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表白了？

    金凤香没料到娜塔莎这么豪爽。

    原本还低着头切菜呢，一听她说这话，差点没切到手，“妈呀”了一声。

    洪雷立刻进了厨房，“妈，咋的了这是？”

    金凤香扭头望着他：来的这么快？

    心知肚明，“老大，你刚刚是不是一直站在门口？我们说话你都听见了？”

    洪雷尴尬的挠了挠头，飞快的看了娜塔莎一眼……没说话！

    实际上……

    他确实是在门口站着了。

    也把两个人的对话都听见了！

    洪雷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一半是高兴！

    有人为了喜欢他，千里迢迢的追到国内表白，这让他很有老爷们儿的成就感！

    一半是忐忑！

    实话实说，他也很喜欢娜塔莎，昨晚之所以去问顾忆梅的意见，也多多少少有要定下来的意思，可……一想到和一个外国人组建一个家庭？

    他还是有些不确定。

    金凤香放下了手里的菜刀。

    认认真真地望着儿子的眼睛，“老大，你知道我的为人不喜欢掖着藏着的，咱们有话就明说正好！娜塔莎也在这儿！她刚才跟我表白了，说心里喜欢你，想要嫁过来！你是什么意思吧？给人家个痛快话，行呢，咱们就好好打算一下，不行？你也别耽误人家姑娘的青春。”

    “妈……”洪雷拉着长声，“你这干嘛呢？”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的呗！你有啥想法就说出来，人家姑娘都挺大方的！”

    “对！”娜塔莎立刻就接上了金凤香的话茬，转头也望洪雷，“洪大哥？我就是喜欢你，你觉得我哪不好？你说！我可以改！”

    一副志在必得，不成功便成仁的样子。

    她和金凤香一起瞪着洪雷。

    洪雷不自然的把手伸进裤袋里，“这咋的？这今天还有逼口供啊？”

    “你倒是说呀！”金凤香和娜塔莎几乎一口同声，“我就等你一句话了！”

    洪雷深吸了一口气。

    他心里还是喜欢娜塔莎的，再加上人家千里迢迢的追过了，现在又跟顾忆梅的事情彻底解决了……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洪雷也打算安定了。

    目光在娜塔莎的脸上一扫，“你……非要跟着我，你都想好了？我告诉你啊！我这人脾气可不好！”

    娜塔莎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眯着眼睛笑了，“脾气不好，我愿意！”

    洪雷宠溺的白了她一眼，“瞧你那傻样？”

    转头又望向了母亲，“妈，我娶谁？都得要你同意！这话我早就在外面说过的！你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娶的媳妇儿，将来必须要孝敬你！这是先决条件！如果你看不上，不管他多好，我也不娶！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觉得娜塔莎怎么样？”

    这话……

    多多少少是说给娜塔莎听的！

    是希望他以后能够孝顺母亲！

    娜塔莎也是个聪明的女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干脆拉住了金凤香的胳膊表态，“金姨，我也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也许说不好中文……可我的想法，和洪大哥是一样的，儿女是要孝敬父母的！你放心吧！只要你同意我，我将来一定会对你好！给你送口钟！”

    “给我送口钟？”金凤香一下还没明白她的意思，认真的想了想，才拍着额头笑了，“你是说养老送终吧？你的中文哪，差点把我搞懵了！还送口钟？你咋不说给我送个闹表呢？”

    屋里的三个人全笑了！

    金凤香随手抓住了娜塔莎，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心，“丫头，你大老远的来了，又跟我说了这一番话，我知道你的心情！我老了，没有啥别的想法，就希望儿女们都幸福！只要你看中了洪雷，愿意跟他好好过，他也喜欢你！那我就没啥意见！我只有一个要求，将来的孩子必须说中文呢！要不，我和孙子都没法交流了！”

    娜塔莎很实在，为人也不矫情，使劲的点了点头，“妈妈，你放心吧！”

    妈妈？

    这就改口了？

    速度也太快了。

    好像唯恐金凤香改主意！

    洪雷被她逗笑了，“谁让你叫妈妈了？你的脸可挺大。”

    “不大？能追到你吗？”娜塔莎理直气壮的回呛，“我为了追求爱情，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我人都在这了，还装什么大蒜？”

    大蒜？

    金凤香低头一想，“你是说大象吧？”

