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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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遇终于如愿以偿进了年级前五,这次期末考他排名第四,訾落雷打不动的第一。

    他很满意,拿了试卷看了看,再次定下目标。他要冲到第二,名字可以紧紧挨着訾落。

    晚自习的时候门口又来了几个女生,胡孝平这会儿去了办公室还没回来,仲天看了一眼就猜到她们为何而来。他把门打开后直接问:“找訾落?”

    女生没想到他一下猜中,愣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仲天回头:“訾——”

    “别喊他!”女生直接打断他,把袋子往他手里一塞,“帮我转交一下非常感谢!”

    仲天把礼物往訾落桌上放,开场白都和昨天差不多:“有个女生送给你的,应该是生日礼物。”

    他们俩今天又换了座位坐在一起,仲天抱拳缓缓退下。江遇和訾落一起盯着那袋子看了三十秒钟,胡孝平已经回到了班级里。

    江遇见他不动:“你不打开看看?”

    訾落看了他一眼,打开袋子拿出一个浅蓝色的纸盒,挺大的,还沉,拆开费了挺大的劲儿,俩人首先看见的就是一张卡片。

    江遇凑近了看,短短几行字,介绍了她是谁、坚信訾落一定能考上a大、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钢琴家。

    礼物是一个水晶钢琴,质地晶莹剔透,江遇好半天都没移开目光。

    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这三年来他们收到的告白并不少,有的方式不对会让人觉得不太舒服,有的收到婉拒不再打扰。还有的就像这两个女生,不为别的,没有目的,只是想送礼物祝福,把喜欢说出口,只想让他们知道而已。

    尽管他们两个对女生没有兴趣,但这一刻的江遇还是觉得女生有时候真的很可爱。她们的喜欢是热忱的,克制的,也是理智的。这份喜欢可以给其他人带来动力,相反也会让她们自己感到满足,哪怕不多,也足以暖了心窝。

    放假那天天空又下起了雪,但这次的雪花坠落成大片,下了半天也没见停。晚自习取消,江遇和訾落都没骑车,去了附近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这才慢悠悠地走向车站。

    江遇一只手没戴手套,看着手机里的数字:“我们存了这么多钱了。”

    他和訾落的钱都放在一起,因为季望成绩有进步,前几天季清又给他转了一千多的奖金,加上工资每个月能拿不少钱。

    訾落怕他的手冻着,默默给他戴上了手套。

    江遇把手机收起来,抬头望着不断往下落雪花的天空:“又要过年了。”

    訾落说:“今年能好好过吧?”

    江遇懂他的意思,江德志的变化訾落一家人也看在眼里,有时候吃饭时谢小安依旧会感到意外,但訾落觉得这样挺好,起码江遇每天不会饿肚子。

    江遇说:“应该能吧。”

    可他也不确定,因为过年后江莱忌日也跟着近了,江遇不确定江德志会不会失控再喝得烂醉,也不确定江德志看见他会不会还阴沉着一张脸。

    临近过年,很多生意人趁着这个时期大赚一笔,忙得不行。商场同时也没闲着,做不完的活动上不完的新款,江德志工厂还没放假,他身为一个经理自然脱不开身,回来晚了江遇就会跑出去吃,或者去訾落家里吃。

    今年的雪总喜欢给人惊喜,下了一场又一场。江遇以为这一次的雪又会像前几次一样下了半天就停,却没想到这场雪持续到了第二日上午。

    屋里开了空调,江遇穿着毛衣和訾落一起抬头看着窗外,两个人傻傻地希望这场雪可以下大,留下积雪,他们还可以堆雪人。

    虽然訾落总说江遇堆的雪人太丑,但他也想看到。

    百花巷口的每户人家大门和房间门上又换了新的一年的对联,而江家跟以往还是没有什么不同,没有红通通喜庆的对联,也没准备年货。江德志放假后徐美音腾出了一点时间和他一起挨家挨户走亲戚送了礼,江遇不喜欢,自然不愿意跟着。中午的时候徐美音没回来,江德志带回了一身细雪,手里拎着刚买的菜和肉。

    江遇倚在门边儿看着江德志走出了客厅去厨房的身影,他这回看得认真,看见江德志越发憔悴的面容,越来越瘦的模样,那不是因为劳累导致,而是一种不健康的状态。

    可江德志并无其他异样,江遇又开始恍惚,他在想也许江德志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是他从来没有注意过。

    徐美音在饭点回到了家里,江德志在卧室了待了好一会儿,出来时面色暗沉萎黄,看得江遇心微微一惊。

    “怎么了这是?”徐美音看出不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冻着了?”

