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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光的灰帘内,身形消瘦如鬼的男人佝偻着弯下腰,抬手捂嘴咳着,指间的棋子“啪”地落在了棋盘上。
“…滚出去。”
男人嘶哑着嗓子低声开口,“现在就给我滚,马上。”
“是,是…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度至使大人开恩!”
她得了允诺,立刻跌跌撞撞从地上爬了起来,几乎是屁滚尿流一般逃了出去,连片刻犹豫也没有。
——
“呵…”
待那宫女走后,一直被男人压抑的错乱喘息声终于从帘内传了出来。
满室凄凉死寂之中,一只苍白几乎见骨的手猛的死死揪住了那灰帘,用力扯了开来。
深秋风冷,萧世离面覆假面,仅披了件黑羽鹤纹的长摆单衣,摇摇晃晃从之前跪坐的地上爬了起来,孤寂地站在殿室之上,脚步虚浮地朝下方走去。
病弱公子的嘴角与下颌什么动作都没有。院外喧哗如隔世,他黒鹤羽纹衣的长摆拖过了梨木棋盘,棋盘上密布的无数黑白棋子顿时接连不断地滚落在地,在阶上跳动着,四散在他的脚边。
中秋宴会上的嬉笑声此起彼伏,萧世离眸色暗沉地看着那包裹里放着的新近百余份奏折章文,抿了毫无血色的唇弯下腰,将那包裹捡去,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他僵硬地转身,还未往回走出几步,突然眼前一黑,力竭般直直跪倒在地,捂着嘴浑身颤抖了起来。
胸口的闷痛再度直窜上口中,他用力咳出几口黑血,一手勉力撑着墙边的烛台,靠在墙边低头垂眸,死死忍住痛楚拧眉不语。
大滴大滴的冷汗从萧世离额间流了下来,胸口旧疾带来的不断翻涌出的甜腥气息弥漫在他口中,几欲撕心裂肺。
他穆地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在室内错乱地走着。
满室辉煌中,身披玄鹤单衣的枯瘦男人在无声惨笑,他疾走几步单肩抵靠在墙上,双手十指泛着青白死死攥着烛台仅喘息了片刻,又朝向碎裂药罐的那处柜台旁走去。
“咳咳…”萧世离精疲力尽地将上身伏在柜上,用力扯开抽屉。
不知何时早就空无一物的药屉里落了薄薄一层浮灰,他无悲无喜地垂眸看着药屉,用力关上,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来人——”
他嘶声道,“来人!取我的药来!”
无人回应,男人眼前所见愈发模糊不清。
恍然间,萧世离仿佛听见了不易帝寝间妃嫔宫女撕帛裂锦的盈盈娇笑,琉璃瓷碗酒液飞溅。
他强自咳着血大笑起来,用尽全力推开药屉向府门走去。
划拉——
盛放着空罐木匙的柜子在他的背后轰然倒下,孤寂如游魂的黑衣朝臣闭眼,将滚烫到几乎辨别不清温度额头抵在殿门上,双手使力推开。
湿冷的风毫不留情灌了进来。十五仲秋,昏昏如死的府内竟空无一人。
萧世离站在檐下,抬眸静静凝视了府外萧瑟的光景许久,艰难转身,将背部抵在敞开的门扉旁喘息起来,缄默着未发一言。
冷风从他的肩头阵阵吹过到几近麻木,男子眼前昏黑一片,双手颓然垂在腿侧,撕扯着心肺无力咳嗽着。
他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关上那扇门了。
府内点起的幽幽烛火被风吹熄,黑暗中萧世离的身子从门扉上直直滑落,昏了过去。
——
灿烂斑斓的烟火在宫中的野葵地里炸开,噼里啪啦地远远响在掖庭旁这座凄冷府邸上方。
胸口的闷痛压得他几乎窒息,萧世离幽幽睁开眼,看到自己正独自一人倒在府内的浴池里,身侧还堆放着大片大片沾了污血的白纱。
浴池里放满了温热的水,他看了一眼自己胸前那处已经结疤狰狞可怖的刀伤,勉强抬起因失血过多而神志不清的头,看向浴池附近正在沉默着烧水的年长女奴。
“浣…奴…”
他发出来的声音沙哑到几乎辨别不清音节,心里只觉得好笑。
“…为何帮我?”
“回大人,小奴刚才偶尔路过大人府邸的时候,见不易宫的宫女惊慌失措地从大人府里跑出来,便寻来看看。
度至使大人的旧疾愈发严重了,您刚刚烧得实在是吓人…仅凭浣奴一人无法救治大人,只好放了热水,等着大人自己醒过来。”
萧世离的眸子扫在浣奴身旁放着的些许糕点与野花,低下了头。
“又是去祭拜广仪公主了么?”
他垂落的黑色长发被水汽浸湿贴在侧脸,轻声开口,“…多谢,之后会额外赏你的。”
“浣奴只是举手之劳,赏赐还是请大人收回吧。”
年长的女奴朝萧世离长拜,“请恕小奴无礼,但小奴如今已是掖庭的低贱奴婢,不想与度至使大人再扯上关系。”
“哈哈,我名声已经差到如此地步了么?”
萧世离苦笑,他从浸着的热水中伸出一手,想要撑地起来,“那便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