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过往
门一开,女孩便探出头往外看,她小脸微红,羞怯得像只未出过巢穴的幼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走廊、客厅、小院子,她一一扫视过去,可是哪里都看不见人。
凉风透过门缝吹过她的身子,她不由得瑟缩一下。
正巧,红发的男孩从厨房里头端了碗白粥出来,白粥散发着白气,似是一团白雾笼罩在他面前,让他的脸若隐若现,带着一份不真实的美好。待雾气过了,端粥的男孩子眉目显现出来,纯净得不带一丝杂念,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红石榴籽一般清亮好看,他见她探出个脑袋就问:“洗好了吗?”
女孩见他在,眼中闪过亮光。
总算找到人了!
接着她乖巧地点头,轻声询问:“那个,可以给我一件衣服吗?”三番五次向不熟悉的人提出请求饶是她也有点不好意思,更何况她还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呢。
“衣服?”男孩子听了她的话呆了一会儿,两眼放空,似在回忆,直到看见她撑在门边白花花的手臂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没给人家衣服。
“第一回忘了给人家热水就算了,怎么第二回还忘了给人家衣服?”想想就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香克斯赶忙说到:“我只有几件衬衫,要不我带你去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没个称呼吧?”他赶忙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过去牵她的手。
眼前这孩子看着和邻居托他照顾的孩子一样,那平时怎么照顾的现在就怎么照顾,总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她看着红头发的男孩子一步步地走过来,手伸到她的面前,上面带着薄薄的茧子,看起来十分有力气,可能是练过的。
她脸微红地往后躲却被男孩抓住了手腕,女孩开口道:“叫我莉娜就好了。可以帮我拿过来吗?我……不好这样出去。”毕竟她也不是真的什么事都不懂的孩子,叫她在外人面前光着身子真的是有点做不到。
这一退缩的举动被香克斯认为她是害怕陌生地方、害怕陌生人,于是解释道:“别怕,我不是坏人,穿好衣服就可以吃饭了,不然容易着凉。”要是着凉加重病情,他母亲一定会念叨大半天。光是想想他母亲生气的模样香克斯就觉得心里发慌,手上直接就用了力。
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就怕自己生气的老妈。
没想到男孩子随随便便的一拉就把瘦弱的莉娜给扯了出去。
莉娜一个趔趄,脑袋一瞬间空白,随后反应过来顺势就抱住了他的身子,挡住了身前的一片风光,虽然并没有什么好遮的东西,但是那股羞涩感一直挥之不去。
几秒过后,心乱如麻的女孩子才敢抬眼看他,心里默默想到:“他应该什么也没看到吧……”
没想到一抬眼莉娜便发现他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似乎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抱过来。
“明明刚刚还那么警惕的,这孩子怎么了?”香克斯如此想到。
这就尴尬了……成年人的想法和孩子的想法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能真是她想多了。
“我……”莉娜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始解释,“我妈妈说过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身子。”
听完她说的话,男孩子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严肃地问她:“为什么?”他帮别人看的小孩子都是不穿衣服随便在家里跑的,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在外面就都可以。莉娜和他们也差不多年纪呀。
莉娜的内心瞬间抓狂,满脑子都是“哪来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不得已,她只能继续解释道:“因为我是女孩子啊!”莉娜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额上暴起了隐忍的青筋。
“好气哦,好想抽他那木头脑袋。”莉娜咬着牙如此想着。
“你是女孩子?”香克斯闻言有些惊讶,他低头看了看,只看到一张气得圆鼓鼓的小脸,眼睛还带着红像是有点委屈,头发短短的和被狗啃了差不多,因年纪真的小,实在看不出男女的区别。
香克斯心里头默默比较,这孩子头发不长,身子不像码头那群总是笑着招待他的姐姐一样圆润,在他印象中女性可都是那样的。
半晌,他说:“看着不是很像,刚刚背你下山我还以为你是男孩子。不过你名字还真是女孩子的名字。”他说得天真无邪,一副正直的模样却无端地带出了莉娜的怒火。
“你!”这一回莉娜的脸是被气红了,她踮起脚尖,伸出细手掐他脸蛋泄愤,“你可以说我长得不好看,也可以说我身材不好,可不能说我不是个女孩子!你到底对我哪里不满意!”