    江德志坐了下来,神色如常:“这天太冷,有点着凉了。”

    徐美音说:“你穿太少了,在屋里也别穿那么少,这个天感冒不容易好。”

    傍晚时江德志和徐美音要去江德法家,这回江遇愿意跟着去了。外面雪没停,一家三口出了大门,恰好碰上也要去走亲戚的谢小安和訾成民。

    江遇看见訾落,冲他偷偷笑了笑。

    长辈打了招呼各自开车离开了巷口,到地方时江德法正在厨房里忙,马爱莉和江晓龙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满了年货。

    人多,聚在一起热闹。徐美音和马爱莉在聊生意上的事儿,江遇跟江晓龙坐在沙发上吃着干果在聊大学生活。每到节日饭桌上出现酒就变得顺理成章,这回徐美音和马爱莉都没拦,江德志却有点犹豫了。

    锅里烧着汤,江德法身上围裙还没脱下,他看着江德志,装作惊讶地笑着说:“这是不喝酒了?我没看错吧?”

    江德志没理他,端了端酒杯看着白酒满了一杯。

    一碰酒江德志就开始说胡话,江遇不喜欢听,他低头默默吃菜,饱了后跟着江晓龙坐沙发上打游戏。江遇看见外面的雪又下大了,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白,两个男人咋咋唬唬还在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长辈吃饭散场往往都迟,江遇坐不住,想和訾落去踩雪。

    訾落在奶奶家吃完饭陪着俩老人聊了会儿天,收到江遇消息时打了招呼就出了门。两地人约定的地方不远,走不了多久就能到。

    下雪天路太滑,路上的车行驶得缓慢,行人个个穿的厚实,还有几个小孩红着脸在打雪仗。积雪浅浅一层,訾落看见那小孩抠了半天才团成一个小小的雪球,突然想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有一年的雪下得比后来每一年都要大,那是訾落记忆里雪下得最大的一年。他记得江遇站在雪地里睁着眼睛望着他,一言不发,他跑过去拉他的手,冰冰凉凉的,谁也暖不热谁。

    訾落把手收了回来,心想着再等一会儿就好了。他的手不凉的,只是因为碰了雪,再等一会儿他的手温度回升,他就可以给江遇暖手了。

    在訾落的记忆里江遇每一年的冬天手和脚都冰,冰得吓人,他总会给他暖手,擦了护手霜两只手揉啊揉,抬头又看见江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前几年里訾落并不同意江遇玩雪,江遇见其他小孩打雪仗玩得开心,他只和訾落走得近,于是默默团了个雪球对着訾落砸了过去。

    訾落看着羽绒服上留下的雪球印怔了怔,也许是他懵的模样让江遇觉得可爱,訾落看见江遇眼睛弯成一轮月亮,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比以往都要开心。

    从那之后一到过年訾落和江遇就期盼着能够下雪,可有好几年希望都落了空,那几年的冬天漳城连片雪花都没见着。

    他们再也没有遇到下得那么大的一场雪了。

    訾落离得老远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身影,那人戴着围巾,手套摘下来塞进了羽绒服的口袋里,微微弯腰在抠那薄薄的积雪。

    訾落想起刚刚见到的那个小孩,他看着江遇突然没忍住笑了。

    积雪太浅,江遇抠的认真,却半天团不成团。訾落在他身旁站定,伸出手去撩拨那晶莹的雪花,用手指沾了一点,直接点在了他的鼻尖。

    江遇一愣,把手里团了半天的小雪球胡乱揉散,伸手在訾落面前洒下,两个人看向彼此的视线里多了更灿烂的白雪纷飞。

    訾落吻了下他的鼻尖:“冷不冷?”