    摇着头笑了。

    娜塔莎确实是个豪迈的行动派。

    话一说完。

    张开双臂，把金凤香搂在了怀里，热烈的拥抱了两下……又转过身，紧紧的抱住了洪雷。

    洪雷不好意思了。

    试着推开她，“你干嘛啊？这里不是俄罗斯，我妈还在这呢！”

    金凤香识趣的一笑，“你妈马上就要上楼了！你们在这聊吧！”

    也没再多说话。

    抬腿出了厨房。

    上楼梯的时候，悄悄的转身扒眼向厨房里看……只见洪雷和娜塔莎拥抱在一起。

    晨曦拢着这一对幸福的身影。

    金凤香乐呵呵的回了卧室。

    拿出手机，给女儿拨通了电话，第1句话，“果儿，我这辈子圆满了，没啥可再操心的了，你大哥和娜塔莎马上就要结婚了！”

    洪果儿有什么可说的？

    甜甜的笑了，“妈，你替我恭喜大哥！”

    ******

    1999年

    眼看着就要到千禧年了。

    跨世纪了！

    很多人，一辈子也许都碰不到一次。

    80年代的人却赶上了。

    洪果儿和顾忆海现在事业有成，说话底气自然足。

    顾忆海体贴的问金凤香，“妈，要过元旦了？你想在哪儿过？北京？上海？香港？你随便选！什么地方都行！我们去看烟花！”

    都行？

    那当然！

    真不是吹的！

    哪儿都有房子！

    顾忆海在东南亚97后的金融危机里，抄底房地产，现在生意已经做遍亚洲了。

    说话自然有底气！

    洪果儿更体贴，“妈，要不咱们出国吧？现在不都流行东南亚几日游吗？新马泰？如果你觉得不过瘾，咱们去美国也行！”

    “啧啧！”金凤香调侃的撇了撇嘴，“你们现在日子过好了，说话也大气了！还去哪儿都行？那……能不能带我去趟月球？我想去那旅行一圈！”

    洪果儿开心的笑了，“行啊，你知道在哪买票吗？只要有卖票的地方，我就带你去！”

    “去你的吧！”金凤香使劲锤了女儿一下，“你以为我老了？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看过月球登陆的电视！那要带个头盔吧？还要背个氧气罐！走路的时候飘飘悠悠的，我可不去遭那罪。”

    说得像真事似的！

    这下把顾忆海都逗笑了，“妈，你懂的还挺多！”

    顾忆海如今刚过不惑之年，正是男人最成熟，有魅力的时候……再加上现在是腰缠万贯的大富翁：事业有成，前呼后拥，喜欢他的女人多了去了。

    可顾忆海多年初心未变，并不受外面社会上的诱惑……只要工作一忙完了，立刻就回家，照顾妻儿，孝敬长辈，堪称是一个绝对的五好男人。

    洪果儿真心诚意的搂着母亲的肩，“妈，说真的！千禧年是个大事！咱们过这个元旦要过得有意义，你想一想，到底要在哪过？咱们全家才会印象深刻？我们都听你的！就由你老人家定！”

    金凤香还真就认真地想了想。

    最后轻轻的叹了口气，“现在大家的日子都好了，咱家不但在许多大城市都有房子，就算想出国也不是难事了！这么好的日子，放在20年前我都不敢想！你们都有出息啊！”

    欣慰的拍了拍女儿的手，“果儿，我这辈子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真是得了你的济！不！是咱们老洪家都得了你的济！你带着三个哥哥致富，又让我安享晚年，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边还有保姆佣人的日子！这我以前哪敢想？我这辈子知足了！你要是非问我：什么地方，对我意义最特殊？那我就说~农村的老家！”

    顾忆海抬眼望着丈母娘，“妈？你想回农村过元旦？”

    “嗯！”金凤香轻轻的点了点头，“都说叶落归根！人越老，越想家！这话一点都不假！现在，我晚上睡觉，就常梦到农村那几间大瓦房！梦里还有你们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虽然日子穷，可大家都觉得很满足！我怎么也忘不了！还有……洪家的祖坟还在呢！过年了，我也想回去看一看！”

    她既然已经把话说出口了。

    洪果儿绝对尊重。

    略一沉吟，转向了丈夫，“大海，要不咱们就回农村过年吧？咱们自己买烟花放！在咱们开始的地方跨世纪，你还别说！还真就更有意义！”

    “行！”顾忆海从来都是宠媳妇儿，坚决服从媳妇的意见，“那我就安排一下！咱们元旦回村里过！”

