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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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绍弘双手握着拐杖,看着也没什么气恼的神色,“我原本是打算放过你的,可你偏偏要自投罗网……说吧,那夜阑王在哪儿?”

    “你问我就说啊?”

    楚沅笑了一声,手中见雪的银丝飞出去瞬间割伤了一个年轻男人的手臂,冰蓝色的流光灌注于银丝之上,气流散开,将包围着她的那些人全都震了出去。

    扎祁见状便抽出一把短刀来朝楚沅砍过去,她忙侧身躲开,银丝缠绕在短刀之上,一道混沌一道冰蓝的气流相撞,一时罡风四起,飞沙走石。

    第五瓣魇生花开之后,楚沅的异能明显比之前还要更强一些,之前在世纪大厦上还能将她制住的扎祁,此刻竟慢慢地有些力不从心。

    但这到底是在余家,家宅内设有阵法,余绍弘扯下檐下的铜铃,便有罗网将楚沅困在其间。

    余家的人太多了,楚沅的力气也渐渐不够,她额头上已经全是汗珠,虽被锁在网里,但她依然还要对付外面那些朝她袭来的刀剑。

    “我真是不太明白,你这小姑娘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来我余家生事,明明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郑玄离用计,让我和我的大儿子成了他灯笼上的纸影,我抓你也是不得已,可你有没有想过,这看起来将你送到郑玄离手上的,是我的人,可这背地里,也还有人在算计你?”事到如今,余绍弘也没有必要再在楚沅的面前遮掩些什么了。

    而楚沅听见他这句话,便回过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抓你是郑玄离的命令,我不得不去做,但谁也没说我就一定要抓得到你,郑玄离一直坐着皇帝的位子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他死了,我和庆阳才算真的自由,所以夜阑王起兵复国,我倒还挺乐见其成的,可奈何郑玄离在我余家有人,被这些人盯着,我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只是派了人在世纪大厦等着你,可引你去的,却不是我的人。”余绍弘说到这儿,看见楚沅变了脸色,他才又缓缓道:“你说,引你去的人,会是谁啊?”

    事已至此,余绍弘也没有骗她的理由,楚沅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当初引她去世纪大厦的,和在世纪大厦抓她的,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余绍弘的人,那又到底是谁?

    这夜色渐渐变得更为浓深,余家那冲天的火光也终于被匆忙扑灭,太多人在庄园里进进出出,行色匆匆地搬运着一箱又一箱的货物。

    另一边酒店内,刘瑜敲响魏昭灵的房门,待他开门后便低声禀报道:“王,赵松庭提前过来了。”

    “提前?”

    魏昭灵才听江永提及余家那边的动静,将要动身前往余家,却听刘瑜这句话,他垂眸略微思索了片刻,随即神色一变,他当即对刘瑜道:“告诉容镜,让他速将楚沅的祖父祖母带离鹿门别苑。”

    第79章 半生之棋局   我不来,你要怎么办?……

    余家连夜收拾东西, 便是要在赵松庭和其他世家的家主来之前逃往海城的雨林里,海城的山林很密,余绍弘早年为了以防万一便在深山里做了准备。

    但那里到底不是长久的藏身之地, 余绍弘最终的去处, 是江陵的数万深山之中,世家再厉害, 手也是万万伸不到那里头去的。

    但天还没亮,余绍弘才刚要让扎祁带上楚沅往山上去, 余家的庄子外面便已经被世家里赶来的人围得密不透风。

    主院内灯火明亮, 余绍弘拄着拐站在台阶上, 那张满是皱痕, 犹如枯树皮一般的脸上满是阴沉的神色,他定定地看着那个穿着一身深灰西装的男人走进来, 又听其开口道:“余老家主,这么晚了还拖家带口的,是要去哪儿啊?”

    余绍弘仔细打量着走近他的那人, 他忽而哼笑了一声,苍老的嗓音里透着些讽刺的意味, “我果然是老糊涂了, 千算万算, 也没想到你这小子早将我整个余家都算计上了。”

    “余老家主, 如果你们余家真的是清清白白, 我又怎么可能会算计到您头上?”赵松庭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您既做了不合世家规矩的事, 我赵家身为世家之首,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你们余家暗地里养了多少外头的散户,又做了多少杀人害命的事, 难道我不该管吗?”

