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深陷埋伏

    对于帝都史坎布雷，不论在过去四年中曾经发生了什么，不论有多少冤魂屈鬼从此日夜哭泣在再度繁华的大街小巷中，不论多少豪门府第在两次灾难中断绝香火，总之，魔法历九年的冬季，这座饱经沧桑的城市被收复了。至于曾经的创伤——所有当权者都相信：近似永恒的时间会让这一切消失得干干净净。

    面对帝都的惨相，就连范公爵这样心硬如铁、贪财如命的军阀也没有心情再搜刮这片地皮。

    虽然被困近半年，西帝君集群战略退却的时候却有条不紊，可以想象，在一昼夜里传送三四万军人需要架设多少大型魔法传送阵，而这些传送阵需要预埋多少魔法水晶。但是，京畿战区军队搜遍了全城，竟然连一粒传送用魔法水晶都没有找到——很显然，这些魔法师们在传送完所有军人后，又传送走了所有的水晶。最后，魔法师们带着最后一个魔法阵的水晶，利用类似定位术的空间跳跃魔法离开史坎布雷。这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了西魔法帝国的强悍。

    范公爵在赞叹西魔法帝国严谨作风的同时，犹豫再三，最后派一位幻兽骑士专程去了趟花语平原，把这事告知帝国大元帅艾米。

    公爵大人这番好心多少有些事后诸葛亮，现在的花语平原最前线，已经剑拔弩张到魔法炮瞄准魔法炮、龙骑士枪抵住龙骑士枪的地步！

    和任何其他大瘟疫完全一样，魔法历九年的大瘟疫从爆发到消失经历了一个完整轮回，体弱者、抵抗力不强者在瘟疫爆发最强烈的时候纷纷倒了下去，而那些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患者最终获得了抵抗瘟疫的能力并终身免疫，就连他们的子孙也将获得对同一瘟疫的抵抗力。

    魔法历九年入冬后，花语平原神圣教廷包围圈里的瘟疫也逐渐稳定了下来，稳定下来的除了疫情外更重要的是人心：大量亲朋好友在瘟疫中死去，苟延残喘下来的幸存者对于瘟疫已经见怪不怪，人类神经似乎总有这种超强弹性——按照教皇陛下的说法：民心大定、民心可用。

    真正让花语平原西帝君集群振奋起来的当然不是民众对死亡的漠视，更不是因为神圣教廷牧师们传恩布道，是花语平原上突然出现的十多座占地数十亩的湛蓝色魔法阵——不论是普通民众还是服役多年的军人甚至是高级军官，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恢弘庞大的魔法阵，数以千计的魔法水晶、水晶柱半露在地面，水系魔法精灵和冰系魔法精灵不时在魔法水晶间穿梭，数以十万计的魔法精灵欢笑跳跃着最终在半空中构架起一个又一个数十米高的半圆形魔法穹顶……除了神迹之外，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所有的人类，对于未知事物总有一种畏惧，而这种畏惧感经过神圣牧师稍加点拨就变成了西帝君集群上下军民战无不胜的信心——至少是将来的。

    顺理成章地，西帝君集群在内线大规模修建要塞，并且再次派出骑士部队开始例行巡查。

    包围圈外围，艾米诺尔大陆联军（这个名词由亚当·平殿下提议已经正式在各类文件中使用）千里运输过来的巨木，把外线的尸体垛子围起来，浇上油，没日没夜地烧，成百上千的尸体垛子足足烧了20多日，才全部火化干净。

    那一段时间，艾米诺尔大陆的上空随时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浮尘，风一停，小粉屑沙沙地落下，白花花的，哪儿都是。转过年，一连十年，花语平原还有周边地区草木那个旺盛，茅草都长两人高，地里的庄稼至少提高五成产量，地里的土拨鼠长得都和小狼似的——肥呀，天上掉下个雨点子里都混合着一半的有机肥料。

    在往年，此时已经应该飘雪花了，今年，干冷干冷的，就是不下雪。为了给西帝君集群足够的压力，联军不仅加强了空中骑士大范围巡视，也派出游骑沿着包围圈监控西帝君骑士部队，一旦出现异样的苗头，立刻打压。

    艾米最近压力很大，池傲天不久之前去了北部联邦，按照池二少公开的说法，是去给皇帝陛下请安，艾米当然知道这所谓的请安是给红石陛下施加压力——池二少准备用自己做人质换回大青山。以小佣兵团诸位主官对红石陛下的了解，这样的请愿多半是两位副团长都会被放回来。

    霍恩斯看黑雨一直不停，向艾米告假，也返回了北部联邦。他是回森林矮人王国请援军，估计最少会带六千左右的森林矮人战斧士兵回来，这样一来，小佣兵团的森林矮人部队将直逼一万大关。小佣兵团原有的四大巨头就剩下艾米一个人，另外一位副团长苏格尔在汉堡城曾经受重伤，身体一直不好，而且就威望而言也无法与其他人相比。整个千斤重担压在了艾米一个人肩膀上。

