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1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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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立看出了她的窘迫,“不用往下讲了,在自己亲妈面前还要难为自己,你想说的我都懂,我永远是妈妈,你永远是女儿,没有比这更牢固的关系了。”

    说完,迟立就拉开车门上车了。

    迟念站在沉沉夜色里,觉得视线有点模糊。

    第126章、问名 ...

    这是崔泠第一次见到迟念真人,怎么讲呢?多多少少是有些失落感的。

    因为她之前看迟念的脸,要么是在迟念出演的电影电视剧里,要么是媒体精修过的照片。

    迟念是上镜脸,相貌被化妆灯光还有镜头加持后时常会呈现惊人的美貌。

    但是在小镇休养的迟念虽然还是那个娱乐圈标准之上的美人,却不复各种外力加持后的惊艳感。

    崔泠在飞机上时还看了《临渊》的预告片,导演秦嵬是出了名的会拍女演员,黎瑞达也以这个特点出名,可他在秦嵬面前是小字辈。

    而出现在崔泠眼前的迟念,素面朝天,脂粉未沾,图省事只草草扎了一个髻,人很瘦,因为瘦,身形就给在人眼里被拉长,整个人显得伶仃支离。

    崔泠没怎么看清迟念,因为迟念刚下楼来,就匆忙披上外套去送迟立了。

    等迟念回来,崔泠才有机会好好端详迟念的脸。

    宋衍给迟念递了一杯温度刚好入口的热茶。

    崔泠坐的位置,正好让她看清迟念。

    唯独没让崔泠失望的是迟念的眼睛。

    这双眼睛在崔泠的记忆里,是非常多变的。

    时而娇俏可爱,时而楚楚动人,时而婉转多情,时而冷酷媚艳。

    当脱离了角色,回归主人的真实身份时,崔泠看到了清醒坚定,迟念似乎因为母亲离开而有些伤感,眼睛里润泽着水光,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她柔弱,反而是秋水映寒星,透出一股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坚强。

    崔泠想要的正是这样的女主角,从她下笔的第一刻起,她就是在拿迟念演的江远音做原型,然后在剧本的一步步成型中不断修正,让剧本的女主拥有自己的独特人格和个性,但是不管如何修改,二者如今的差异如何显著,崔泠无法抹去两个虚拟人物间若隐若现的亲缘关系,她们两个的核心性格是一脉相承的坚韧与决绝。

    这也是她为什么鼓起勇气想请迟念出演的原因,剧本是崔泠为她自己所写,而剧本的核心人物却是因迟念而生,迟念天生适合演这样的人物。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吴导有意请我去演女一,完整剧本也发给我看了,他们那边态度很好,说只要我点头,一切都好商量。”

    迟念喝掉半杯水,跟崔泠说了第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崔泠被迟念的直接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也听懂了迟念话里的意思,吴雪峰那边态度很好,如果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她不会因为卓然和黎瑞达的面子就去拂吴雪峰的面子。

    是从包里拿剧本出来直接给迟念看,还是告诉迟念她跟程松之间的恩怨纠葛。

    不不不,这样都不好。

    黎瑞达有些忧虑,想替崔泠分说两句,却被崔泠私下里摁住了胳膊。

    崔泠问迟念:“能只有我们两个人谈谈么?”

    迟念答应了,她看看墙上的挂钟,答道:“我们可以出去散散步,离晚餐还有一个半小时。”

    天已经黑了,但是因为有月亮和星星,还能看得清路。

    迟念从大衣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

    问崔泠:“吸么?”

