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妮的目光里带着期待，“一水，你就答应吧！跟我住在一起，让我补偿这些年我对你的缺憾！”

    江一水沉吟了一下，认为有些事情应该说清楚，“你对我没什么缺憾！我还是那句话，这都是命，我不怪任何人！你也别有负担！因为这些年我活得很好！我不需要抓住一个人，哭天喊地的让她对我的生活愧疚！”

    “……”

    “还有，人非草木，谁能无情，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好，我也不想让你失望，可关于搬过来合住这件事，我自己做不了主，我还得找向东谈一谈！”

    “那当然！那当然！”戴安妮忙不叠的回答，“在我这里，只要你答应考虑了就好，我没敢奢望更多！毕竟我欠你的，你不原谅我也是正常的。”

    “又来了！”江一水笑了，“我刚才说的还不清楚吗？你不欠我的，你也尽力了！所以，我没什么不原谅的！”

    “那是因为你懂事！你大度！你善良！”戴安妮拉着女儿的手，“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有些人只看消极的一面，觉得自己错失了豪华的童年，是老天绝大的不公，认了亲了，就要大肆的挥霍，把过去没花的钱都花完。”

    “……”

    “还有的人，会怪父母没保护好他们！心生怨恨，或者不相认，或者认了也是各种作……这些以前我都考虑到了！也准备好了去面对！可我真的没想到！你却这样与世无争，送上门的好生活都不要！”

    这话没错。

    1000个人有1000种想法，像左中山和左小燕那样的人也不少……哪怕犯罪，哪怕巧取豪夺，也要过有钱人的生活。

    两个人都不再多说了。

    戴安妮体贴的问江一水，“现在离家挺近，你还打算回去取点东西吗？”

    江一水点了点头，“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反正都到这了！”

    两个院子，一个1号，一个6号，离的也不远，母子俩就没坐车，顶着寒风走回去了。

    前几天刚下过雪，路上还有些结冰的地方。

    戴安妮不小心滑了一下。

    江一水立刻伸手扶住了她，“小心点儿！”

    戴安妮顺势抓过了女儿的胳膊，绕进了自己的臂弯里，就不松手了。

    颇有些撒娇的意思，“路太滑了，你扶着我点，我这老胳膊老腿了，可不像你们年轻人，我摔了，大概要在医院躺些日子呢。”

    “你哪儿老啊？你才43！”江一水顺理成章的挽着她，母女俩相视一笑……都觉得今天的阳光好像是格外的温暖。

    戴安妮微微的靠着女儿，可以感到她臂膀上的体温。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步路，戴安妮却觉得幸福无比，真恨不得这条路永远的没有尽头。

    两个人先各自回家。

    都取了一些日常的用品。

    戴安妮最近一直跟父亲住在省委招待所里，毕竟那边的条件好，又有暖气，不用自己烧火，烧炉子，做饭。

    实际上，她也没什么东西可拿的，6号小院只是她暂时落脚的地方，里边并没有很多东西，她说“取东西”，就是喜欢跟女儿同进同出的这种感觉罢了。

    ******

    奔驰小轿车从帅府街出来之后，一路向着省委招待所去了。

    戴安妮和女儿坐在后车座，两个人挨的特别近，轻声的聊着天儿。

    车子以中速稳稳的行驶。

    遇到一处红绿灯了。

    缓缓的停下。

    谁也没觉得会怎么样，可命运往往就是这么巧。

    等信号灯的时候。

    对面的一辆大卡车突然失去了控制，疯了似的，像小轿车冲了过来。

    司机吓得一声惊呼。

    本能的发动马达，一踩油门，往旁边一躲……可速度还是慢了，咣的一声，大卡车的车头，正好撞进奔驰车的车身。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戴安妮张开双臂，合身扑了过去，把女儿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她当时的脑子是空的，压根就没有想法，只是一种母性的本能……遇到危险了，所有的母亲好像都会用自己的身体，甚至生命，最大限度的保护好孩子。

    车身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

    车窗的玻璃碎裂。

    “啪”的一声，飞溅到车厢内，扎进了戴安妮的后背。

    紧接着。

    轿车又被冲力的惯性撞出去了好几米，直到撞到了对面的一棵树上，才算是停下了。

    司机当时就趴在方向盘上，满脸鲜血的不动了。

    耳边都是各种惊呼和尖叫声：

    “出车祸了，快叫救护车！”

    “快抢救人！”

    “……”

    江一水用双手护着头，整个身子蜷在车座上，有那么一刻，她的头脑浑浑沌沌的，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她费力的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大腿侧疼得揪心，还来不及查看，就用手轻轻的推了推身上的戴安妮……

    戴安妮没有任何反应。

    既不说话也不移动。

    江一水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扭头审视着戴安妮的脸。

    只见她尽量张开双臂，以一种覆盖的知识，趴在自己的身上。

    戴安妮的头无力的垂着，额角上的鲜血，一点点的滑过紧闭的双眼，滴到了江一水的脖梗上。

    江一水的嘴唇蠕动了两下，起初，声音非常细小，“嗯……你，你……怎么样？”

    渐渐的，心里的恐惧一点点蔓延，声音也一声比一声高，“你醒醒，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妈！妈！”

    戴安妮的睫毛动了动。

    好像对她的这声呼唤有反应了。

    忽地……

    车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拉开了。

    有些见义勇为的路人，拥过来，七手八脚的把车祸里的几个人，全都抬到了路边。

    江一水坐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揽着依旧昏迷的戴安妮，尽量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对方。

    顺势飞快的为戴安妮检查伤势。

    江一水还是比较镇定的，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应该尽量保持伤者的意识清醒，所以，嘴里也就不停的呼唤着，“妈，你如果能听到我的声音，你就睁开眼睛，或者给我点暗示，妈，妈，我是一水！江一水！”

    阳光清晰的照着戴安妮惨白并且混着血水的脸，非但没有一点温暖的感觉，反倒更让人认清了生命的无力和脆弱。

    江一水的心脏狂跳，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搂着对方，不停的呼唤着，“妈~”

    远处……

    救护车的汽笛声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