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卫玠神色不动,这可不像是什么挨打的动静,像是有什么死人的事。
莲心瞥了瞥卫玠的面孔,又道:“大人们还是随奴家回去听曲吧。”
卫玠侧过身来,透过白色眼布,朦胧的视线里不见萧扶玉的身影,他薄唇略微紧抿,方才还在身旁,转眼就没了踪迹?
***
醉音坊沿着东面的走道过去,客人变得少了许多,廊坊清雅秀丽,直走下去便是坊内的后院。
萧扶玉脚步放得极轻,张望四野,也看不出是出了什么事,难得人人耸动。
直到有一间房门正敞开着,坊内的老鸨神色不悦,单手叉着腰,带着几个人走入房里。
萧扶玉几分疑惑,寻到一角较为隐蔽的窗牖前,猫着身子,透过镂空的孔往里头瞧。
只见那老鸨正在房间中央,一手捂着鼻子,而屏榻躺着一个女孩使得萧扶玉瞳仁微缩。
那女孩赤.裸着身子,满身紫青的痕迹,更是秽污不堪,双目怔怔瞪着,显然已经没有了气息,简直是草菅人命,令人心惊。
这就是众人说晦气,避而不及的事......
老鸨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则指挥小厮将女孩的尸体同草布包起来,抬下去随便埋了。
房内浓重的血腥味,老鸨扇了扇鼻前,如同看一件被损坏的物件,不悦道:“这七爷每次来用要弄死个姑娘,这样下去,咱醉音坊都没姑娘了,这哪受得住啊。”
一旁的管事道:“姑奶奶,你快别说了,人还没走呢,这话要给爷听了去,可没好果子吃,咱还得仰仗着他呢,你还是快将正事办了。”
老鸨则哼了一声,也不敢再说一句不满。
窗牖之外的萧扶玉缓下心绪,只道这七爷是何许人也,听这二人的口吻,这人身份非凡,颇有势力。
在京都,可没有那个叫七爷的权贵之人,人命在这醉音坊里就如此凉薄冷漠了吗,将女子玩弄成这种不堪入目的模样。
萧扶玉深感厌恶,浑身不适。
里头的小厮们将女子的尸体收拾好,便要抬着人退出来。
萧扶玉退下窗牖前,怎料一脚踩空,欲要摔跤,差点露出声来,忽然一只修长的手掌伸来捂住她的嘴唇,往后倒的身子撞倒一堵结实的胸膛。
萧扶玉心头一惊,抬首看去,在她身后的正是卫玠,他神色沉凝,揽着她的身子转入拐角里。
厢房里,女子的尸体被抬出来,往后院而去,老鸨则在众人身后。
卫玠轻瞥了一眼,缓缓松开萧扶玉的唇,她显然没有从方才事中平静下来,那个女孩摸约才刚至及笄的年纪,死得太惨了。
“她......”
卫玠面容冷静,接过她的话来,低语道:“那是薛斐然的侍女。”
“薛斐然?”萧扶玉怔了怔,接着道:“那她本人岂不是出了事?”
卫玠抿着唇,没有作回应,这种事他也说不准,抓起她的手,步伐轻缓地跟随老鸨去的方向。
萧扶玉眉头紧锁,草菅人命,略卖人口,难怪京兆府对醉音坊颇有争议,碍于坊内背后的势力不得不收手。
这就是监察司监管的结果?是监管还是纵容,为官不正,如今谍阁两司之一令人心寒。
萧扶玉跟在卫玠身旁,轻睨他的侧颜,道:“刚才的你都看见了?”
