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而她自己,则叫人备了车,一路往紫宸殿去。
第五十九章 你再次让我控制住了自己。……
穆染到紫宸殿时, 殿外候着的内侍见了是她,先是一愣,接着忙上前见礼。
在听得她是来面圣之后, 便忙说了句“请殿下稍后”,接着便匆匆步子, 急切地往殿内去。
而旁的候在殿外的人各个面上都带着隐隐的喜意,似是松了口气。
穆染眼神稍稍扫了一遍, 却没问。
穆宴那个脾气她太清楚了。
这些日子她总不见对方, 这御前的人只怕都被折腾得不知如何了。
这些人不一定知道她同天子之间的关系, 但在御前的时间长了,自然都清楚, 但凡天子生怒,唯有长公主能劝, 旁人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如今眼见长公主来紫宸殿, 陛下自然不会再同前些日子一般阴晴不定,抑或是忽然生怒。
这些人心中自然是松了气的。
“殿下!”此时, 殿门处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不多时便陆斌的身影便由内而出, 接着到穆染跟前见礼,“臣见过殿下。”
穆染略一颔首,正要开口,便见眼前的人道:“陛下眼下正在殿内, 请殿下随臣入殿。”
“有劳大人。”穆染说着便转头,同身后跟着一道来的千月嘱咐了声, 接着便转身入了殿。
陆斌引着穆染一路往内里走去,及至到了天子理政之处,方小心停下, 接着微微躬身,同上首的人恭敬着声音道:“陛下,长公主到了。”
他话说完后,便等着陛下发话,可却一直没能等到。
“……”殿内一时间极为安静,上首的天子也没有立时便开口,前来求见的穆染便更没有说话的打算。
顿时,整个殿内便陷入了寂静之中,夹在中间的陆斌不禁有些尴尬。
作为御前唯一知晓殿下同天子之间关系的人,他这会儿心慌得都要跳出来了,尤其是这两人都不开口,而他又还在殿内的情况下。
眼下这凝滞的氛围,他就是想开口,都不敢说话,生怕不当心惹怒了殿下或者陛下。
可越是不开口,氛围就越是凝滞,他心下就越紧张。
“……你先退下。”半晌后,就在陆斌紧张得冷汗都要沁出来时,上首的天子终于沉着声音开口,“去殿门外候着,不要叫人轻易入内。”
陆斌听了这话简直如蒙大赦,忙应了声后,便躬着身子小心退出了紫宸殿。
及至整个殿内只余下了穆染同穆宴时,便又重新陷入了死寂之中。
上首的人手中握着御笔,似是在看着跟前的折子,可过了许久,那拿着的笔也未落下,只是一直悬在半空。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动。
穆宴在害怕。
国夫人确实是他叫了去明安殿的。
可他不知道眼下穆染来紫宸殿究竟是为何。
是要同他把事情说清楚,还是……断绝关系。
这些他心里都没底。
所以他不敢轻易开口。
若是以前的穆宴,绝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有这样不敢在皇姐跟前开口的时候。
他从幼时起就是骄傲而自我的人。
认定了穆染,便总想着以自己的方式得到对方。
以前总觉得是不甘和占有欲在作祟,可时日长了,才知道,原来都不是。
他只是因为爱对方。
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
若是他能放下,便不会有和一切的烦恼,他还是那个自幼便众星拱月般长大的储君,也是大魏万人之上的天子。
可这么多年,若是能放下他早便放下了,又何必等到如今?