    艾米确实很担心西魔法帝国的魔法师军团，按照估算，这支神秘的力量早在两三个月前就应该以最威猛或者最神秘的方式登场了，艾米一直以为，是天上这场大雨才导致魔法军团迟迟没有露面。出于谨慎，艾米让麾下几支精锐部队一直处于战备状态。

    担心有事，果然就来了事情。

    魔法历九年冬二月一日，小佣兵团骑士营派出的一曲轻骑士在东南方向和西帝君的一支轻骑部队对上了。就以往的经验而言，联军现在势大，双方巡逻队伍撞到一起，西帝君的骑士都会后退几步回到自己要塞的强弩射程，今天却是例外，西帝君三十多位骑士跃马扬威地立在大路正中，其中有几个骑士从背后摘下弩箭，摇动齿轮上上了弩矢。

    带队的小佣兵团骑士曲长是已经正式晋升为帝国骑士享有世袭罔替公爵头衔的少年阿浪，看着眼前异常嚣张的敌人，小男孩心中生疑，一边示意队伍呈半月状包围上去，一边让身后两位骑士带马回去报信。

    在这个方向上处于警备的是小佣兵团魔剑士营，历经多次扩编，魔剑士营的规模已经超过千人大关，林雨裳就任东魔法帝国国王后，还专门派了两位瞬发魔法高手的魔法师常驻魔剑士营指导。

    听说有冲突，魔剑士主官大帐里所有人眼睛都亮了，其中叫嚣最凶的就是暗秋生——艾米为了防止这个讨厌家伙再给自己添乱，明确下令，除非获得副团长以上的同意，否则，暗秋生不得擅自召唤巨龙，龙骑士没有龙威力顿时减了九成，百无聊赖之下，暗秋生没事不是到阻击剑士营就是魔剑士营蹭吃蹭喝。

    没有等魔剑士现任队长罗德格下令，暗秋生先嗷地一声跳出大帐，抢了一匹战马就向冲突地点冲去。

    罗德格苦笑，暗秋生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连团长大人都懒得答理的人，谁拿他也没办法，只能一边派人给团长大人送信，马上召集全营集合赶往冲突地点——艾米特地给所有警戒部队配备了战马。

    暗秋生赶到冲突现场的时候，气氛已经相当紧张了，双方骑士都已经摘下了弓弩，淡黑色的箭头反射着光芒，直指敌人胸膛，40多米的距离，对于强弓硬弩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看小佣兵团援军赶到，西帝君骑士们没有丝毫惊慌，每个人都用一只手撕开了卷轴，各色防御性魔法立刻嘭然打开，防护住战马和骑士，就在同时，另外一只手扣动了弩矢的扳机，弩矢怪叫着射了出来。

    小佣兵团的骑士们连忙低头躲闪，还好，敌人只能用一只手放箭，绝大多数弩矢都射高了，只有三四位骑士惨叫一声被射下战马。

    随即，西帝君骑士们一声呼哨，拨转马头向后逃去——并非是向内侧要塞逃跑。

    “混蛋！射死这些混蛋！去抓住他们！”暗秋生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大吼着。

    只有零散的三四个骑士射出了手里的箭羽，其他骑士都把弓背到了身后——敌人的骑士都已经释放了防御性魔法卷轴，这时射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过，看敌人既然没有向要塞逃去，轻骑士们带动坐骑从两翼包抄过去。

    魔剑士们也赶到了，立刻尾随轻骑士紧紧跟上。

    暗秋生追了两步，觉得情况有点不妙，怎么感觉敌人似乎有什么埋伏？小伙子下意识缩头缩脑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团长大人派出来监视自己的奸细，从袖口里偷偷摸摸地掏出了龙笛，假装一低头擦鼻涕，快速塞进嘴里，人类听不到的声音立刻在天空中四散发出。

    龙笛发出的声音，穿透力极强，有经验的龙骑士甚至能用龙笛吹出不同的音调，命令巨龙做其他的事情。暗秋生在天空之城吃了金苹果后，对于操控一个小小龙笛自然不在话下，现在小佣兵团除了大青山、池傲天已经和绿儿、要离建立起心灵联系外，暗秋生对于巨龙的操控比凌云都强上许多。

    看着北面天空云岚出现变化，暗秋生心底大定，挥舞着长剑高声吆喝着加入了穷寇必追的行列。

    能在小佣兵团系统内坐到各营正副队长的职位，基本相当于正规部队大队长甚至更高的级别，魔剑士营又是小佣兵团起家的四大班底之一，现任队长罗德格虽然刚过19岁，却拥有魔法师特有的疑心，看眼前这些骑士突然撕开魔法卷轴，就已经开始心生疑惑。

    他一直跟在暗秋生的背后，当然也看到了暗秋生刚才那点小动作——艾米早就知道暗秋生这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特地叮嘱了小佣兵团的干部们，尤其是阻击剑士营和魔剑士营这两个暗秋生传统的势力地盘，绝对不能发生上次像常庆那样被暗秋生蒙混过关的事情。当然，暗秋生不知道原来密探就在自己身边。