然而她力气小,许久不吃饭更是使不上力气,虽然脸被掐着,但是香克斯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力气好小,比山上的兔子力气还小呢。”香克斯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伸出手把她捞起来抱在胸前,像抱婴儿一样的抱法,他手下的皮肤软软的,确实和男孩子不同。
他的手一碰到她的身上,莉娜就想逃开,可是他有力,半天也挣脱不开,因此她只能在嘴上说到:“你给我住手!不可以随便摸女孩子!你家里人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他怀里的小女孩气急败坏,就差伸出爪子挠他了,香克斯咧嘴一笑完全不管她说什么,开口道:“我带你去找衣服。”
他翻了一通衣柜,翻出几件较小的白色衬衫,然后一件件地往小姑娘身上套。
“你长得好小,我小时候的衣服都穿不上。”
衬衫的下摆遮到膝盖,两只袖子长出一小截,莉娜甩了甩袖子随即被香克斯抓住撩上去固定住。一切做完后,还没反应过来的小姑娘被拍了拍脑袋。
“好了,去吃东西吧。现在也该凉了。”
莉娜摸着自己被拍的脑袋心里头有些难过,想她一个十八岁的大学生,现在却变成这么一个连力气都没有甚至还被一个小孩子欺负的小姑娘就觉得悲伤。
小姑娘扁了扁嘴,一言不发,全身上下散发着悲伤沮丧的气息,结果又被一旁的香克斯误会摸头安慰一番。
把自己当作哥哥的香克斯顺道帮她梳理那湿漉漉的毛发,一个个打结的地方被他轻轻地弄开,莉娜都没有注意到。只听香克斯轻声说到:“别难过,我带你去吃东西。”
莉娜不想被他拉着过去,因为感觉这样很没面子,所以一直想把手抽出来,可是被拉着的手用了半天劲也抽不出来,失败三次后莉娜心里想:“算了……”
十八岁大学生已经认命,现在她就是个小屁孩。
香克斯在一旁看着莉娜吃饭,他手里拿着纸巾给莉娜擦嘴,用对付邻居小孩的那套对付莉娜,意识到这一点的莉娜更是泄气,可是真的抵不住他给的饭菜的诱惑。
饭桌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一碟看不出是什么植物做成的腌咸菜以及一碟香气扑鼻色泽鲜亮的炒鸡蛋。
好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莉娜看到这个真的是要眼冒绿光,盯着这些饭菜就是咽口水完全移不开自己的眼睛,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碗来。
香克斯被她的模样吓到,在一旁劝:“你慢点吃,还有很多,吃太快容易噎着。我刚刚去叫过医生了,他一会儿就来。”他有些担心这小姑娘吃太快了噎住。
听到这话,莉娜咽下口中的食物,开口对他说:“不用请医生了,我会想办法的,别费那个钱。要是我出什么事了,我也不会怨你们的。”
莉娜心里想:“如果到时候这身体用不了了,就再找个新的。而且系统的医疗水平明显比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要强,怎么说也是高级科学位面的产物。这身体烧伤严重,自己又不是专业医生分不清楚这是二级烧伤还是三级烧伤,可医疗费用绝对不低,这对母子把她捡回来已经是很大的恩情了,哪能再给他们多添麻烦?”
莉娜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可男孩子看着却没想那么多,他顺势给她擦了擦沾着炒蛋屑的嘴角,柔声道:“没事,我们不会把你丢下的,你不用担心。慢慢吃。”男孩子说这话时眼光真诚,没有一点儿在说谎的迹象。
听到他说这话,莉娜顿时噎住了,嘴里的鸡蛋很难才咽了下去,她想到自己之前经历的种种竟差点落下泪来。
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在小姑娘的眼眶里打转,可是半天都没有落下来,被她死命地忍住,忍不住了就拿手背抹。
这一幕让香克斯慌了神。他紧张地盯着女孩子的眼睛,有些手忙脚乱:“怎么了?粥不好吃吗?身体不舒服?”他应该没有弄错烹饪的步骤,也没有弄错调味料,怎么就哭了呢?
