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师兄,既然这样,那我就狮子大开口了,你能帮我找十个手艺好的刺绣师傅吗?”
“玉燕,你说要几个,十个?”季鞍又重新问了一遍:“玉燕,你要十个?”
他以为姜玉燕只要找三四个呢,毕竟她的裁缝店也刚开始营业,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十个。
“嗯,是十个,”姜玉燕对季鞍说道:“包吃包住,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工资两百块钱,试用期过后每个月工资四百,视工作情况涨工资。不压工资,每个月六号开工资,一个月一结。”
姜玉燕订的工资和国内工人的工资差不多,但是她管吃管住,算是很好的工资了。
季鞍一听这个,立马说道:“行,玉燕,这件事交给我,咱们明天就碰面。”
厂里有多少下岗职工,他心里是清楚的很,姜玉燕刚说出要十个刺绣师傅,他就在心里把那些工人过了一个遍,很快就根据手艺,人品和家庭情况找出了十个人来。
“师兄,你先别急着找人,咱们得把话说在前头,”姜玉燕坐直身体,正色道:“手艺好这是必须的,人品也得过关,那些油嘴滑舌,干活怠惰因循的人我可不要。”
干活好不好喝人品好不好同样重要,姜玉燕可得把话说清楚了。
季鞍立即说道:“玉燕,这个你放心,那些干活不好的吗,人品不行的我肯定不会介绍给你,我给你找的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手艺也没的说的。”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季鞍又说道:“玉燕,你开裁缝店还要不要别的工人,裁剪,缝合,熨烫,我都能给你找来。”
他们厂子里的下岗工人可不少,各个工序上的都有,姜玉燕要是能多要几个人才好呢。
“别的工序,我要一个缝合一个熨烫,不过他们的工资要比刺绣师傅少一点,要是有人愿意来,我就要。”
刺绣是手艺活,缝合和熨烫都比较好上手,工资就要少一点。
“愿意,愿意,能找到工作,管吃管住还几百块钱的工资,他们当然愿意了。”季鞍说道。
“那行,那就拜托师兄了。”
跟姜玉燕分开以后,季鞍骑着自行车没回厂里的宿舍,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下午请了假,不去厂里也没什么。
自行车在小巷里拐来拐去,拐进了一个死胡同。
斑驳的墙壁,石板上流淌着污水,偶尔还有叫骂声从低矮的墙头那边传过来。
第八十三章
季鞍要找的的人住在最里面的一家。
“邹师傅在吗?”季鞍支好自行车,推门喊道。
邹家的院子非常小,即使是在大中午的,院子也只有一点地方能照到太阳。
“老邹不在家,谁呀?”一个瘦弱的中年妇女屋里走出来,看到季鞍,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接着就转为沉默。
季鞍倒是不在意,他也算是厂里的一个领导,邹师傅被下岗了,他的家人对他难免有些迁怒。
尽管邹师傅下不下岗并不是季鞍说了算。
“桃姐,邹师傅在不在家,我找他有事。”季鞍脸上带着笑问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被季鞍称呼桃姐的女人好一会儿才问道:“季主任,你找老邹有什么事?”
季鞍走上了台阶,站在桃姐不远处说道:“桃姐,咱们进去谈。”
桃姐脸上没什么表情,叹口气:“你进来吧。”
邹家的堂屋非常小,从东走到西只不过三四步的距离,除了一张饭桌五把椅子,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桃姐端了一杯白水放在桌上,语气平淡:“我家也没什么茶叶,季主任你凑合着喝吧。您今天来找我们老邹是有什么事,老邹都不是厂里的工人了,还来干什么!”
季鞍还没说话,里屋就传来一个老人的喊声:“小桃,是谁啊,谁来咱们家里啦?是不是厂里的领导让建国回去上班了。”
老人的话像一把刀子一样扎进来,桃姐没进里屋,用比老人更大的声音喊道:“妈,你说什么呢,老邹已经下岗了,怎么还可能回去上班。”
这话是说给屋里的婆婆听,也是说给季鞍听的。
邹师傅的老娘躺在床上,每个月都要吃药,儿子今年上了高中,妻子没有工作一直干零活,收入很微薄,家里一直都是靠邹师傅的工资支撑的。
邹师傅下岗之后,邹家失去了大部分的生活来源,一下子就变得困难起来。
姜玉燕说起要找工人,季鞍一下子就想到了邹师傅,他的手艺很好,人品也信得过,家里困难也确实需要一份工作。
桃姐说完,转过脸去用袖子使劲擦了擦湿了的眼:“老人糊涂了,季主任您别往心里去。”
“桃姐,我这次来,虽然不是让邹师傅回厂里去上班的,但我给邹师傅找了个工作。”
桃姐的心本来沉在水底,黑黝黝见不到一点光,可季鞍说这话就像是在她头上打开一条缝似的,光随时可能透进来。
“给老邹找了个工作,啥样的工作?他能干什么工作。”
刚开始是疑问的语气,到了后边这一句,就变成自嘲了。
季鞍慢慢说道:“我有一个师妹,她在海市开了一家裁缝店,想找几个刺绣师傅,管吃管住一个月两百块钱,当然这是第一个月的工资。要是手艺好就给留下,留下后一个月四百块钱的工资,我第一个就想到了邹师傅,他的手艺在咱们厂里可是数得着的。”
桃姐有些不相信,问道:“真的?”
管吃管住,四百块钱的工资不算少了,这不会是骗人的吧?
