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众人目光已经从那个一步登天的少女转向那对容颜绮丽的男女，微风轻拂起两人放肆披散的长发，少许发丝调皮地纠缠在一起，打着旋儿盘旋起舞，又各自纷飞，宛如两人不可捉摸的命运，竟莫名生出岁月静好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对于寻欢而言是有些奇妙的，奇妙到她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眸子微微湿润，上辈子那么悠长，起起伏伏那么多转折，那么多离散，还从未有人认真地问过她一句：你可愿意？

    似乎是两人沉默的时间略过长，一直看着寻欢的骆无问轻笑着开口，“大家同属一宗，不管拜入谁的门下只要好生修炼，对天寻宗都是好事一桩。拙峰功法虽然厉害，却并非最适合两位师弟师妹，师叔未免太过着急了些。”

    “不……”寻欢没有回头看意有所指的骆无问，素手掀起袍子缓缓跪下，微醺的暖阳照在她的脸上，有一种坚定弥漫。她礼数完美地朝凌虚真人叩首，“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身旁的姬无月瞥了一眼面色微变的骆无问，他唇角扯出一抹笑，跟着寻欢叩首拜师，待礼行完，还心情颇好地说：“师傅莫怪，我和姐姐一直仰慕师傅为人，突然收到这个消息太过惊喜所以有些反应不及。不过礼都行完了，师傅的见面礼还没给呐。”他冲着众人眨了眨眼，长如扇贝的睫毛在眼睑处轻颤，打落丝丝光影，这个动作由其他男性做出来或许会被认为太过女气，但是无月做这个动作就只能让人心神追随，容貌之美已突破性别的界限。

    “见面礼……”拙峰在天寻宗地位最低，他的经历虽然励志，这也意味着很多人会觉得这一道不适合“天才”，所以两人这般恭敬的作态自然是让凌虚真人喜笑颜开，可当无月问起见面礼的时候，那张微黄的老脸有一瞬的凝固。

    寻欢嗔了无月一眼，微挑的凤眼不仅勾得无月心痒难耐，更是让周遭的男弟子们有些意动。“无月口无遮拦，师尊不必理会。”

    “该给的，该给的。”凌虚真人搓了搓手，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晚间，哦不，三日后来寻我一趟，为师先去准备一下。”话一说完，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就消失在众人面前，让无崖子端着的一张脸都有些绷不住，略显尴尬地宣布收徒大典结束，这一场对于普通弟子而言精彩纷呈的大典算是落下了帷幕。

    这下无月是真的笑出了声，他凑在寻欢耳旁低语，“师傅还真的异常……实在。”

    是很实在。

    寻欢跟着笑了。

    “姐……姐？”

    人群四散时，寻灵儿有些犹豫地来到寻欢面前，轻轻地呼唤，似蹙非蹙的眉头似乎蕴含着无限的话语。如果不是方才的凌虚真人念出这个熟悉的名字，她简直不敢相信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两人初到广场上时她是有注意到的，毕竟那么出众的两个人，是天生的发光体，引人注目。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如此……诱人，对就是诱人。这般出众诱人的少女是当初那个瘦瘦小小的人，那个灰头土脸、整天在市井之中为了她与乞丐、流氓们争抢一口吃食的……姐姐。

    寻欢这才算是正式将目光落在寻灵儿身上，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没有太多的情绪，冷静得可怕。

    与记忆中最熟悉的那般模样，长得一模一样，又有着些许不同。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记忆中的寻灵儿更加清冷高洁，而现在的寻灵儿似乎更加擅长发挥自己的魅力。也对，当然有区别啊，毕竟前世寻灵儿一生都被保护得很好，哪怕是最狼狈的时候，也不过是被拐的时候为了自保而将身上涂抹得脏兮兮的而已。

    还未待寻欢有何回应，无月倒是直接拧起了眉头，他挑着眉笑，话语却是半点不客气，“这位师妹难道是有随便乱认姐姐的习惯？”

    更绝的是尚未离去的徐如意阴阳怪气地接口，“她确实有到处认些‘哥哥’‘姐姐’的习惯，师兄师姐可不要被缠上才好，不舍些好处可是不好脱身呢。”

    似乎是才注意到寻欢身侧如此貌美的少年，寻灵儿揪弄自己袖子的动作一僵，不过很快地反应过来，脸上羞红，“我……不是……只是这位师姐的名字与我当年走失的姐姐一般无二，所以冒昧上前一问。两年前我们两姐妹同陷金玉楼，姐姐在某天夜里突然不知所踪……那群人乃色中饿鬼……我很担心她，侥幸得救后苦苦寻觅，却无半分音讯，这次听到凌虚真人唤师姐姓名，才有些失态了……”她的眼眸中溢满了担忧，倒让周遭的人不由得称赞一声“纯善”。

    这些话只在寻欢脑中过了一遍，就听出了些不同的味道。她是如此的担心那位不知所踪的“姐姐”，可若真的是她姐姐，被一群色中饿鬼带走会有什么后果不言而喻，而不管怎么脱身拜入修仙宗门无限风光后，居然对自己同样陷入魔爪的妹妹不闻不问，与苦苦寻觅的妹妹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管是凡人还是修仙者，大抵都是喜欢看热闹的，越狗血越好。所以一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已经落在寻欢身上，探视的意味很明显。她并没有去理会，制止了正待说话的无月，好整以暇地看着眼中含泪的寻灵儿，“我对这位师妹曾经沦落玉金楼的遭遇很是心疼，毕竟师妹也生的花容月貌，万幸后来被救了出来……”话语轻巧，“后来”两个字被她含在舌尖绕了绕再轻轻吐出，引人遐想，尔后话锋一转，“不过世界之大，同名同姓亦有不少。如果师妹寻姐心切，不妨画出令姐模样，我和弟弟也会帮忙找找，如果担心画的不像，我相信骆师兄也是十分愿意用镜光术将师妹记忆中的姐姐显现出来的。”

    寻欢笑着看了一直不曾离去的骆无问一眼，慵懒的目光与骆无问相对，倒让骆无问对这个不曾给他面子的师妹升起了几分猎艳的兴趣。

    众人的目光再次转到了寻灵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