    崔泠点头,“吸,心情不好的时候,烟酒不忌。”

    迟念熟练地递给崔泠一根烟,又帮她点上,然后也给自己来了一根。

    两点红星在夜色中荧荧闪烁。

    崔泠没看清烟的牌子,迟念给她的是一种后劲很大男士烟,她吸不惯,呛得咳嗽了一声。

    迟念善意地笑了,“是不是吸不惯?我偷宋衍的,他最近在要我戒烟,天天搜查,可他自己也抽得凶。”

    崔泠没服输,她又来了一口,这回没被呛到,但是依然不习惯,不过也感受到了这烟的好,苦里回甘。

    她放弃了心里想到的各种说服性话语,坦然承认道:“我技术上肯定不如吴导,在电影学院读书的时候,学拉片子,用的就是吴导的《猎杀》,我在拉片室拉了十遍”

    崔泠很清楚她跟吴雪峰的差距,卓然和黎瑞达也知道,只是他们没有明说罢了。

    想到这里,崔泠声音弱了下来,黯然道“名气资金班底肯定也比不过。”

    她喃喃着自嘲:“不自量力,蜉蝣撼树。即使不算这些东西,以我的构思,票房应该也完全没得比,我的剧本并不是吴导那种成熟的商业片剧本。”

    迟念的反应,让崔泠想起了宋衍,一样的不动声色,让人无法猜测她的情绪,她只是淡淡地问:“那你要拿什么来说说服我?”

    “因为我的剧本是以女主角为核心的,吴导那边再怎么好商量,电影也是以男性角色为核心,这是剧本架构决定的,即使可以给女一加戏份,但剧本的驱动力跟女性角色无关,我不客气一点说,吴导想请你,看重的是你的商业价值,你也许是他们眼中的最优选项,但不是唯一选项,退而求其次,选择有很多。”

    “你知道的,女演员演戏,做花瓶是免不了的事,以我现在这个位置,很多戏接了就是降身价,给好的商业大制作做花瓶女一,不是坏事。”

    “那你甘心么?”

    “这有什么甘心与不甘心的,我不是那种全身心投入表演,对物质不计较得失的演员,而且如今的市场,谁也不能否认商业价值在制作方眼里,比演技重要很多,我不觉得我可以对抗市场。”

    “可是你接了《刀尖》和《螳》”

    “对,确实如此,可我接它们,并不是出于一时冲动。

    接《刀尖》的时候我还在跟其他偶像剧女演员同场竞技,它又是小成本,以我当时候的走红程度,吃粉丝经济我也能让它回本。

    接《螳》是因为我需要一部足够分量的文艺片,我不瞒着你,拍《螳》就是为了冲奖,不然我拿什么当资本跟我头顶上的大花旦竞争。

    而且卓然确实才华非凡,你觉得你有他那份天分么?”

    崔泠回想迟念自出道到如今的所有作品,确实让人心惊,她每一步都走对了,如果不是运气使然,那背后就只能是对利益谋划清晰的步步为营。

    崔泠苦笑:“我还是天真了吧,就算你看不上吴导的女主角,觉得没什么花头,也不用非此即彼接我的剧本,这样你就算拒了吴导那边,也不会怎么样,只是没谈妥而已,如果你接了,那就是用行动表态,站我这边跟吴导唱对台戏。这份人情太大了,我值不值得你付出得罪一个大导的代价呢?”

    自问完,崔泠苦涩道:“我不觉得我值得,也许我不该来的。”

    “你一向如此么?”

    “什么?”

    “对自己没信心。”

    “那倒没有,我其实还挺自恋的,毕竟从小被人叫才女,如今都三十多了,我除了婚姻上吃了亏,在别的地方都还挺顺的。只是想起吴导,感觉像在仰望一座山一样,我之前做的全是纪录片,又过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如果觉得自己跟吴导水平相差不多,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算了,不聊这些丧气话了,还是聊聊你的剧本吧,就算我不接,可也许我能给你找到一个合适的女主演,而且我对你的剧本挺感兴趣的,能让卓然推荐的剧本,肯定有不少可取之处,吴导的剧本,意思不大,就像你说的,戏肉全在男性身上。”

