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裕只觉得林姣从医院出来后变得格外黏人，许是害怕再次失去，她几乎无时无刻都呆在秦裕身边，不开口要求他做什么，也不用他陪着她出去玩，只是秦裕走到哪里她都要跟着。

    说是监视，她并不窥探他做的任何事情，只是单纯的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活像一只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猫咪。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礼拜，直到深冬的一个早晨，秦裕回到了他们的家，同往常一样直奔进了卧室，却没有发现林姣的踪影了。

    昨夜凌晨郊区发生了一起抢劫案，受害人被劫走了近万元现金，他收到了紧急电话要去处理案件，他轻轻地起了身披了件衣服，转过身却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林姣已经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

    浓墨重彩的黑夜，他看不清楚林姣眼里的情绪。

    却只听到她轻轻地问他：“要去哪儿？”

    秦裕弯下腰，在她的脸颊上盖了一个吻：“局里有个小案子要去处理，你再睡会，我很快就回来。”

    她拉住了他的手，传给秦裕的是她冰凉又刺人的温度：“快点回来，我害怕。”

    秦裕握紧了她的手，“会的。”

    是谁说经历的多了就会成长，她现在已经被残酷的现实击败，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只想完完全全的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而现在，林姣失踪了。

    床边是一封信，信封上是一个大大的“六”，他拆开信封，是打印出来的楷体小字。

    南洋路183号，废工厂。

    空气中传来的是熟悉的香味，洋槐树叶的味道，一如那个人一般，迷人，又腻人。

    手指关节微微弯曲，又渐渐松开，方一衡，他轻轻吐出这个名字。

    因果报应，都是要偿还的，这是秦裕从前说过的话，如今却轮到了他的身上。

    是时候，做个了解了。

    ————

    秦裕轻轻地踏入这个废弃的旧工厂，一共就只有一层，是上次方一衡绑架人质的地方，也是小张，死去的地方。

    想起小张，他微微动容，却并不觉得难过。

    现场已经被封锁起来，可是却又被人为的破坏过了，做这事的人真是大胆又放纵，却不像方一衡的作风，他敢于挑战任何人，却不屑玩自己用过的把戏。

    光线比上次更加昏暗了，看不清周遭的事物，秦裕却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轮椅转动的声音，还有浓重的洋槐树的香味：“小六，小十。”

    亲切却又陌生的称呼，是他赐予的。

    “秦。”方一衡嘴角勾起笑：“真是巧。”

    季昀想要推着方一衡上前，却被方一衡阻止了，实在是久违，叫他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开口：“好久不见，十七。”

    秦裕，秦，十七号。

    他们的精神支柱，他们的灵魂，这一切罪恶的开始，也是掉进深渊的结局。

    “林姣呢？”他不跟方一衡废话半句，单刀直入的进入了主题。

    方一衡嗤笑出声：“你已经被这个女人摆布到失去了理智，当初也是败在这个女人身上，八年前我就应该杀了她的。”

    季昀也忍不住插嘴：“十七，你先听我们说，当初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过去了，这次我们的确没有绑架林姣，是收到了娅娅的消息说要来这里，有惊喜，所以我们才会敢来。”

    娅娅...林姣...

    这个时候，一盏暗黄色的灯突然被人打开了。

    他们顺着光线望过去，站在灯光下的两个女生，一个是林姣，一个是娅娅。

    聪明反被聪明误。

    顾娅娅没有理会林姣，一看到秦裕就不由自主的朝他走了过去，眼神痴迷的望着他：“十七…weleback.”

    百感交集，十年前的缘分，如今却化为无。

    他没有看娅娅，眼神盯着林姣，像是要把她看穿，平淡、可笑、无语，却连一点的失望与愤怒都不肯给他，心灰意冷的人，不止林姣一个。

    “林姣。”他喊她，声音冷冷冰冰：“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只恨不能早点知道，看清我这个枕边人是个杀人魔，是亲手手刃了我父亲的凶手。”她笑的凄凉：“说来也可笑，为了证明我不是凶手来到了你的身边，却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所有人都若有所思。

    林姣望向方一衡那个方向：“方一衡，你当初给的提示，我终于明白了，q17，秦是17号，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为了告诉我这个事实，我真的，感激涕零，没齿难忘。”

    最后八个字，她咬牙切齿。

    她母亲在的第一个铁笼，有嗒滴滴答的声音，那是摩斯密码，指代的是q。

    第二个铁笼，是被横吊起的小张，写的是“ii”，若是让小张平站在地面上，“ii”就变成了“”。

    第三个铁笼，男性短袖上的英文字母是a，在字母表中，a是第一位，代表1。

    第四个铁笼，英文字母是g，在字母表中是第七位，代表的是7。

    q17，秦裕是17号。

    “小张被方一衡抓捕也是秦裕你知道的吧，这一切你都知道，只是你不能拆穿更加不能上报给警方，所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

    秦裕没有任何话好辩解，这一切都是事实，从没有逼不得已，都是他的一意孤行。

    从不后悔。

    林姣想要哭，却觉得没有立场，眼睛里干干的、涩涩的，“你们杀死了我爸爸，他是你们下手的第一个对象对不对，秦裕，顾娅娅，方一衡，季昀，还有，还有李谨，你们都是杀人犯！”

    突然响起了一阵鼓掌声，方一衡坐在轮椅上，脸上是肆意又狂傲的笑容：“真聪明，当时真是开心，我们都没用麻药，就那么用锋利的手术刀一点点的割开他粗糙暗黄的皮肤，看着鲜血一粒粒涌了出来，他还在反抗，真蠢，最后我们用菜刀剁，用榔头砸，分开了他的骨头，把他的内脏取了出来...”

    “方一衡，你闭嘴。”秦裕出声阻止了他。

    “为什么要闭嘴呢，林姣，你知不知道我们五个人啊为什么要解散，我的腿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杀了六个人就停了手，你难道不想知道吗。林姣，都是因为你，八年前，我们要杀的那七个人，就是你啊，林姣。”

    十年前，他们被人抛弃，内心阴暗，具有强烈的反社会人格，因为这些，他们五个人聚集到了一起。

    八年前，他们事业有成，将人玩弄于自己的鼓掌，享受着他们求饶喊叫的声音，却在要对林姣动手的那一天，被秦裕宣布解散。

    秦裕说，因果报应，都是要偿还的。

    所有的事情果真都是一个圈，现在他们都聚集在这里，做一个最后的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