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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肯的。”郑玄细思其中关节,记起李相对三皇子是何等期望深重,殚精竭虑,他此句略停,忽而又道,“七皇子根基浅薄,可置于指掌之中,此乃你所支持其夺嫡的动机之一。三皇子母家势力不弱,本人也并非贤君之才,李相又非是贪欲遮天之人,怎敢如此。”
沈青鸾闻言亦觉诧异,她将脑中所记的往事好好思索过一遍,忽而想起在前世,她将齐谨言扶上皇位之前与李凝的对话……
“其中并不简单。”沈青鸾道,“你可记得,那时三皇子恶疾重病,李相也一夕两鬓斑白,有衰老之态。”
那岂是恶疾重病,是前世沈青鸾的一手逼杀罢了。郑玄将此事记得清楚。
他低应一声,续道:“他呕心沥血、熬了多年,跟你下棋博弈,自觉胜在眼前,却让你掀了棋枰,自然气火攻心,一病不起。”
沈青鸾笑了一下,对他引出下文:“李相临终之前,仍对三皇子苦苦惦念,而后续深宫之中,夺嫡无望的贵妃也跟着自缢上阳宫,竟然自请休葬皇陵,你说其中,是否有些什么?”
郑玄霎时通晓她的意图,静默思考半晌,声线平稳地道:“可以有些什么。”
“李相与贵妃乃是同乡,只不过一个侯门绣户女,一个白衣贫书生。”沈青鸾一敲桌案,“不必咬实,但凡有三两揣度怀疑,流言一起,以老狐狸的疑心程度,李相恐怕又要心血空付了。”
“旧情?”郑玄将这两个难以捉摸的字眼品味了一番,“尚可。切不可污皇家血脉,虚实之间,当有分寸。”
“也许并非污蔑。”沈青鸾自知自己不算是个好人,但朝堂旋涡之中,本就没有纯粹的好人,她在西北边疆,为大启守土御敌,而远在天边的朝堂御案之上,弹劾她没有立即班师的折子恐怕仍旧堆积成山。
忠君报国都如此,何况其他。
郑玄略一颔首,稍稍静默了片刻,又道:“七殿下胸有沟壑,看似势单力薄,温顺可控,但一旦登位,大抵会想从你手中拿回皇权。”
“这是必然。”沈青鸾道,“名将只在有用时为将,在无用时,为刺。”
郑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话题转回眼前:“勒令回朝,你怎么想?”
“那就回给他看。”沈青鸾沉吟片刻,“老狐狸不信我。”
她说到此处时很冰冷地勾了下唇,几乎不像传闻中的大启宠臣,语调中透着一股凛冽杀机。
“本想做个忠臣,没想到又要蹈前世覆辙。……既然如此,请圣人归天吧。”
旁听已久的南霜根本没有听懂前面的对话,也不知道李相什么时候得过什么重病……但她完完全全地听懂了这句话,心底猛地一颤。
王爷和王妃这是什么神仙配置,怎么一开口就是这样的话。
“你要如何做?”郑玄问道。
“他轻信传言,疑虑齐谨正。此事乃三殿下所为,与本王何干。”沈青鸾理所当然地道,“既然受封摄政王,自然代陛下摄政,力究其凶。”
郑玄与她对视,慢慢地靠近俯身,清冷梅香溢入肺腑之中,随着清淡低柔的话语一同响起,拨出震颤的弦音。
“殿下,”他第二次用这个称呼,分明是敬语,由他寡淡疏清的语调里渗透出来,随距离拉进,慢慢地涌入她呼吸之间。“青史之上,史官的笔锋常不容情。摄政如有异心、枭雄常冠污名。”
沈青鸾呼吸一滞。
她长久不动地凝视着郑玄,觉察到梅香之下的微涩苦药气息,一点一滴、一毫一寸地蔓延而来。
“昭昭,”郑玄道,“不后悔吗?”
沈青鸾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似是直到这一刻才知晓在王妃身上,究竟什么才叫勾引。
她望着对方疏清中稍带温柔的眼眸。
“身外之名。”她道,“万事不留心怀。只要你在我身边,就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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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三月初十,神武军凯旋,离开西北重城安川。
在此讯传出不久,遥远的京华之中,三皇子齐谨正便如约受到讯息,彼时夜寒风凉,初春细雨,伴着偶尔响起的鸟鸣。
齐谨正一身玄衣,袍角用银丝勾边儿,绣图细致精巧,在肩背到襟袖前横过一头卧虎。他身量高挑,鹰目剑眉,面相硬朗深邃。
他拿着一个细长的逗鸟杆儿,慢悠悠地挑逗着架上的小白文鸟。
“回朝。”齐谨正听闻这两字,手中略微一抖,猛地拨过木杆,掌心稍紧。“那个女罗刹,手里扣着七弟。”
“七殿下根基浅薄,说不准……”
齐谨正转头瞥回一眼,侍从当即噤声不语。他反手甩了一下逗鸟杆,将之搁在案上。
“她势力如此之盛,连父皇都忌惮不已,又无法处置。”齐谨正抬眼望过去,旋即道,“请李相来。”
春雨沾衣。
新茶换旧盏,画像前的柱香烧干一半,尘灰簌簌。
李凝进入内中时,乍然见到的便是如此场面。他略微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