    事情说开了,崔泠不免失落,可也放松下来。

    不管如何,迟念是个好演员,跟她聊聊,没准对剧本的进一步完善有帮助。

    “我之前跟黎瑞达讨论过,如今市场上的犯罪片,要么是以犯罪者视角展开的,要么是以追捕者视角展开的,被害人只是一个引子,负责引起义愤,负责给出故事开始的缘由,但是他们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而我对诡计,解谜,博弈……这些斗智斗勇的部分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我更想要的是让人们听见受害者的声音,看到他们的痛苦和自我救赎。

    我创造的女主人公,她有着普通女性的一切弱点,少女时的遭遇是一道伤疤,可她并不会时时刻刻想起它,反而会故意遗忘它,但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人生的重要关口,它就成了附骨之疽,醒目地提醒着她,不,这场噩梦还没有结束。”

    崔泠讲完话,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因为突然间起了风,天上云团被吹动,露出了完整的月亮,位置不高,远处的山脉矮矮的,山顶上的月亮这看着矮矮的,星子数量不多,但每一颗都足够闪烁。

    风也吹过了地上的竹林,枯枝败叶摇晃,刷刷地响着,林子太密,月光进不到里面去,那是黑暗的居所。

    “她叫什么名字?”

    “谁?”

    “你笔下的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是?”

    “苏慧,苏州的苏,智慧的慧。”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啊,应该是很强悍的人。”

    “听名字不像啊?”

    “因为这名字是父母给的,父母希望她在家做乖乖女,在学校是好学生,长大成人了,会是好妻子好母亲好员工,总之不奢求大富大贵,但是一定要顺,父母知道不能全指望运气好,想要达到这样的目标,是需要一些智慧的,所以起名苏慧。”

    “但是期望跟现实往往充满落差,实际上呢?”

    “实际上也没差多少吧,起码在不过分了解她的人眼里,她就是这样顺风顺水地读书工作嫁人生女,虽然难免有些乏味,可是这种缺乏刺激性的成长历程恰恰是最安稳妥帖的。”

    “那这个名字还蛮合适的。”

    “可惜她命不好,还有个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故事叙述者在暗地里操纵着她的命运,要她在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遭遇一场她不能承受的噩梦,被一个连环杀人犯强.奸,最大的幸运是在凶手要杀掉她的时候,废弃的未完工住宅楼里突然来了个流浪汉。”

    “然后呢?”

    “然后案子成了悬案,她父母很爱她,为了她能健康成长,放弃了工作,带她搬家了。”

    “这样就够了么?”

    “看起来是够了,她依然是乖乖女,好学生。可她明明对理科不感兴趣,却选了理科,选大学专业的时候瞒天过海报了法医学,通知书邮到家里,父母才晓得。”

    “再然后呢?”

    “她去读大学啦,交了男朋友,毕业就结婚了。只不过她没有回到父母所在的城市,而是跟丈夫回了她的家乡。”

    “那我猜她应该是想要解决这桩悬案。”

    “也没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凶手有可能已经死了,也许她只是有那么一些不甘心。而且她回到家乡也没有怎样,案子已经被人忘个差不多了,而且她是做法医的,几年做下来,什么惨状没见过。就这样,她工作第二年怀孕了,生了个小姑娘,一家三口,有车有房,生活安稳。”

    “我想故事里必须要有的那个“但是”要来了。”

    “对,要不然故事就无法进行下去,在她女儿六岁的时候,有人以相同手法奸杀了一个小学四年级女孩。”

    “那她也要查案了吧”

    “没有,她告了假。”

    “咦?”

    听到这个答案,迟念眼睛里兴味浓厚起来,她拒绝崔泠去回答她的疑问,而是自己展开猜测。

    “为什么会在紧要关头这样呢,在事到临头之前,我们想象里的自己总比真实的自己要勇敢,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她以为自己想要的是给当年的事情画上句号,可有时候一起案件的被害人却并不愿意让尘封的案件再起波澜,因为这意味着,再一次把她的伤口和屈辱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她有没有把她小时候遭遇告诉给她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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