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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滑下,他睁着眼看着床帐顶,知道自己大限之期已到。他轻抚着身上的冬衣,往昔的一幕幕如潮汐般层叠涌至。
他看到的全是她。
她落水时昏迷不醒的苍白,叫他二弟时温柔的声线,她跌落在他怀里羞怯的脸红,二人逃避追杀时她惊恐地让他求生,在山底彼此间默契的相依为命,她戴着他送的簪子低眉垂目,她……
她在巷口救下他,先走后,又不放心地派了人暗中护送他……
她不知道,早在若干年前,她像一道光,将他困顿无望的生命照亮,点燃他一池沉寂枯灭的生活时,他就已经把一整颗心给了她。
他默默地合上眼,发出一声释怀坦然的叹息。
“依依,我来找你了。”
第二十五章
不!不要!
头疼得像要被生生撕裂开,我从角落猝然站起,在飞身扑向榻上生命即将消逝的少年时,却一切都晚了。一阵眩晕来袭,眼前黑了一黑,再睁开眼,周遭的环境又复原成了最初荒颓破败的样子。
熟悉的阴潮之气,蒙着厚重灰尘的床柜摆设,零落的蛛网,久无人迹,萧条不已,哪有半分人气?
可我却如梦初醒。这……这里是陈谆的院子。我心中割舍不下,死后凭着一腔忧怨愤懑凝成的鬼魄长久徘徊于此,脱离轮回,不得转世。也因在阳间停留太久,阴魂渐损,从一开始日夜不停地寻找他,到迟钝愣呆地日日晃荡在这一方院中,再到忘却一切前尘往事,连执念也跟着记忆一并消散。漫无目的,流连兜转,被岁月遗忘。
多少年了?我也不知道了……
眼前浮现记忆中生前的一幕幕
我叫陈氏依依,巡阳人士,乃家中独女,生父从商,小有积产。
自小便被爹娘当眼珠子般疼爱,自然出落得率真烂漫,不识愁滋味。
养在深闺之中,难有出门的机会,也没有什么玩伴。八岁那一次,恰逢打小就服侍我的奶娘要回自己家探亲,我缠着她必要带上我一同出府,奶娘拗不过我,便答应了。
那天,晴日中天,温风习习,正是暮春时节,一来一回,便费了足一日的脚程。马车于傍晚时分回程,刚过城门不久,经转过一条巷子,我看到平日里游手好闲,没钱了便常去爹爹的铺子里讨些短工做活的混子们围拢在一处,好似在欺负人,恰好奶娘喊停了马车要顺带去买些布匹,我就和奶娘有事要办,去去就回,不管她在身后如何喊我,跳下了马车就朝着巷子深处跑。
他们认出了我,怕我回去和我爹告状,今后连最是善心的陈掌柜处的短工也没得做,就作了鸟兽状四散。
果然,他们竟然几人合起伙来欺负一个男孩。看那男孩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普通寒门子弟,既然是士族,又怎会沦落到这境地?不过他看着年纪不大,却是个有骨气的,身上都是伤,好几处还流了血,衣衫也被撕扯得不成样,却始终一声不吭,也不喊疼,一个人默默地蜷缩着,惹人心疼。
我把他扶起来,他却拘礼立即躲开了我。本想送他回家,一面是怕那些混子见我走了会去而复返,另一面却是存了私心想知道他是哪家的小公子。
因为……他是真是长得很好看啊,虽然此刻有些困窘,依然丝毫掩不住他的高华气质,面若沉星,倔强的眉眼锋利如刀削斧凿,高束的四方髻透出通身的利落,只是,神情太淡漠了些。
他冷冷地拒绝了我,偏奶娘这时又寻来了,我没法子,只好先和奶娘回去。但马上打发了身边的马奴去跟着,必要时出手护他,并一定记得把他是哪家府上的记清了。回了家,马奴赶在天黑前也转来回话了,说他是巡阳知府陈家的少爷。
是陈家的少爷啊……
虽然告诉了他我的名字,但他会记得我吗?
往后,我总是寻着借口出府,有意无意地路过陈府,却再也没有遇见过他,几次三番的空欢喜后,我才狠心把这点才萌生的少女情怀给扼止了。到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露下豆蔻迎风而发,弹指间,我已从绑惯了双丫髻的小姑娘长成袅袅娜娜的聘婷少女。我虽然不知何为倾城姿色,但见过我的人无不叹我沉鱼闭月,渐渐的,便流传出了巡阳城第一美人陈氏女的声望。上门提亲的少年人络绎不绝,可我却只觉得心烦躁乱。
直到有一天,爹爹欲语还休地提及我的亲事,我心知,躲不过了。可不料,此番爹爹手里捏着的名帖,却是姓陈。我静默如镜的心湖一瞬间又如逢落石其间,泛起层层激荡的心潮。
他没有忘记我!不止如此,他来提亲了……
我含羞带怯地向爹爹表明了自己愿嫁的心意,可爹爹却面露忧色。他担心家中毕竟只是商户,而陈家却是高门大户,我若嫁进去了,怕我因娘家势弱而不受重视,彼时,他便是想护我也无能为力。爹爹说他只有我一个女儿,只要男方是个良人,哪怕家境平平也无妨,最怕是高嫁进了那深宅大院,却只能平白受委屈。
那时的我涉世不深,嗔怪爹爹思虑太过。爹爹见我欢欣的小女儿模样,叹了口气便离开了。而后,就是我和陈府大少爷陈诀大操大办的婚事。
夫君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