    江遇摇摇头:“不冷。摸过雪,手这会儿挺暖和的。”

    “我这几天可能要在我奶奶家住。”

    江遇知道过年时訾落都会去他爷爷奶奶家过一阵,他点点头:“去吧。”

    雪花缓缓落下,四周一片雪白。訾落和他一起往前走:“今年会好好过年对吗?”

    江遇不确定,訾落也是不确定的。他第二次这么问了,想听听江遇怎么回答,他想听到的答案不是“应该”,而是一个肯定的、会让他放心的答案。

    江遇看了他很久,笑得开心:“会啊,我爸会做一桌子大餐。”

    訾落去握他的手,说了声:“好。”

    江遇回家路过慕德祥的大门时看见里面一片漆黑,洗漱完进了被窝刷朋友圈看见书辞发的一张照片才知道慕爷爷这是去a市和书辞还有游叶之一起过年去了。

    訾落很晚才发来视频通话,接通后訾落看了看他:“我以为你睡了。”

    江遇说:“今天好像没那么困。”

    “明天上午出去逛逛吧?趁门店都没关门。”

    年三十到年初三左右,大街上的店几乎没一家开的,有一年的江遇和訾落并不知道,跑出去玩结果玩了个寂寞,只能去王家便利店买了两盒摔炮。

    第二天的两个人逛了一上午,中午在外面吃了炒饭,回去时买了两串冰糖葫芦。

    訾落咬了一口,尝到了酸甜的味道,他说:“除夕那天,吃完饭去看烟花吧。”

    江遇吃下第二个糖葫芦球,嘴巴鼓起一块,含含糊糊嗯了声。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百花街已经很热闹,在整点的时候江遇被四周的鞭炮声吵醒,一家结束了紧接着另一家又响起来。江遇没了睡意,拿起手机去看訾落沉沉入睡的半张脸。

    訾落的爷爷奶奶家住的小区管理严格,不允许放烟花炮竹。江遇怕这边的炮声会吵醒訾落,把音量调小了些。

    一觉睡醒家里已经没人在,江德志并不知道去了哪儿,但江遇知道今天是除夕,江德志和徐美音一定都会回家。

    訾落早早醒了,视频一直没挂,发现江遇起了床后才把静音关掉。江遇听见訾落那里吵得厉害,也看见了满客厅的大人小孩,实在热闹,是过年该有的气氛。

    “家里没人吗?”

    “没。”江遇说,“中午会回来的。”

    訾落点头,说了两句视频挂断。

    江遇打算随便吃点早餐,打开冰箱却惊讶地发现里面放了一桶鲜牛奶,是老张家养得奶牛挤出来的,他上次喝还是訾落给他的,他已经很多年没在家里见过了。

    他倒了一碗去煮了喝,又煮了俩鸡蛋填饱了肚子。屋外积雪还没融化,江遇拿着扫把清扫了一遍,又跑回屋里写了会儿作业。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遇写完了三张试卷,只听见外面一阵阵说话声响起,近了又渐渐远了,他才明白是过路人。

    又过了一会儿,江遇闻到了菜香味道,肚子跟着叫了叫。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原来早就过了中午十二点。

    可是那扇大门没人踏进来过。

    江遇拿起手机看了看,并没有任何未读消息,徐美音也没打来一通电话。江德志可能有场,应该又去喝酒了,江遇想。

    饿得厉害,外面的门店又早早关了门,江遇在家里煮了包方便面,打了个鸡蛋,倒也能吃饱。他坐在桌前喝了口热气腾腾的汤,看着江莱笑得灿烂的脸,喃喃道:“哥,新年快乐。”

    一直到下午江遇都没能等到江德志和徐美音回家,他放弃了,作业不想再写,手机没有好玩的,他开始躺床上发呆,脑子里天马行空,没有逻辑。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暗,鞭炮声再次响起,提醒着他今天是大年三十,家人聚一起的日子。

    江遇怔愣的望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空,院子里的灯没开,他看不到那扇大门,但是江遇知道,它依旧没被打开过。

    訾落的视频通话让江遇回了神,可他半天没敢接。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说好的大餐却连个馒头都没见着,他不想让訾落担心,没挂也没接通。江遇侥幸的想,希望訾落以为他在吃饭没拿手机,这样就不会再打来了。

    但他想错了,视频不通,訾落直接改为了打电话。

    第一遍江遇没接,等到第三遍响起来的时候江遇才明白訾落这是不等他接通不会罢休。

    也好,不是视频通话,这样訾落就看不见他了。

    他按下接通,听见訾落那边的嘈杂。

    訾落问:“怎么一直不接?”

