疏从容收回了刀。
乌沉沉的刀身毫不起眼,但只要见过它的人,就绝不会忘记它有多么锋利而可怖。
那是赫戎佩戴了二十余年的腰刀,陪着他多少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是赫戎最珍惜的爱物之一。
此刻竟在玉疏手上。
阿日斯兰瞳孔猛缩。
他们这边动静太大,本来一直在远处的赫戎留意了一眼,便驱马过来了。
白羽将阿日斯兰的马鞭嫌弃地扔在地上,一身反骨,桀骜不驯,“汗王,我开始觉得,获得你的青眼,也并非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因为上一个——就是这位传说中的左相大人。”他随手指了指阿日斯兰,“看起来真是窝囊得厉害。”
赫戎居高临下地望着阿日斯兰鲜血淋漓的左手,“阿日斯兰,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打次妃的主意。”他目光瞥过地上的那些箭矢,“不止一次。”
“王兄……”阿日斯兰面色有些失血的惨白,刚想说些什么又被赫戎打断了。
“你受伤了,该好好将养,暂时歇息一个月,开春前不用出来了。”
“王兄要为了这两个大楚的贱人贬斥我吗?”阿日斯兰不可思议道,“只有我……只有我是……”
“够了。”赫戎面色沉沉的,带着些看透一切的淡漠,“阿日斯兰,我信任你,是因为你过去十余年一直将事情做得很好,从不让冲动决定你的理智。但这几年……你变成什么样子了,你心里清楚。你若再将私人情感凌驾在一切之上,而不将我的话放在眼里,那我也不能再保你了。”
阿日斯兰如坠冰窟。
他知道……
他的王兄……
果然从头到尾都知道他的心思……
“是。”最终他只能垂下头,捂着血痕斑斑的左手,艰难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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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