男孩子手忙脚乱的模样让她眼泪直接就落了下来,一粒粒泪珠落下砸到劣质的地板上,反正她现在也是六七岁孩子的模样,也不在意丢不丢人了。
“不是……”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只是很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他们没把她当累赘,没有想把她赶走,还给她吃饭穿衣服……
原来,莉娜的双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她甚至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因此莉娜将收养自己的李家夫妇当作是自己的亲人。李家夫妇还有一个亲生的女儿,后来被莉娜认作姐姐。
可是李家后来出事了,先是养父去世后是姐姐失踪,家族产业一落千丈欠下一堆债务,养母受的打击太大进了医院,莉娜本已考上名校却毅然决然退学回家一边照顾养母一边想办法偿还债务。
后期天天有人上门追债,养母高昂的医疗费用让莉娜不得不向以前那些相识的人寻求帮助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助她们。
“李家的债务怕是还不起了吧?现在谁还敢借你们钱?要不莉娜小姐去找个有钱的老头,问问他能不能给你些钱?都到这地步了,你说你还要什么脸哪~现在你还年轻漂亮,能把自己卖多一点钱,等老了,你想卖都不会有人来买了。”
没有人愿意帮助一个没有希望的家族……
没有办法的莉娜只能多打几份工给养母付医疗费和偿还欠下的债款,然而实在是太多了,她甚至连母亲的医疗费用都快支付不起了。
曾经的莉娜是被养在温室里的花朵,可以眼睛都不眨地花几百上千块,现在的她却连花个几块钱都要细细思量,可谓是穷到绝望。
因此,她和一家古怪的公司签了合同。
那公司里的工作人员和她说他们公司是个正经的商业公司,福利待遇特别好,就是要经常出差、做市场调研、寻一些新奇的商品,而她应聘的是分公司的负责人,因为他们公司要开拓新市场所以才要找个负责人。
最令她动心的是这个公司给她的合同上写着会帮她支付母亲的医疗费、一次性偿清她们上千万的债款、寻到她姐姐的下落、支付她丰厚的报酬,条件是她必须签下一个长达百年的合同。
同时,他们要求她保存得来的信息和特殊物品并做好相关的记录,公司还有一些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不完成任务她就不能回去见自己的母亲。
当然,若是执行任务期间死了公司概不负责。
莉娜知道这其中有蹊跷,可看到随合同一起送来的五百万现金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啊。
禁不住诱惑的下场就是只身到达异世界搜寻被称为古代兵器、恶魔果实的东西顺道建立分公司。
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古代兵器、恶魔果实是个什么鬼东西呢,叫她去哪里找啊……
平静下来的莉娜看了一眼因她而慌乱的红发男孩,心里不由得感叹:“如果当初有人愿意帮她的话,她就不会和那公司签合同,更不会到这异世界来夺人身体搜寻物品了。不然谁会想着夺走一个女童的身体呢?”
虽已成年,但莉娜终究还是在慈爱的养母和温柔的姐姐保护下长大的,精通学习却不通世故,养母病后她才知道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艰难。
只是她没想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她竟然遇到了萍水相逢却愿意帮助她的人。
回想先前把她们拒之门外的亲戚,落井下石的“朋友”,莉娜就觉得格外讽刺。她们富有时年年到她们家祝贺,她们落难后却无人上门帮忙,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她抹了抹眼角落下的泪,抽了抽鼻子,开口道:“对不起,我没事,不是你的错,只是我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香克斯试图安慰这个哭得惨兮兮的小姑娘:“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今后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生活。”
听他这么说,莉娜觉得自己喉咙被一团苦涩堵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
母亲的医药费、姐姐的下落、家里的债务,这些哪是能轻易就过去的东西?那合同就像卖身契,脖子上的颈圈比炸弹还危险。可如果是为了母亲和姐姐,那么无论是做什么她都愿意,她欠李家的债可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
莉娜抬眼看了一下男孩子还有些慌乱的脸,问到:“你叫什么名字?”本来她对这个世界没有半点兴趣,这下因为他倒是有点兴趣了。
他答道:“香克斯。”
名字听起来有点普通,不过人倒是挺好看的。
这一次,莉娜才真的好好地看了他一眼,红发的男孩子脸蛋虽然稍显稚嫩,但是异常俊秀。莉娜觉得男孩子最漂亮的是那双眼睛,他的眼睛真的好漂亮,虽然是红色的,但是这份红既不像昂贵的红宝石也不像路边树上的红果,更像是天空燃烧着的太阳,带给人温暖的感觉。
莉娜心中暗想:“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应该还在小学里撒欢跑吧,哪懂得做家务照顾人。长得那么好看,做饭好吃,人又善良,看到我现在的脸又不害怕……简直就像……”
莉娜看着香克斯的脸,想着想着就脱口而出:“香克斯就像天使一样!”说完她就继续喝粥,像是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样。
香克斯顿了一下,然后脸上泛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是不是他听错了?于是他开口问到:“莉娜,刚刚你有说过什么吗?”
莉娜从饭碗中抬头疑惑问到:“我刚刚有说什么吗?”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嗓门从门外传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香克斯,你捡的娃娃在哪?快点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