    金凤香惊喜的瞪圆了眼睛……心里真是高兴：自己随口说出的一个愿望，就这样轻易的被孩子们满足了。

    ……

    12月31号。

    20世纪的最后一天。

    傍晚……

    金凤香坐在加长林肯轿车里，借着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进了村……她的心里真是有无限的感慨，忍不住轻声的吩咐司机，“停下车！”

    车子停在了村口的老古井边。

    司机殷勤的赶忙下车为她开了车门。

    金凤香走到车外……氲红的夕阳拢着她身上那件火红的羊绒大衣，让她在余霞中格外的耀眼。

    洪果儿随后而至！

    悄悄的站在了母亲的身后。

    洪果儿虽然是三个孩子的妈，年纪也快到了不惑，可身材却依旧保持的窈窕婀娜，大概是勤于保养的缘故，脸上的皮肤又细又白，再加上时髦的穿戴……

    毫不客气地讲。

    她依然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

    金凤香感觉到女儿站在身后，也没有回头，兀自望着夕阳，轻轻叹了口气，“我得记住今天的太阳，它明天再升起的时候，就是2000年了！我人生的大半辈子，都随着这轮太阳沉下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妈……”洪果儿体贴的安慰她，“时光虽然一去不复返，可也给我们留下了最美好的记忆！我们都没虚度光阴！你，我，哥，大海……我们用时间建了一个幸福的家。”

    “对！”金凤香这才扭头望着女儿，深情的拉住了她的手，母女俩肩并肩的站在夕阳下的村口，望着那最后一抹余晖，渐渐的被月光取代……满足的叹了口气。

    ~~~~~

    金凤香拉着女儿的手。

    两个人趁着夜色一起走到了洪家的老宅院……远远的，就看见了那堵再熟悉不过的围墙，透过半敞着门扉，依稀可以看见院落里通明的灯火。

    母女俩还没走到门前。

    洪风，唐倩倩以及16岁的洪威武……一家三口快步的出了大门。

    三个人一看到金凤香全都站住了。

    唐倩倩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妈，妹子，你们怎么才到啊？没接到大海的电话吗？”

    洪威武现在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身高比洪风都高。

    他在旁边嗡声嗡气的接过了话茬，“就是，奶！小姑，小姑父让咱们去西村口集合，到那儿去看烟花！”

    金凤香缓步走过去。

    替他拽了拽羽绒服的前襟，“你小子，都上高中了，长得比你爸都壮，还没有个稳当样？衣服纽扣也不记得系好？回头感冒了呢？”

    她顺势拍了拍孙子的肩，“你们先去村口吧！我进屋看看，马上就过去！”

    “那好！”洪风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快点来，别错过了烟花！”

    一家三口顶着月色走了。

    他们前脚刚离开。

    洪雨带着媳妇儿和12岁的儿子也出来了，笑眯眯的，依旧还是那套话，“妈，妹，快去看烟花啊！”

    “……”

    一家三口也随着洪风的脚步去了。

    金凤香望着两个儿子的背影……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他们小时候的样子。

    时光荏苒。

    儿女们都已经开枝散叶，成了父母了。

    金凤香刚要扭头跟女儿发几句感慨。

    忽听得身后有人“哈拉梢”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了洪雷一向粗犷的声音，“妈，妹，你俩站这干嘛呢？”

    母女俩转身一看。

    洪雷右手抱着四岁的混血儿子，左手抱着两岁的女儿，正站在围墙下。

    娜塔莎跟在他身后，笑意盈盈的也喊了一句，“妈，妹！”

    她生了孩子之后也没大变，体型依旧苗条。

    两个孩子都随她多一些。

    天然的羊毛卷，深邃的五官，浅色的瞳孔，皮肤白的像鸡蛋青一样……

    可爱的就像是洋娃娃。

    每次左邻右舍的人见到了，都上来抱着不松手。

    金凤香看着心里当然也高兴！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会说中文，跟金凤香交流起来无障碍。

    所以，金凤香只要看到他们，每次眼睛都能笑成一条缝，“哎呦，瓦廖莎，欧伽，来……让奶奶抱一抱！”

    洪雷在旁边霸气纠正，“妈，打住哈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别叫外国名！那是给外国人叫的！咱们还是说中国话吧！你就叫他们洪英雄，洪爱丽！”

    金凤香嫌弃的撇了撇嘴，“就你那文化水平，也起不出什么好名？这两名太土了！我都叫不出口！”

    “土怎么了？名字就是个称呼！越土孩子越好养！”洪风好脾气的笑了，振振有词的开口辩解着，“再说了，叫英雄怎么了？男孩叫英雄，这显得多威猛？女孩就叫美丽！这不实在吗？”

