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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换来的。
她明明也早就知道主上对他的心意,是主上亲口对她说的。我听见了。
在那个夜晚,那一句话,阿暖后面那三个字,连我都听到了。
主上说得是:“阿暖,我爱你。”
我以为她为自己求一个自由,无错;此前那些女子追寻她们想要的自由,无错;若她凭靠自己之能力,解这泽海荒定局,我无半句责言;可她断不该,不该以牺牲主上利己求,见之死而不救。
她现今怎么能做到狠心如此。
她玷污了主上的心,又玷污了主上的身。
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主上娶的是一个与他相爱的女子,他这一生会是怎么样。
他本值得拥有更好的,而不是这种下场。
君,乃泽海荒最引人为尊的字眼。只有每任君仙出生之后,至当上君父之前此段时间之内,才可以君做名。一个字也好,一颗灵珠也罢,一脉守护他们的精魂也好,对于未来君仙的悉心爱护,从未少过。主上倘若能有一子,舍君字,可取新名。可惜,主上还没来得及改他的名。
主上终究良善,他若可以狠心一点,他去了就那么去了,不必管这泽海荒的存亡还是覆灭,这世人待他不好,何不让世人为他做葬。
他却没这样,他献君泽灵力修为,献自己毕生修习的那些灵力修为,以自己的骨血做架,保这泽海荒千千万万年而立。
她,他们,一定想不到吧,定然不知吧,主上已经再无转世之机。今日他一脉魂魄彻底消散在此了,这就是代价,泽海荒再无君仙却屹立不倒,一劳永逸的代价。
他还不够好么,他一生到最后被这样折磨对待,却还念着他的君母能安心,不要被他连累了,希望泽海荒那些无辜的人能长久的活着,不要因为他的死,就此毁灭。
他既痛着,满身淋漓鲜血,又快要死了,他爱的人不肯救他,愿眼见他死去,他却还想要别人好好活着呢。
哪怕,今日天山上的人,下山后说着他的事,把他说得恐怖嗜血,让那些无辜的人误会着也把它当做妖呢。
他们是妖吗,会去伤害别人吗?他们才是诞生在这片土地上最初的生灵,他们原本什么都不懂得。
主上并非有意走上一个学着做人的轨迹,从不是自己自愿的选择,却被无情斩杀在此。
只需再过一整万年便可。他们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可是,这一切只进行到半途,他们还没来得及变成一个人,就已经被彻底抹杀掉了。
所谓为人,君仙的妻子们开始有了私欲,君仙们开始有了别的想法,或许越往后走,越渐渐有了人们的贪性和劣性。我回想记忆里那些看到的,他们最初本不是这样的,明明他们是相互扶持着的。
明明他们和她们,都有着世上最纯良的天性。
或许总有终一天,君仙们还是会落得这样下场,可现在这一切都压在了主上身上,把一切痛苦都强注在他身上。这史事自他改,可改天换日那刻,一种叫君仙的东西终结那刻,他一声疼都喊不出,他一人何以抵抗世俗,想护他无虞的人在他眼前死去,他那般无辜,世人又那般凶残。
听蕊和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对他呢。
我不知主上上一世过得如何,只看到他这一世过得很苦,没有下一世,从此世上再没有他会出现。
我不知泽海荒的古书是谁在写,我只知写那古书的人喜欢粉饰太平,记一些虚假却好看的往事,把这地上肮脏丑陋的东西藏起来,藏得深一点,再深一点。
就好像他们不愿意记录,君泽原本是一条在海里生活的蛟龙,那神女本来是天上的神仙,而他们本身就是一捧水。
他们把那些古事写得那样好看,好像自己天生属于这里,于是有人变成了异类,终不为他们所容。
在他们的记录之中,那些君仙们的爱情往事,都是铺满雪月风花,携带岁月美好。
那些君仙们又那么圣洁,在春日里穿着白衣,好像每一个都习惯对你笑一笑,温暖,平和,有皎好的身姿和容貌。
后世会怎么写主上和听蕊的故事呢?到底会怎样流传今日之事呢?会否也有一场美丽的相遇?然后她带着一个孩子,为心爱的他哭完了整个岁月?他又为心爱的她的理想献祭身亡,所以长眠天山寒地?
我觉得荒唐。
听蕊于她自己家中小住那半年,主上一人在这韶华浮雾,我见他每日辰时起,晚昏入睡;没有一日有所不同,没有一日有所差别,似乎不念她,又似乎格外念她。主上常一人独坐半柱香,目不转动,只发呆,天上挂着的日头大如斗笠,白色的裳袍铺了满地。
一天主上行去与听蕊逛过的街,夜晚停在抱听蕊下过的桥,桥下人群窜动,盏盏华灯美妙;冷风即映着他背影,又吹着他衣袍。就那样一道温暖得跟画一样景色之下,我终于知道主上发呆时在想什么了。
他疑惑人间的事。即孤独着,又无奈着。
这人间于他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