    罗德格也猜出了暗秋生在召唤巨龙，不过，出于小心起见，少年魔剑士也没有揭穿，而是给自己身边几个曲长下了命令：“让所有人把防护性魔法卷轴都准备好。”

    前面百米之外是一个小山坡，最前面的小佣兵团骑士斥候刚追过山坡，所有人都勒紧缰绳马打盘旋，就在对面另外一个小山坡上，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敌军！人数一两千人左右，站在最前面的是数百弓箭手，人手一把近一人高的黑色长弓，让所有骑士们心中一紧的是，这些弓上扣着的箭尖上竟然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小佣兵团的骑士们多数都是军人世家出身，还有相当部分是贵族子弟，他们当然知道，什么样的金属武器才会散发出七彩光芒。

    更让小佣兵团游骑士们心寒的是黑甲弓箭手后面的兵种！

    即使在帝国四大王牌骑士团也找不到同样当量级的重步兵！一眼看去，每一位步兵身高至少1.8米以上，从头到脚裹着重铠——是真正的全重铠，连眼睛前面都镶嵌着一片蝙蝠状黑色晶体，重铠一水的金黄色，太阳下反射出金色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痛！看样子，真的是黄金打造的铠甲。

    铠甲风格极其复古，头盔是典型的兽首状，一共有四种模样：虎、狼、猪、熊；肩甲非常夸张地高挑起至少1.5尺，尽头一律为锯齿状；胸铠是整体的板甲，到腹部才变成柔性更好的锁子甲，不过通过锁甲凸起的外形，小佣兵团贵族出身的骑士们马上判断出在这锁子甲后面还钉着小片的板甲；腹部的锁子甲一直向下披到膝盖，把腿铠的上半部挡得严严实实，腿铠和靴子已经连为一体，从表面上可以看到数十个螺丝钉，这些螺丝钉固定好每一个关节上的锁扣，让重步兵能够行动自如。

    没有人知道这重铠的厚度到底是多少，但是所有骑士都看清楚一点：重铠的每一个部分上都勾刻着至少半厘米深的沟槽，而这些沟槽最终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微型魔法阵，魔法阵上还镶嵌着一颗颗鸟卵大小的魔法水晶，魔法水晶里蕴藏着充沛的魔法力量，而这些力量正延着半厘米深沟槽滚滚流动，生生不息——除了魔法水晶外，只有纯度高于95%以上的纯金制品上，才能让魔法能量展现“流动”的性质。

    与帝国传统重步兵不同的是，这些重步兵并没有握盾，清一色的右手握2.7米长的据马长枪，左手握一把1.5米长的锯齿弯刀。

    锯齿弯刀在魔神大战期间非常流行，破坏力极其巨大，但是早已经从各帝国制式武器中消失，被淘汰的原因只有一个：诸帝国军中根本无法成建制地选拔出使用这种变态武器的力士，锯齿弯刀每一次劈砍中目标都必然会附带出一个锯、拉的动作，力小者不要说长时间使用，一次劈砍就可能导致手腕脱臼。

    埋伏！骑士曲长脑子里马上飘过这样的念头。

    这个答案显然正确无疑！而且，埋伏的目标绝对不是小佣兵团数十位巡逻骑士这样的小鱼小虾。

    小佣兵团魔剑士们并不知道对面的情况，驾驭坐骑刚刚冲上山坡，三百米以外的西帝君弓箭手部队猛然开始发动了！

    三百米！这个距离对于人类弓箭手本来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距离，最优秀的人类长弓手仰射距离不会超过200米，还必须借助风力。

    所有的黑甲弓箭手同时松开弓弦！箭羽破空而起，七彩的箭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淡淡的气痕，仿佛无数的七彩飞虹，让所有骑士们心寒的是，这些箭羽破空时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心！弓袭！”骑士曲长阿浪看着箭羽的轨迹，马上明白这箭雨的目标是山峦后面的魔剑士们，一着急跃上马鞍，冲数十米外的魔剑士们挥手示警！

    骑在马背上和站在马鞍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高度，前者射向魔剑士的箭雨刚好从头顶越过，而后者——两三根低空掠过的箭羽射在铠甲上随即爆发出一团七彩光雾，光雾中，箭羽毫不费力地撕开了阿浪身上的铠甲，后肩胛射入前肩贯出！

    阿浪站立不稳一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疼得咬牙切齿的少年脸色变得狰狞起来，他知道，自己一时的贪功心切犯了一个错误！而这个错误，可能导致眼前一两千小佣兵们全军覆没——阿浪身上的铠甲是曲建红大人留下的，即使是精灵弓箭手，在这样的距离上也不可能一箭射透两层铠甲！

    ……

    时隔两万年，魔法帝国的魔武士、魔剑士部队就以这样一个特殊的方式再次登上了战争舞台，而他们面对的第一个对手，恰巧是全系魔导师艾米一手建立的魔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