而在确定自己先前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才求而不得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幼时并不知道什么是爱,只是靠在心中的执念,一心想要在皇姐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长大后便愈发变本加厉。
在知道了世宗同赵国大长公主之间的事后,他自顾地以为自己同世宗是同样的人,所以用了和世宗一样的手段。
可后来才发现。
这样做根本不行。
世宗手段狠极,宁愿看着大长公主香消玉殒,也要用尽手段将人囚在身边。
可穆宴做不到。
若是以前他还能有手段将皇姐留在皇城之中,可如今他甚至连一丁点都舍不得强迫对方。
因为在穆染终于尝试接受他的这几个月中,他才逐渐意识到什么是爱。
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不是看着对方在自己身边心如死灰,而是放手让对方去更广阔的世界。
虽然穆宴现在还是不能接受皇姐离开他,可他却同时也不愿再用先前那样的手段。
皇姐若是生气,他便不出现,不去见对方。
即便心痛,即便难受。
即便夜深人静之时,他对这个人的渴望到了顶峰,思念如影随形,仿佛鬼魅一般纠缠着他,让他一旦合眼便会被那无法忘掉的感觉惊醒。
可他还是忍着。
忍着不去看对方,不去打扰她。
因为他太清楚自己了。
即便再怎么在穆染跟前伪装,他始终都是那个心思阴暗的人。
他可以一时不同对方相见,可不能忍受这个人彻底从自己的生活中离开。
所以他才会让国夫人去明安殿。
因为他想赌,就赌这些日子的相处,皇姐还是有所触动的。
原本穆宴想的,只要对方来了紫宸殿,他就赌赢了。
因为照着穆染的性子,若是不想再有交集,是绝不会来的。
可当真的见到她后,穆宴又开始不确定起来。
“……你没话同我说吗?”就在氛围愈发凝滞时,站在御案下方的穆染忽地开口说了句。
穆宴握着御笔的指尖微微一顿,好半晌后才哑了些声音,迟疑着开口。
“皇姐,朕……”刚说了几个字便又顿了顿,尔后方续道,“朕……对不起。”
最终,他也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朕先前骗了你。”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沙哑,手稍稍下压,原本握在手中的御笔也不由地落在了御案之上。
但他的双目却一直落在穆染的身上。
他似乎很在乎穆染的反应,却又好像不太敢看她的反应。
穆染微微抬首,直直地望进对方双目之中。
“那日我有句话没问你。”她道,“你当初将那帛书交给我,目的是什么?”
其实这话穆染不问,心中也清楚,但为何要眼下这样的情况亲自问一句,皆因她想听穆宴自己说。
穆宴显然也未料到她会忽地这样问一句,闻言眼神一滞,好半晌后才缓缓开口。
“皇姐,朕……想让你留下来。”他哑着声音道,“朕很自私,不想让皇姐离开,所以才那样做。”
“那时的皇姐眼里一点朕的影子都没有,朕不知要怎样做,你才愿意留下来……”
“皇姐,对不起。”他说着又道了句歉。
穆染面上的神色却没什么波动,看上去还是一样的平静。
她徐徐道:“那你没想过,若是有一日我发现了真相会如何?”
当然是想过的。
而且日夜都在想,在害怕。
“朕知道,一个谎言不可能永远不被发现,可朕总想着,若是能晚一点便好了……”
“晚一点,等到皇姐对朕再好一些,好到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再因此而离开朕的时候。”
穆宴的眼中有些许难过浮现。
“可最终也是朕的妄想罢了。”
“皇姐还是这时便知晓了,朕也没了机会。”
他说着,看着穆染空灵的双眸,指尖一点点攥起,有些压抑着声音开口。
“皇姐,朕知道你眼下应当是不想再见到朕了,骗了你是朕的错,希望你……能原谅朕。”
他稍稍伸手,从御案最右边的皇帝行宝旁拿起一道似乎放了有些日子的帛书。
“这是朕亲自拟定的,朕替皇姐在皇城外挑了一处府邸,作为皇姐的公主府,那处时常都有人去洒扫,也早就安排了宫人去伺候。”
“……若是皇姐最终决定要走,朕便会叫陆斌将这帛书亲自拿了去中书省,不出十日,皇姐便能离开皇城。”
他一边说着,握着帛书的指尖却缓缓收紧。
“皇姐若是做好了决定,告诉朕一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