卫玠沉声回一字嗯,萧扶玉喃喃道:“这七爷不简单,是有人化名在此作恶,纵容这样的场合出现,身为曲坊自当以戏曲音律为重,却成了买卖女色,罔顾人伦的存在,不知这坊中还有多少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存在。”
卫玠步伐微顿,侧首对向她,缓缓道:“之后回去再说。”
这里吵杂,先寻到薛婓然的踪迹,他已派云峥前去命刑部捕头率人来此。
卫玠握着她的手腕,谨慎地走在长廊中。他语气不紧不慢,意味严肃的补充道:“所以陛下定要成为仁善严明,心系百姓的君主。”
萧扶玉紧抿着唇,心绪微酸,缓缓回道:“自然。”
前世卫玠死后,她一直都在朝着这个目标而努力,因为她知道,这是他想看到的。
第47章 救人 戚公公藏身多年,竟不想是个男人……
在人迹稀少的后院处, 门前停着一辆简陋的板车,醉音坊的小厮将用草席包裹住的尸体抬上板车。
老鸨给了那拉车的男子里几两银子,吩咐将尸体处理好, 莫让人发现。
待事处理得差不多时,领着几个小厮往回走,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几人回首,身形颀长的卫丞相出现在眼前, 老鸨顿时神露紧张, 未等几个小厮反应过来, 他便已至跟前,几招之下纷纷倒地。
老鸨倒吸了口气,一点点往后退, 望着不远处的卫丞相,道:“丞相大人这是做什么,奴家都是正经做生意的,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啊......”
言语刚落,腰后就被一形似匕首般的利物抵住, 老鸨心头一抖, 身后有人言语,“正经做生意?那方才的尸首是什么?”
老鸨侧首, 只见先前与卫丞相共处于雅间的秀雅男子, 站在她身后, 手里的匕首丝毫不客气的抵着她的腰。
老鸨摇手苦道:“二位饶命,那姑娘都是客人弄死的, 跟奴家没关系,奴家也是没法子呀。”
“如不是你助纣为虐,又怎会如此?”身后的萧扶玉冷道。
老鸨道:“尔等都是权贵之人, 我一个老百姓又怎能与之相争,还不是得言听计从。”
“少说废话。”萧扶玉拽着老鸨拖入窄小的角落里,接着开口道:“本公子问你,前两日醉音坊可是新进了一批女子?”
老鸨眼下被她抵着刀,也不敢乱来,看了眼站在转口处的卫玠,忙点了头。
萧扶玉继续道:“里面可是有一个叫薛斐然的女子。”
老鸨听到这个名字显然有些神色慌乱,没有立即回答,见此,萧扶玉将匕首移到她的脖颈处,划破了一丝皮。
老鸨是个惜命之人,很快便把话说了出来,“有...有这么一个女子,但这女子是七爷带来的,奴家也只是负责调.教,谁知这女子烈得很,打得皮开肉绽都不见服软。”
这已不是第一次提及七爷这个人物,看来与醉音坊关联不浅,不像是单纯的客人了。
卫玠冷漠地开口道:“七爷是谁。”
老鸨哽着声道:“是...是上面派下来的人,醉音坊没少有他罩着,行迹身份自来神秘,奴家也不知是何许人也,只知他颇有权势。”
萧扶玉眼目微狭,“上面?”
老鸨连忙接过话来,“这上面是谁,都是密而不宣的事了吧,心里清楚便好,说不得说不得。”
上面的身份自然是那位全嘉朝最为金贵的那位太后娘娘,这醉音坊的收益有不少都是流入太后的口袋里。
而且太后又极力与醉音坊撇开关系,不得任何人提及,毕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怎愿沾染这下九流的事,说到底还是为了个钱事。
卫玠面无神色,冷道:“薛斐然是谁,在这京城里,你不会不知道吧。”
老鸨本意不想回答,奈何萧扶玉的匕首越抵越紧,只能道:“知道又如何,奴家这也是那人钱财□□,人是上面说要解决的,谁还当她是薛家大小姐。”
卫玠继续追问道:“此女现在身在何处。”
老鸨战战栗栗地回道:“方才得了话,将这人送往七爷的房间,这七爷下手素来狠毒,死在他手里的姑娘可不计其数。”
