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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燕飞并未同她聊旁的,不过是问些她还苏玉城平日的饮食起居,姜婳却能听出,她其实想问,苏玉城待她好不好,或者说她同苏玉城是否情意相投。
姜婳强忍着羞赧,红着脸望着梅燕飞,温声道:“梅姑姑放心,夫君他待我极好,我对夫君也甚是仰慕。”
说完这番话,面颊烫的几乎要燃起来。
她确实仰慕苏玉城,她喜欢他的性子,喜欢他的自持,喜欢他一腔热血,喜欢他武艺超群,可这些统统不足以让她说服自己永久地留下来。
因为,苏玉城注定要执掌江山,她却不想囿困在这深宫中同莺莺燕燕争风吃醋,天地何其广阔,她干点什么都比当个怨妇要好。
“好!好!”梅燕飞眉眼含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扶我过去吧。”
她这一生被情之一字害惨了,可能见着儿子求得所爱,她心下亦欣慰不少。同项梁纠缠半生,也是时候说清楚了。
梅燕飞临走前,特意从妆奁中取出她最心爱的玉簪,连同簪头栩栩如生的玉兰花,俱是当年她入王府前,敦亲王亲手雕琢送与她的。
晋康帝方才饮下一碗苦药,正倚在冷冰冰的龙椅上,对着御案上头一副画像出神。
画中如云似霞的花树下,纤细的玉人长身玉立,袅袅婷婷,眉目如画,踩着满地落英,彷如九天玄女。
这正是他初次见到她时的模样,看遍世间繁华,唯有这副画面在他心头历久弥新。
梅燕飞摘下风帽,款款走来,鹿皮靴底的雪水化在地上,落下一个个浅浅的水印,她望着画中的自己,神色复杂。
还怨项梁么?应是怨的,若不是他当年为所欲为,她这半生应与王爷举案齐眉儿女绕膝才是。可也只是怨,她恨不起来,这些年来她过得不好,他又何曾好过?
内心煎熬之余,还费尽心思将城儿养大,养得这般好,这份心思是她不及的。
“项梁,你今日可用过汤药了?”梅燕飞对着晋康帝,难得美目顺和,没有半点戾气和不耐。
即便是因着姜婳在侧,也足以让晋康帝动容得说不出话来。
她已经近二十年没有说过一句关心的话了,哪怕是客套,晋康帝也激动得唇瓣翕动不停。
好半晌,姜婳才听他吐出几个字:“用……用过了!”
这情形,姜婳觉得自己在此处实在碍眼,可梅燕飞一直握着她的手,她也不好硬生生地抽手离去,只得垂眸盯着鞋面,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聋子哑巴。
可她毕竟不是真聋,晋康帝的话一字一句钻进她的耳朵。
晋康帝望着梅燕飞头上的玉簪,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神色复杂地道:“这玉簪,原来你一直留着么?”
既然嫁给了王弟,既然心中从未有过他,又为何留着他送的玉簪,还留了十余年?就为着日日对簪诅咒他么?
梅燕飞眉眼含笑,晃乱了晋康帝的心神,只见她纤纤柔夷自簪上玉兰堪堪抚过,似抚过爱人眉眼:“是啊,这是他亲手雕来送我的,人虽死了,留着也算是个念想。”
晋康帝瞪大眼睛,瞳孔中似有肉眼可见地龟裂,面上却是一片茫然:“他雕的?”
蓦然一瞬,继而哈哈大笑,笑得提泪横流,全无形象:“哈哈哈!他雕的,是他雕的啊!”
“噗!”晋康帝忽而喷出一大团血来,御案上的画像如一瞬开满红梅。
梅燕飞听说过他吐血之事,亲眼见着却是第一回,原以为是宫人夸大其词,想叫她对项梁改观,没想到他果真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她愣愣地望着晋康帝,眸中满是茫然,他也要走了么?不知为何,她心中忽而生出从此身后便空无一人的悲凉。
还是姜婳叫来太医,才知晋康帝一时急火攻心,本就不好的身子,越发折损心肺。
坐在回府的马车中,姜婳脑中乱作一团,一时是孟皇后叫她去北疆助苏玉城一臂之力,要苏玉城务必在三个月内平定北疆,只因孟皇后凭口技在朝堂上替晋康帝遮掩一事,随着晋康帝身子每况愈下,恐怕遮掩不了多久了。
一时又想起晋康帝吐血前说的那句话,若那簪子是王爷送给王妃的,他何必动那么大的怒气?姜婳总觉得另有隐情,她迫不及待地想同苏玉城说说,若真有隐情,王妃与陛下的半生纠葛岂非太冤了些?
可若真如她猜测的那般,晋康帝为何不直接说出来呢?反而改了口风,坐实了那簪子是王爷所雕?
姜婳启程前,并未叫人给苏玉城传信,她怕传了会影响苏玉城的心境,更怕苏玉城不叫她去。
与其说是孟皇后叫她去的,不如说孟皇后的话叫她终于为自己的冲动找到个合适的理由,其实她早想去北疆了,以她的三脚猫功夫上阵杀敌自是不行,可来个反间计什么的,还是很好使的啊。
姜婳便是带着这份蜜汁自信,由宫中特派的护卫,并七星破山一起,前往北疆。
临近年关,两军仍在北疆以北的地界,僵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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