    “得了吧你！叭叭起来就没完！赶紧滚吧！”金凤香一看说不过大儿子，索性就挥了挥手，“别让大海他们等急了！”

    洪雷点了点头。

    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嗳！”

    笑着带着老婆孩子，也去村口和家人集合了。

    金凤香拉着女儿进了院。

    抬眼再一看……几间熟悉的大瓦房，承载了过去无数的回忆。

    再一听屋里的欢声笑语……

    金凤香抑制不住的加快了脚步，直接推门进来上房。

    一进门。

    暖呼呼的热气扑面。

    顾鹏带着龙凤胎的弟妹迎了上来，张口齐声的喊了句，“奶！”

    亲热地抱住了金凤香的腰。

    顾鹏马上就要满18了。

    跨过千禧年，他就要去牛津商学院留学了。

    顾鹏跟顾忆海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挺拔的身形，俊秀的五官，唯一不同的是，顾鹏看起来更容易让人亲近，说话的时候，眉眼略略弯着，自自然而然的就带出几分笑意，一看就是在幸福里长大的。

    他是金凤香从小带大的，所以，对这个姥姥格外孝顺。

    一见金凤香进来了，立刻端过热茶送到了面前，“姥，外面冷吧，赶紧喝口茶暖暖！”

    洪果儿故意露出一副妒忌的样子，“呵！你眼里就只有你姥姥吗？看不着我？”

    女儿顾佳立刻站了出来，乖巧的向着洪果儿一笑，“妈，哥哥不管你，我管你！你等着哈！我给你倒茶！”

    转身蹦蹦跳跳的去了。

    顾佳已经上小学了，学习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由于参加舞蹈班的缘故，身形出落的亭亭玉立，越来越有洪果儿的风采了！

    顾忆海简直把这个女儿宠上天了，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顾佳的性情最开朗活泼，小嘴也最甜。

    ……

    洪果儿和顾忆海回农村过年了。

    黎燕珊两口子当然也来了。

    安多多自然也跟着。

    一见了洪果儿，立刻恭敬的站起身，“姐！你们路上顺利吗？”

    安多多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是对姐姐和姐夫有几分敬畏！

    她今年十七了，和顾鹏一样，明年也要去英国留学，只不过她攻读的不是商业，而是绘画！

    洪果儿亲热的揽着她的肩，周到的问长问短，“妹，你和爸妈几点到的？”

    “下午两三点吧？”黎燕珊也没等安多多答话，就先回答大女儿的问题了。

    顺势向着金凤香招了招手，“姐！冷不冷？过来！大海弄了个火盆，咱们在这坐一会？暖暖手再出去看烟花？”

    金凤香点点头，“嗯呐！”

    走到黎燕珊身边坐下了。

    目光四下一看，“安书记呢？还有，燕妮和高翔呢？不是说都回来过年吗？”

    “哦！世勋和大海凑热闹去了！我发现，世勋自从退休以后，性情反而更像小孩了！大概是闲不下来吧？一听说大海要放烟花，他也跟着去准备了！燕妮和高翔工作忙，可能晚点才会来！”

    “高天舒也来吗？”

    “嗯！”黎燕珊笑着点了点头，“大姐，你也有一两年没看见天舒了吧？他决定留在莫斯科上大学了！天舒从小就在那边长大的，俄文好，念书不是问题！”

    “他都比高翔高了吧？”

    “可不！比他爸还高，比他爸还壮……那天，我猛地在后面一看，我还以为是俄罗斯人呢！”

    ……

    忽听得顾国在院门口喊，“妈，姥，我爸让你们快点儿！我爷奶和三叔他们已经到村口了！”

    顾家的人也在！

    洪果儿答应了一声，“就来！”

    左手拉着金凤香，右手挽着黎燕珊……全家人高高兴兴的一拥而出，三五聚集在一起，边笑边聊，一路向着村头走去！

    刚到村头。

    “叮~乓！”

    一束束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瞬间，就照亮了暗沉的村口……

    洪果儿抬眼望去。

    烟花璀璨着一张张熟悉的笑脸。

    她的视线逐一在家人的脸上划过。

    最后……

    遥遥的遇上了顾忆海深沉的目光。

    夫妻俩幸福的相视一笑……

    心里都默默祈祷着：新世纪了，祝愿所有人快乐，祝愿全家平安健康！

    happyending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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