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候，当母亲的总是习惯多夸人家的孩子，多批评自己的孩子。

    聊了一会儿，尹啸川便问戴小华在哪里，说要接她们娘俩回去。

    戴兰兰忙说：“她在地里做活，你不用跑，我喊她回来就是了。”

    她出来扬着脖子大声喊叫，这其实是为了向左邻右舍炫耀她的工人女婿来了，但喊了两次，戴小华都没有回来，她觉得很丢面子，不由大为生气。

    尹啸川忙说：“妈！您别急，我到地里去找她。”

    戴兰兰于是给他指了路，尹啸川就到地里来找她们了。

    当尹啸川从坡下走上去，站在地边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令人心痛、又令人心酸的画面！

    戴小华蹲在那里，一只手扶着背兜，另一只手放在腿上，脸红通通的，看起来非常紧张，两只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惊恐。

    这双眼睛，似乎看见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尹啸川看见戴小华眼里的恐惧，才想起他曾经对她的种种恶行，脸上有一点不自然起来。

    他转过视线，落在孩子脸上，孩子也看着他，一双和戴小华一样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小脸蛋和戴小华一样，也红通通的。

    这是因为这里风很大，农历二月初的气候本来也还有些冷。

    孩子看了他一会儿，又转过去看向她妈妈，看见妈妈没有看她，她便哦哦咿咿地“说”起来。

    两个大人都不说话，只有孩子一个人在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戴小华看见尹啸川一直看着孩子，她也转过头看向宝珠。

    宝珠看见妈妈转过头来看她了，顿时高兴地咯咯咯笑起来，张开双手向妈妈扑，要妈妈抱。

    尹啸川看见孩子如此可爱，忍不住想抱一抱，这是孩子出生以来他第一次看见孩子，本来对孩子没有一点感情，但这会儿看见她这么可爱天真，他便想抱一抱了。

    尹啸川走过来，伸手去抱孩子。

    戴小华看见尹啸川走近，她心里的弦立刻绷得紧紧的，神经高度集中，当尹啸川的手要挨上孩子的时候，戴小华飞快地把孩子从背兜里提出来，抱着跑了开去！

    尹啸川抱了个空，两手抬着僵硬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抱抱女儿。”

    “不！”戴小华坚决地说，两眼戒备地看着他：“你别过来！”

    尹啸川站了好一会儿，将手慢慢放下来，说：“那跟我回去吧。”

    看戴小华这样子，他想把孩子抱回尹家不太容易，那就只能搞迂回战略了。

    “不！”戴小华大声说：“我不跟你回去！”

    “为什么？”他明知故问。

    戴小华不回答，因为她根本就不想跟他说话，一想起曾经他对她的折磨，她就忍不住发抖。

    两人僵持着，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尹啸川说：“你不跟我回去，那你想怎么办？就在娘家住一辈子？”

    戴小华不答。

    “你先跟我回去，我们好好谈谈！”尹啸川劝说她。

    好好谈谈？她如果真的跟他回去了，他会怎么跟她谈？不就是打着她逼她听话吗？戴小华的心里一阵发抖。

    “不！我不跟你回去！”

    “你妈叫你跟我回去！”尹啸川知道戴小华听她妈的话。

    戴小华停顿了好一阵，还是说：“我不！”

    尹啸川看着戴小华，又看看孩子，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孩子带回尹家。

    孩子带不回去，尹母不会同意他们离婚。

    戴小华警惕地看着尹啸川，她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吓人，她情不自禁地感到害怕，但是，不管有多么害怕，她也决定不跟他回尹家。

    尹啸川觉得今天是不可能带走孩子，也不可能带回戴小华了，不过他已经看出戴小华对这个孩子有极强的保护欲，他只不过想伸手抱一抱，她都不肯，假如他说要带孩子走的话，她更不会答应了。

    看来，这件事情还得另外想办法，只有先回家再说。

    主意已定，尹啸川便对戴小华说：“你真的不跟我回去？”

    “不！”戴小华只回答一个字。

    “那好，那我走了，你好好带女儿。”

    戴小华不说话。

    尹啸川转身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说：“你过来！”

    戴小华听见这几个字就发抖，因为以前当他要打她的时候，总是说“你过来！”

    她没有过去，仍然抱紧孩子站在那里。

    尹啸川皱皱眉：“怎么了？我叫你过来！”

    戴小华听见这声音，心里抖得更加厉害，声音颤抖着说：“不！”

    尹啸川不悦地看着她：“我叫你过来，我给你拿点钱，你怎么不来？”

    戴小华不相信地看着他，她觉得他在搞鬼，一旦她走过去，他说不定就会抓住她，然后将她拖走。

    只要他抓住了她，她就算呼救都无济于事，母亲不仅不会帮她，还会骂她，说她不跟尹啸川回家丢了娘家的脸。

    只要母亲要她走，邻居们就更不可能干涉了。

    尹啸川看见戴小华不过来，觉得她把他防得像贼一样，不由很生气，说：“我给你放几百块钱在这里，你给女儿买几件好点的衣服，你看她身上穿这些像什么？连乞丐都不如！”

    小孩子长起来总是很快，戴小华回娘家的时候给宝珠带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又短又小，戴兰兰又不好意思向村民们要点小孩衣服。

    她觉得，都知道戴小华嫁了个工人，怎么可能给孩子捡别人的旧衣服穿呢？

    所以宝珠一直穿着那些短小的衣服，戴小华怕她感冒，把自己的衣服穿在她外面，那就长得像裙子一样，把全身都包严了，暖和倒是暖和，就是难看得不像话。

    尹啸川看见孩子穿成这样，自然明白戴小华没有钱给孩子买，所以想给她留一笔钱，但她不肯过来拿，他便弯腰把钱放在地上，拣土块压住，然后起身又看了她们娘俩一眼，就转身走了。

    戴小华站在地边，看见尹啸川一直往路上走了，没有到她家去，她才过来捡起地上的钱数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