萧扶玉眉头紧锁,眼下是不能再耽搁了,不然又是一条人命,今儿为的就是薛斐然,她将老鸨推了一把,“那就由你带路。”
老鸨咽了下口水,看向卫丞相漠然无情的容颜,不得不引路前去。
醉音坊的后院是颇为宽广的,游廊曲折,萧扶玉心急,催促不止一次。
直到停在一所庭院之外,那老鸨不敢再跟进去,说这七爷武功非凡,感官灵敏,进去会被发现的。
老鸨贪生怕死,萧扶玉只好放她离去,人刚走不久只听庭院内传来呼喊声,是女子的声音。
萧扶玉和卫玠不得再磨蹭,连忙走进庭院里,这庭院也颇为古怪,摆放着各式酒水,其中一尊大酒缸都能容下一人了。
看来这七爷有酿酒的爱好,时常将酒水酿在此处。
随着房间传出的女子哭声,二人连忙走近,透过未敞的窗户,只见一容貌秀美的女子,手臂的衣袖被撕破了一大口子,蜷缩在地上哭泣不止。
这女子的容貌正是他们寻迹已久的薛斐然,房间还有一男人坐在她身前的椅子上,由于是背着身,看不清长相。
薛斐然显然是被人打过,身上伤痕不断,哭泣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求求你放过我,我是薛家嫡女,祖母怎会对我如此狠心。”
只见那男人抬起脚,踩在薛斐然腿上的伤痕处,听着她的哀嚎不已,“将你送来此处的正是太后,你不信也得信,你这条命已经不值钱了,我还会骗你不成。”
门外的萧扶玉见此,心口一紧,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身旁的卫玠不再耽搁,正要推门而入,却被她制止。
萧扶玉道:“我来。”
薛斐然自来心慕卫玠,英雄救美的事怎能让他来,到时使得薛斐然更加难以心悦卫玠了怎么办。
房间内的男人一顿,似乎察觉到了房外二人的动静,而萧扶玉将卫玠按下后,起身过去,一把将房门推开,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只银针朝着萧扶玉飞射而过,她心一抖,连忙侧首避之,银针插入身后的梁柱上。
不远处的卫玠紧锁眉头,他戴着眼罩,银针过细没能注意到,但见萧扶玉的迅速避开,想来是有什么利物飞出来了。
萧扶玉屏了呼吸,她虽然只会点三脚猫功夫,还好足够机警敏捷,不然这针非得往她脸上来。
萧扶玉回过首看向房间内,现在里头的男人指间持着针,是她震惊的不是他指间的银针,而是这人虽着装不同,但长相与一人如出一辙。
她指向那人,冷喝道:“戚德海!”
见皇帝出现在这里,戚德海显然有略微怔神,面色铁青下来,既然皇帝在此,想必身边必有人相护跟随,眼下要是伤了皇帝,便是出了大祸。
萧扶玉斥道:“好啊,戚公公藏身多年,竟不想是个男人,底下那东西没清干净!”
薛斐然眼含泪水,怔怔看着拦在门口的皇帝陛下,忽然觉得这清瘦秀小的男子,突然变得高大起来。
戚德海冷着面容,道:“奴才不过是太后办事,与皇帝陛下无关,陛下不如专心在这醉音坊里饮酒寻欢。”
言罢,他单手便抓起地上的薛斐然,欲要拖出房间离去。
萧扶玉则道:“将薛斐然留下。”
见戚德海无视于她,情急之下将匕首掷出,奈何手法不太好,与他的肩膀险险擦过。
既然这人是戚德海,她这点功夫可不是他的对手。
戚德海道,“陛下还是退下吧,就当此事与您无关。”
言语之中,戚德海正要出掌将萧扶玉推开,忽然一抹白衣略过,搂着萧扶玉避开他的掌风。
戚德海抬眸看去,来者正是丞相卫玠,他冷道:“你果然在附近,看来陛下此行是你在怂恿。”
卫玠则查看几眼尚且无事的萧扶玉,放下她后,才回道:“醉音坊凌虐女子,略卖人口之事频出,陛下体恤民心,自然要微服私访,一探究竟,竟不想倒是有了不一样的收获。”
戚德海眉眼微冷,将薛斐然扔下,他功力高深,不过区区一青年小辈岂是他的对手,要比还是让当年的谍阁卫首尊来吧。
“想治咱家的罪,那倒要看看尔等拦不拦得住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