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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他关门的动作明显地一僵,同时神色一滞。
我察觉出他的异常:“怎么?”
“不要紧。”阿瑟尔口是心非地甩了甩手,又下意识地将手抚向颈后,这是他用来掩饰尴尬的小习惯,放在当下却是那样刺眼。种种细节在提醒着我,即便明亮如月光的阿瑟尔,也是一个时日无多的病人。
我们在吧台并排坐下,点了一杯金酒和一杯气泡水。
“抱歉,你最好还是不要摄入酒精。”我将气泡水推到阿瑟尔面前。
尽管我是个黑心医生,但这点原则还是有的,酒精只会加快他生命的流逝,虽然这事对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来说可能不足为道。
阿瑟尔很听话地接受了现实,拿起玻璃杯安静地啜饮,这幅样子太乖顺了,甚至有些刺眼。
阿图尔总是不自知地绽放着灿烂的光芒,然而这恰恰是我所不希望看到的。
我的脑海里走马灯一般闪过很多事,大多是从业以来的经历,我亲眼见证一个又一个人走向死亡,却从没有感受过如今这般奇怪的心情。
我终于开始有一点明白第一次在病房见到阿瑟尔时的那种无端的不适感由何而来。
不匹配。原谅我只能想到这个蹩脚的词。
就像让藏污纳垢的地窖投进破晓黎明的天光,就像英雄死在断头台,就像百合花被浇灌泡尸水。
阿瑟尔是天地瞬息间的一份惊艳,是西沉的星星,是和衰败、毁灭不匹配的。然而他注定会死,没有转折有没有奇迹。
我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并非看惯了死亡,不过是从前没有遇到过在乎的人。
阿瑟尔一定非常想活下去吧?或者至少在死之前,应该热烈地完成些什么值得铭记的大事。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快死了,我却不能告诉他,这有违我的职业信条。医院存在的意义,带给人们渺茫但聊胜于无的希望,别管是真也好是假也罢,隐瞒真相有时候才是更合适的选择。谎言始终是谎言,我知道阴谋论不该被粉饰得冠冕堂皇,但换做你是高位者,也会像这样做……
阿瑟尔看着我出神,我抬起手摸了摸脸颊,才发觉自己竟然在流泪。
“想到了一些难过的事情。”我解释道,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夹带着别的卡座飘来的烟草味,二手尼古丁在我的肺腔里短暂地停留,倒是遏制住了我揭开真相的冲动。良久过后,我看着他干净的眸子,不无恶意地提议道:“阿瑟尔,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吧,好不好?”
我承认,说出这话时我夹带着丑恶的私心,倘若少年的往事中有一点不那么愉快的痕迹,我也可以从中得到些许的慰藉。
“你想听什么?”阿瑟尔眨了下眼睛,歪头看着我,他的眸子总是带着热烈似火的激情,炽焰烤得我躲闪不及,几欲发疯,然而两旁即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跌得粉身碎骨。
我别开脸。
“聊聊你的童年?家人之类的。”
“怎么,你在试着了解我吗?”阿瑟尔舒展开一个非常明媚的笑容,“我的意思是,太好了,让我想想该从哪说起。”
他十指交叉,撑着下巴陷入了思考,一边回想一边说:“我的父亲是个商人,母亲是音乐剧团的小提琴手,当然,她不算太出名。我八岁那年开始学钢琴,然后是大提琴,说实话,我更喜欢大提琴的声音,就像沉着、稳重的长者在娓娓道来。还有什么呢……我有个弟弟,不过不怎么来往,事实上全家人都和他很少联系,但我们感情很好,起码我相信是这样。”
不。
我攥着玻璃杯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不该是这样完美的回忆,因为我会更加不忍心任凭他的生命化作小美人鱼般的泡影。
挣扎了良久,我叹了口气,认命地说道:“我本不应该喜欢你的。”眼角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假惺惺的泪水,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阿瑟尔有些急了,他试着用手揩拭眼泪,可那只会让悲伤来得更汹涌澎湃。最后他实在不知所措了,索性捧起我的脸,认认真真地吻下来。
一根缠在心头自以为坚韧不摧的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断了。
第16章
我一向作息规律,今天却少有地超过十二点还没有入睡,还带了男伴回家。
我们各自冲了淋浴,被雨淋过的衣服全都堆在了洗衣机滚筒里。我在衣柜里找到一件男士衬衫,棉质的,最经典的白色版型,已经想不起来原本属于谁,又因为什么缘故到了我的手中。我让阿图尔换上,居然刚刚好。
“你想吃点什么宵夜?”我问,随后抱歉地发现偌大的冰箱里仅剩下饼干和一盒速食寿司,最佳赏味期限在三天前。
“不用了。”他打开床头柜上的音箱,正在播放的曲目是一首四五年前的歌,名叫《琥珀窗》还是什么的。阿瑟尔怔了一下,将音乐关掉。
公寓的户型不大,卧室的门和厨房正对,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我看在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