    赵松庭口中的散户,就是那些不愿入世家,偏要剥夺旁人异能,刀口舔血的特殊能力者。

    余绍弘和他们形成利益关系,为的就是悄悄给自家培植增添势力,他的目的,为的就是想要吞并所有世家。

    “一家独大的局面若是真的成了,难保您下一步不是要我们特殊能力者与普通人之间的秩序打乱,我看您啊,虽已垂暮,但野心却还大得很。”赵松庭近乎是一针见血地说出了余绍弘内心最隐秘的想法,“特殊能力者在这世上只占少数,天道赐给我们这些特殊能力,也不是为了让我们去霸占这个世界,让文明倒退的。”

    “你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余绍弘听了他那些话便想发笑,他单手举起拐杖,指向被金丝罗网困在其间的楚沅,“你口口声声是为了维护秩序,保护所谓无辜的人,那她呢?你一步步地让她走到现在,看着她陷入你提早设下的死局,这也是你对无辜之人的仁慈?”

    赵松庭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终于注意到被扎祁悬挂于木梁之上的楚沅,他对上那金丝网中那女孩儿的眼睛,一时神色微闪。

    而楚沅在看见赵松庭从主院大门走进来时,才终于确定他原来真的是藏得最深的那个做局的人。

    因为她足够相信赵凭霜,所以在为了探知程佳意死因的那时候,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赵凭霜从赵家找来的红丝阵法。

    之前楚沅一直以为,她的凤镯之所以失效,是杀死程佳意的那个人所为,可今夜余绍弘的一番话,才让她恍然惊觉,凤镯的失效大抵就与她做的关于程佳意的那第二场梦有关。

    那时红丝阵法在她身上应该还残留有一定的效用,所以赵松庭就利用这一点,暂时令她的凤镯失效,又刻意在梦中留下“郑家要借楚沅的手去重新镇压夜阑王”的线索,引她去世纪大厦,从而被余绍弘的人带去了郑玄离面前。

    “赵叔叔,为什么?”楚沅看着底下那个儒雅端方的中年男人,她开口问道。

    赵松庭叹了一口气,仰面看她,“楚沅,你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我原本是不想将你牵扯进这些事情里来的,但是楚沅,魇生花进了你的身体里,就注定你会背负一些必须要背负的东西。”

    “世家里早知道魇生花的下落的,就是你吧?”这一刹,楚沅忽然想通了许多事。

    曾经赵松庭替聂初文治好腿伤,多年后简平韵又在聂初文那儿盗走魇生花最终却阴差阳错地让那魇生花种子进入了她的身体里,而之后的那段平静岁月,便是赵松庭刻意留给她的。

    他知道魇生花开,终将唤醒一个沉睡的王朝,他也知道曾经消失的宣国如今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背面。

    他极有耐心的,从最年轻的时候,一直等,等到了现在。

    “可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是楚沅此刻最没有办法想明白的事,赵松庭明知道魇生花种在聂初文手里,他却偏偏不取,后来他也知道魇生花种进入了楚沅的身体里,他也并没有对她下手。

    如果他的目的不在魇生花,那他等了这么多年,又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引你去世纪大厦的,的确是我,让你落入郑玄离之手,让你追着一个程佳意的死因一直走到这一步的,也是我……你有魇生花,你的力量即便是我也无法估量,再加上有那夜阑王在,他也一定能保护住你的性命。”

    赵松庭的声音在这海城的夜风里带着些缥缈的意味,“你问我的目的,起初让宣国覆灭便是我的目的,那郑家多年来依靠着可以突破结界的纸影迅速发展出了畸形的文明,他们还想着依靠改造特殊能力者来重归故土……楚沅,你大可以想一想,如果我们世家放任这件事不管,那道结界又能封住郑家的野心多少年?”

    “所以,你知道魇生花在我身上,你也知道我能够唤醒夜阑,你为的就是让复生的夜阑和在那一边扎根千年的宣国相斗,最好是斗得两败俱伤才算好?”

