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
江风很冷也很大,她独自坐在长椅上,面朝江面,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几个社会小青年勾肩搭背走过来,他们看到卿可眠,路过时甚至兴奋的吹了几声口哨。
卿可眠没有叫骂,也没有胆怯,只抬头看一眼,然后低头继续陷入沉思。
她静默得异常,加上路边还有其他行人,小青年也自觉没什么意思,嬉笑着走开了。
伏城缓缓走近,阴沉冬日里一抹刺眼的红,背影异常萧索,她不知道自己对男人来说有多大诱惑,所以美得愈发肆意张扬,“你——”
她抬眼,“果然是你在跟踪我,伏城,壁角听够了吗?现在还跟来做什么?怕我会自杀?放心,那天我都没自杀,今天更是不至于。”
“你可以认为我是在保护你。”
“呵——那要多谢你,当初你把我那样了……也是在保护我,我是不是该给你送面锦旗?”卿可眠开始玩自己的指甲,语调平平,“昨天我看了本书,里面有个很有趣的说法,你想听听吗?”
伏城挑眉,“说说看。”
“蛋白质的聚合,角质化,形成了我们的皮肤。皮肤之间最近的距离,哪怕是紧贴在一起,都要几十微米以上,以一个细胞还要大,所以我们所谓的肌肤相亲,其实根本没有办法把两个人的皮肤贴在一起。
末端神经因为受到压力,产生电信号,传到脊髓的一些部位,再反馈,继续运动、压迫,产生电信号,进而促进各种腺体分泌,打开一通电路,大脑随之产生幻觉,诸如舒服、快乐、忘我、极端的体验、飞,以至于恍惚,需要结合、爱、永恒,意义这些抽象的情感也会浮现。
把100万个人全部压缩成中子星的物质,才有了一滴水的体积,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两个蛋白质聚合体之间的近距离高频率位移罢了。”
她慢慢地站起来,“你自己不倒,别人推都推不倒,你自己不想站起来,别人扶也扶不起。于是我呢,坚强地站着,不管发生什么。”
伏城抓住她的手臂,“你想不想一劳永逸?”
卿可眠神色依旧冷漠,“伏城,你想要什么?”
“母女关系啊,可不像是夫妻关系那么好切断的,眠眠——”勾起的尾音缠绵悱恻,“今天的事你做得很漂亮,但对付李东来之流远远不够,现代社会想对付恶人,就是要比他们更恶,我可以帮你。”
“所以呢?”
挨得近,伏城被她呼出来的幽凉气息挠得半个身子都麻了,气味是刺激多巴胺分泌的重要信息素,一想到那一夜,全身的血液就朝下身涌去,“今天有我在,是你最大的幸运。”
“你和周湛结下这么大仇,他怎么可能放过你,胡淑枝约你去的饭店,不过是替蛇头洗钱的地盘之一。要不是我,今晚的你只会悲惨地躺在偷渡船上,目的地是可能是东南亚,也有可能是中东、欧洲。在船上你侥幸躲过船员轮暴活着下船,好运依旧不会眷顾你,好一点的会成为私人性奴,次一点只会被关在地下室里终年无休不停接客。你今年才20岁,刚成年不久,身体很年轻,但在那种地方,十来岁的女孩儿才是首选,但不管多少岁,都会被一直压榨,哪天没有客人了,你只会流向器官市场。你的人生从今天开始毁灭,之后只会比今天悲惨一百倍,甚至一千倍,你还能再坚强地站着?”
完美的面具逐渐被撕开,卿可眠猛地从他手里挣扎出来,语速都快了几分,“伏城,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费这么大心力?我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只想要简单的生活。”事实上一个人长什么样从来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又有什么错,怎么就成了原罪?
“你没什么错,错就错在太过美丽。”更何况是他伏城,想要什么就要不择手段得到,“想过简单的生活可以,和我在一起,你也不会吃亏,我可以给你很多。”
可她恰好是世界上最难哄的那类姑娘,“给我很多,给我什么?你的钱?我不稀罕!”
伏城拈起她颊边一缕发,露出一个猎手般的笑容,有些危险,又有些挑逗,“你想要的一切,眠眠,普通人能做到的应该是不顾一切往上爬,地位越高才越安全,你是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有个奶奶。”指尖的柔软一直通向心跳,形容不出的感觉,“你的敌意不应该针对我,加上今天,我救了你两次!”
卿可眠终于尖叫出声,琉璃色瞳仁似琥珀澄清,如今盈满怒气,眼圈已经微红,“伏城——”
“这里面所有资料都是真的,我没动过任何手脚,回去好好看看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再决定要不要联系我,当然我的时间有限,只等到今晚12点,逾期不候。”他掏出一个u盘,坦诚承认:“我是个商人,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凭你的能力想摆脱他们无疑是天方夜谭,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小小u盘安静地躺在卿可眠手心,普普通通没有一丁点特色,装着的秘密能够撼动短短二十年的人生经历。
伏城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还能再合上吗?
卿可眠坐在房间里,盯着电脑屏幕发呆。u盘里的资料足足有一个多g,最终,她还是颤抖着手点开。照片、视频、语音全部都有,包括从殡仪馆里买出一具和她体型差不多的尸体,入室偷窃,最后纵火,烧掉一切痕迹……
她把自己抱起来,还是觉得很冷,压抑的悲愤和无边的疲惫忽然涌上来,一股脑地把她淹没在里面。
以前觉得,胡淑枝只是蠢,李东来才是坏。
现在才知道,胡淑枝并不是真蠢,她是隐藏的坏,坏得彻底。
卿可眠抚额,精疲力竭,拨通那个电话号码:“说吧伏城,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卿可眠何德何能,敢劳驾这么多人如此处心积虑大费周章。
比想象中要快,他以为她会偷偷哭,没想到她只问了一句“你想得到什么”。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做我女朋友。”
“有区别吗?”女友或者炮友,卿可眠讥诮挂在嘴角,“时间呢?说明白点好吗?一次两次?三次?一个月够不够?多久才能满足你……”
“眠眠,你太看轻你自己了。”伏城轻笑,“一年,跟我一年,该给的我一样不会少,说到做到。”
听到这里,她冷冷地说:“是吗?那我要怎么相信你?”
很好,还记得讨价还价,“明天来见我,我会给你想要的。”
“还有……”
“嗯?”
“你都记不清自己到底过了多少手,我能不能请你给我一纸体检报告,我真的挺惜命的,想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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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取一时爽,追妻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