    “没听见,在客厅包饺子呢。”江遇语气轻快,怕訾落问其他的,开口道,“你们还没吃饭啊?”

    “在做了。”訾落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听他这边的声音。

    江遇连忙跑到客厅把电视打开,但数字电视不像老式的电视机一打开就有声音,他急得不行,又慌忙跑到院子里,而炮声早已停下,四周寂静无声。

    “江遇。”

    江遇握着手机,心跳如击鼓。

    訾落像是走到了一个更为安静的地方,他声音沉沉的:“没有大餐,家里没人。对不对?”

    江遇咽了口气:“不是,我爸妈还没回来呢,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大年三十家里怎么可能没人啊。”

    訾落并没有出声。

    “等会我会拍做好的菜给你看,绝对不比你今晚吃的差。”江遇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空,看见了一块块乌云遮住了朦胧的月亮,他笑了笑,“别担心了,我好着呢,中午都吃撑了。”

    訾落还是没有说话,江遇知道他聪明,再多说更会起疑心。他只能装模作样江德志在喊他,他应了声又对訾落说:“我爸回来了,我去拎菜,你快回去准备吃饭吧。”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紧盯着那扇大门,像一个漆黑的黑洞。

    他没回房间,沿着冰凉的台阶坐下。周围又响起了鞭炮声,这意味着晚饭不久后就会开始,江遇听见了孩童的嬉闹声,混在里面车子的喇叭声,还有长辈们的谈笑声。

    也许走出这扇门,百花街的每一户人家都灯火通明,亲戚朋友家人亲人站了满院,小孩打闹着拜年,和他差不多大的人会向老人敬酒,最后一桌子的人会夸赞他懂事。

    每个人脸上笑脸不断,橙汁白酒不断,红包不断,祝福不断,灯火不断。

    而现在的他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如果现在有个无人机拍下这一幕,江家应该会显得格外突兀。

    江遇把脸埋在膝盖上,脖子一圈露了出来。他坐了很久,直到微凉的触感落在脖颈,他才发现,原来又下雪了。

    手指冻得没了知觉,江遇拿着手机起身,他听见门外急促的跑步声,应该又是过路人。

    他转身,听见了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因为要等江德志回家,江家大门一整天都没锁,从里面插上,从外面伸手就能够打开。江遇身子绷直,直觉让他感到心惊,他没有回头。

    脚步声渐渐近了,夹杂着重重地呼吸声。

    江遇手猛地握紧了。

    今晚的月色被乌云遮住,小巷里坏掉的灯没人去修,江家大院只有江遇屋里亮着光,院子里也是黑的,可是訾落还是能够看清江遇的背影。

    他站的笔直,一动不动,看起来好坚强,却又羸弱,好似不堪一击。

    訾落呼吸缓了缓,直接拉住他冰凉的手,把他抱进怀里:“江遇。”

    江遇的手抬起来又放下,他最怕这样。怕他自己的事情影响到訾落,訾落现在应该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饭桌上,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可能出口责怪,因为他很开心。

    人都是自私且贪婪的,谁不希望在无助时可以看到一丝光亮,又有谁不希望孤身一人时想念的人能出现在身边。江遇抱紧訾落的时候,所有的应该不应该、对或者错,都无暇去想了。

    訾落又喊:“……江遇。”

    江遇睁着眼睛看天空:“对不起。”

    他没说实话。

    訾落并没有追问,他只是摇了摇头,手覆上江遇微凉的脸颊。在黑暗的四周,江遇看见了訾落仿佛装满了星星的眼睛。

    “跟我走。”訾落说,“跟我一起去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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