    楚沅顺着他的话,便想清楚了他这盘偌大的棋局到底下了多久。

    为了让魏昭灵跟郑玄离斗得两败俱伤,赵松庭才会引她去世纪大厦,让她落入郑玄离手里,借助她魇生花的力量来重启缚灵阵对付魏昭灵。

    而郑玄离他过度动用不属于自己的异能,也必将承受折损寿命之重,即便是赢了魏昭灵,也终将命不久矣。

    “可惜我什么都算准了,却没算到你这孩子是真的倔,宁愿自己吃苦头也不愿意用魇生花去重启缚灵阵……”

    赵松庭也分不清此刻心头对楚沅当初的作为是遗憾的,还是佩服的,可提及夜阑王魏昭灵,他的神色便变得有些复杂,“楚沅,那夜阑王和你终归不是同路人,你为了他做再多事,都是不值得的。”

    “值不值得的,你难道比我还清楚吗?”楚沅冷笑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夜阑重见天日意味着什么?”赵松庭却问她。

    “郑家居于那片土地千年之久,都仍在想着回到中原,他们若是真的回来了,那这里将会面临什么,你应该也能想得到,”

    赵松庭仍在看着金丝网里的她,“你别忘了,魏昭灵他是一位君王,一千三百年前他尚且能够从一介奴隶之身,杀出血路去,夺得王位,建立新的王朝,这也证明,他身为君王的野心只会比郑家人还要大……郑家人想回来,你以为,魏昭灵他就不想带着他的旧臣们,回到曾经的故土吗?”

    他的话几乎寸寸入心,楚沅有片刻的愣神,或是因为她想到了在茫茫雪野,她背着他往前走时,也曾真切地感受到他有多想回家。

    他有多想和他的臣子们,一起回到曾经的夜阑。

    “楚沅,他们的归来,是要用这里的安宁去换的,你生来就在这里,在华国,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破坏这维持了千年之久的平衡?”赵松庭看她愣神,便继续说道。

    魏昭灵带着他的臣子兵卒再踏上这片土地,便注定这里要掀起血雨腥风的战乱,而那些普通人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了那些体质特殊的夜阑人?

    “我知道阿箬的白竹笛吊坠在你手里,楚沅,让他过来吧。”赵松庭再度开口。

    楚沅握紧了手里的那枚吊坠,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她抿紧唇,始终没有说话。

    赵松庭什么都准备好了,林香允说漏嘴的事大概也在他的算计之内,不然在这样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会让一个本就对楚沅不满,还总是莽撞的女孩儿过来。

    他借余绍弘拖住楚沅,为的就是引魏昭灵现身。

    “赵家主好计谋,竟连孤都算计了。”

    也是此刻,檐上倏忽一声清泠的嗓音传来,楚沅闻声下意识地抬头,她看见魏昭灵就站在檐上,此刻那双眸子印着檐下灯火的影子,却没沾染半点儿暖色。

    他才说罢,便飞身跃至楚沅身前,手中流光散出,那金丝网便刹那消散,楚沅被他揽住腰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他的目的就是你,你不该来的!”楚沅抓着他的衣袖,神情有些焦急。

    魏昭灵却低眸看她,“我不来,那你要怎么办?”

    他所有的计划几乎都被这个赵松庭打乱,但事已至此,楚沅还在余家,他不能不来。

    赵松庭则是此生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死而复生的夜阑王,只是观其形貌,他心头便有一种诡秘的感觉随之而来,即便这世上有诸多奇人奇事,但当这位生在一千多年前的君王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胸中也还是难掩震撼。

    但他什么话也没来得及开口,便见那魏昭灵手中已经由流光凝出一柄长剑来,他将楚沅送至房檐之上,转身便朝他而来。

    江永和刘瑜带着人赶来,在和赵家的人打斗之时,扎祁原想带着余绍弘趁乱逃走,却被赶来的赵凭月和那帮少年少女们围困起来。

    楚沅飞身下去,赵家的人和魏昭灵的侍卫缠斗着,却始终没有人朝她而来,她在人群里并没有看到赵凭风和郑灵隽的身影。

    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赵松庭要对付魏昭灵怎么可能不做完全的准备,他只让这些人来,又怎么能够真的伤得了魏昭灵?