自从下岗以来,她家老邹也找了好几份工作,可没有一份工作有这么高的工资,累死累活不说,还经常拖欠工资。
“桃姐,我的师妹跟我是一个系的,她毕业以后开了一家裁缝店,专门做高端服装,这次是特意来苏市找我,希望我能给她介绍几个手艺好的刺绣师傅,绝对不是骗人的。”季鞍说道。
桃姐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点笑模样:“季主任,我这是乍听到这么好的消息,有点心急了,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桃姐,你担心也是应该的,我这个师妹姓姜,叫姜玉燕,她这次来是要找十二个人,十个刺绣师傅,一个会使专门的缝纫机的,一个熨烫的,就算是骗子,这么多人一起出门你也不用怕。”季鞍喝了几口水,放下水杯接着说道:“工作时间是一天八个小时,一个月休息四天,要是加班的话费用另算。”
桃姐越听心里越火热,这要是真的,老邹一定得去。
不过当着季鞍的面,她还得矜持一下:“季主任,这老邹不在家,等他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等明天我给你个准信。”
“桃姐,等不及明天了,我那个同学明天就回去了,这样吧,晚上你来我家找我,到底去不去你给我回个话。”
季鞍的家庭条件不错,他分配到苏市还没半年,他爸就给他在苏市买了房子,他就从宿舍搬出来了。
“好,等老邹回来,我让他给您去回个话。”
季鞍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还得去别人家里呢。”
师妹要找十多个人,他得一家家上门,幸好现在是中午,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送走季鞍,桃姐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
要是季鞍说的是真的,那这是老邹下岗以后家里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要是老邹真的去了海市工作,家里总算能松口气了。
老人的药费,孩子的学费就都有了着落了。
一个月四百,海市那里管吃管住,丈夫怎么也能给家里寄回来三百块钱吧,自己再赚点,一个月怎么也能存下来百十块钱吧,存上两三年,孩子的大学学费就有了。
桃姐越想心里越火热,掀开帘子就进了里屋,屋里靠墙的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年级不小了,头发花白,虽然长期卧床,老人的脸色倒是很不错,一看就知道被家人照顾的很好。
“小桃,刚才是谁来了,找建国有什么事?”老人不能出去,在里屋又听不清外面说的什么,每次来了客人,都得问一遍客人是来干什么的。
桃姐给婆婆倒了一杯水:“是季鞍,就是老邹厂子里的季主任,今天来是给老邹找了个工作。”
老太太的水喝了两口就放下了,问道:“给建国找了个工作,那是好事啊,我看你怎么不高兴,是工资不好?”
桃姐拿了把椅子坐下,摇头道:“工资倒是还行,管吃管住一个月四百块钱,要是加班的话还有加班费。”
管吃管住一个月四百块钱,那还等什么,必须得去啊,儿子打零工一个月可赚不到这么多钱。
“一个月四百还管吃管住,这工资不低了,我看你怎么还不喜欢,有什么不对吗?”老太太并不糊涂,这个工资儿媳妇还不欢喜,难道工作不好,是国家不允许的?
“要是违法犯罪的事,咱们可不能干,”老太太说道:“咱们老邹家可是清白人家,犯法的事不能干。”
桃姐赶紧摇头:“不是犯法的事,季主任给找的工作还是老邹的老本行,就是去当刺绣师傅的,只不过工作地点在海市,我怕老邹不愿意去。”
在海市,那也不远啊,儿子怎么不愿意去?老人稍微一想就想通了,儿子是舍不得自己啊。
“小桃,这事你就别管了,我来给建国说,咱们家里的情况我也清楚后,有钱赚就行。”
季鞍从邹师傅家出来,自行车没骑多久,就到了下一家。
今天他要找的人不少,谁家也没多停留,说清楚情况后就去下一家,愿意去或者不愿意去,等晚上的时候都给他个准信。
姜玉燕在宾馆好好休息了一下,这苏市可是有名的旅游城市,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当然得好好逛逛了。
上辈子的时候,姜玉燕曾经跟爷爷奶奶来过苏市一趟,那个时候苏市的旅游业已经很发达了,到处都是游客。
这个时代旅游业还没有兴起,苏市的人要少上不少,有些景点还没有对外人开放,姜玉燕只好随便逛了逛。
景点看不了,但是小吃姜玉燕却吃了不少。
因为下午吃的太多,姜玉燕连晚饭都没吃,要是长期在苏市待下去,说不定她的体重得噌噌噌的往上涨。
季鞍一共找了十户人家,十二个工人全部就都找齐了。
这个时候,全国都在搞改革,下岗工人是一波接一波,季鞍找的又都是家里比较困难的,有这么一个工作机会摆在面前,谁会不珍惜。
十二个人,都表示愿意去海市工作。
邹建国也要去,虽然他心里放不下母亲,可家里的情况这么困难,他要是不去,家里怎么活?
儿子这个学期的学费还是借的,下学期的学费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还有家里的吃喝,母亲的药,这些都要钱,只靠他和妻子干零活,根本就挣不上家里的花销。
最后他狠狠心,还是决定去海市。
母亲也要他去:“建国,小桃的为人你也清楚,她会照顾好我的,你在外面不要担心,记得常给家里打电话,在外面好好照顾好自己。”
这些工人大都跟邹建国一样,上有老下有小,下岗后生活苦难的。
“既然大家都要去,那明天七点半在我这边集合,我带你们去找我同学。”季鞍话音一转,接着说道:“这个时候找个工作不容易,我可是在我那同学跟前打了包票的,希望大家能老老实实干活,要是真的闹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跟我的同学交代。”
第八十四章
第二天姜玉燕起了个大早,季鞍说早上会带找好的人过来,她得好好准备一下。
来之前她没想到工人会这么好找,工人宿舍她来的时候就跟张莱打好招呼了,让他带着朱白云把阁楼收拾出来,就让工人住在那里。
阁楼说不上小,大约有四十多平米,里面放着很多没有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一任租客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