    于是她抬头看向半空中正与赵松庭打斗的魏昭灵,身体一跃而起,手掌中流光乍现,朝赵松庭而去。

    而赵松庭迅速翻身往后躲过了那擦着空气发出“铮”的声音的气流,而楚沅也趁此机会拉住魏昭灵的手腕,“我们快走!”

    但他们才刚刚跃上屋檐,那赵凭风便已经带着郑灵隽匆匆赶来,郑灵隽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人带着走。

    余绍弘看见郑灵隽胸前挂着的那一枚足有圆盘一般大的红玉璧时便变了脸色,他花白的胡子颤了颤,猛地看向悬身于半空的赵松庭。

    那是他镶嵌在他余家地下石壁上的家传之物,如今却落入了赵家人的手里。

    而那玉璧同赵凭风手中的那枚扳指用阵法连接维系起来,借由郑灵隽身体里可突破结界的异能,便有了一种余绍弘都不知道的神秘力量。

    只见院中所有的夜阑人都像是被那神秘力量突破如水幕一般的空间限制,被生生推回了他们来的那个地方。

    郑灵隽像个傀儡似的站在那儿,周身都在散着诡异的光芒。

    而魏昭灵在这一刻便像是被一把又一把的刀刺进胸口里,胸中气血翻涌,他毫无预兆地吐了血。

    “魏昭灵!”楚沅失声喊道。

    与此同时,赵松庭也飞身落在房檐之上,楚沅见状,便本能地将魏昭灵挡在自己的身后。

    “楚沅,我不会杀你,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你身为这里的人,到底应该站在哪一方的立场,是要你眼前的情爱,还是要这和平的大局,你可不能犯糊涂。”赵松庭临着身后仿佛永寂的夜,那风也吹着他冷静的面容。

    “赵松庭,你觉得你是为了大局是吗?可是还没发生的事,你又凭什么断定他一定会那么做?”楚沅紧紧地抓着魏昭灵的手腕,将他护在自己身后,“你逼着我做选择,让我做你认为对的事,这就公平吗?”

    “你不要觉得我好像什么都不懂似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会比我更清楚吗?”楚沅紧紧地盯着他,“你是在纸上认识他的,你看的都是那些被他放过的人对他的口诛笔伐,可我不是。”

    她握紧了手中的见雪,却见魏昭灵身体一瞬失去支撑,如果不是她及时抱住他的腰,他就要掉到屋檐底下去,看他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唇边还染着血,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晰,楚沅意识到那枚扳指应该不是普通的东西,那东西对他竟有这样大的杀伤力,她勉力扶住魏昭灵,又回头看向赵松庭,“今晚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去做,你要敢杀他,我一定,”

    楚沅几乎是咬着牙:“一定会杀了你。”

    “凭风凭月,把她拉开,别伤了她。”赵松庭见楚沅始终不听劝,便望向檐下的赵凭风和赵凭月。

    赵凭风和赵凭风当即跃上屋檐,楚沅一手扶着魏昭灵,另一只手按出见雪的银丝,那丝线在这灯火里泛着寒冷的光色,她将异能灌注其间,操控着银丝荡开赵凭风朝她伸过来的手。

    可她一面要护住魏昭灵,防备赵松庭,一面又要应对赵凭风和赵凭月,渐渐地就有些力不从心。

    赵松庭捏紧那枚从赵凭风那儿拿回来的玉扳指,魏昭灵浑身的骨头就好像在这一刻被生生碾压着,他唇畔又有殷红的血液流淌出来,楚沅一惊,再顾不上赵凭风和赵凭月,只顾用一双手抱紧魏昭灵。

    “魏昭灵,你醒一醒!”楚沅大声唤他。

    也是此刻,赵凭风和赵凭月伸手想将楚沅带走,却听见底下忽然有一道女声传来:“大哥二哥你们住手!”

    他们同时回头,便见原本在春城的赵凭霜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站在了底下,在她身旁的,还有简玉清。

    他们两个没办法飞到房檐上去,赵凭霜只能站在底下,却在赵松庭惊诧的目光下,忽然拿出了一把刀来抵在自己的脖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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