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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强过一夜。
车里头小而闷,十安就爬到车顶上。宋景和撸着袖子割草喂马,那柄短刀锋利的紧,只听得簌簌草断的声音。枣红色的马驹甩了甩尾巴等着,比她还要闲适。
宋三少爷忙了一会儿,擦了汗就地上坐着,神情恹恹。此刻月亮已经升起,隔着高耸的城墙,里头的繁华看不出来,这城外的风情看看能窥到些许。
锡山上的寺庙道观晚间都点了百盏的灯,星星点点缀在山头上,宋景和看了看,指着南都外的一条路道:“往那儿走咱们能到陈家冲,然后一直往前能到久安村。你想回去看看吗?”
十安觉得这儿等着也睡不着,便点点头。
半夜的时候到了,她才发觉自家的房屋居然都塌了半边。本就不结实,风吹日晒才一年不到的时日,她站在跟前叹了口气。
宋三少爷在树下等着,慢慢道:“房子得有人住,没了人便这样了。日后若是有了银钱多盖几间便是。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十安羞愧:“十两银子都没了。全给了宁大夫。”
“我住在他那儿的时候,吃喝穿住都是他提供,花费一算才知道那么多。”她低着头,声音愈发的低。
“你是付了钱。”宋景和竟也没怎么骂她,反倒是沉着眼眸莫名一翘唇角,“你跟他非亲非故,不付钱可不就是白吃白喝?你这笔钱我就记在你的账上了,改日你就慢慢还。”
宋三少爷给她算了个帐:“你得跟在我身边五十年,想必才堪堪还的了。”
“到时候你就老了,你若是没人嫁。我念在咱们主仆一场,替你养老送终。”他说罢拍了拍十安的肩,把她拖到了别处。
十安眨了眨眼睛,半晌也觉得不错,难得也没怎么顶他,被他抓着袖子,才发觉这段时日宋三少爷又长高了。
她抬着头,宋景和温温润润的面上笑起来眼尾就要挑起,唇色嫣红,眸光流转间风姿绰约。
他揉了揉十安的后脑勺。
……
两个人在村边的小树林附近将就一晚,第二日宋景和要进城。
南都里头日日热闹,红白喜事有时就要撞在一起。撞着的只能自认倒霉。不过好在南都是大燕的副都,这纵横交错的长街行道都修的宽阔笔直。红轿子木头棺材擦肩而过,也不必为着一条路谁先谁后而争吵打骂起来。
是意外的和谐。
十安戴着锥帽走,抱着一捧的栗子边走边看,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若非拮据,定然要买上一堆。在平时宁寻会叫人跟着,几个人聊着废话就停不住。回到宋三少爷身边,他一言不发,越靠近国公府他整个人的脸色就愈发的沉。
下意识地有所感觉。
“你没事?”十安在他旁边小声问道。
这几日过去了她声音依旧没怎么改,入了宋三少爷的耳,他想也不想,道:“有事。”
话音未落,前面退了好些人,人流如浪潮,两个人被挤到不能动弹。
这路上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国公府的棺材出堂了。看架势大抵不是家里的长辈,规格是个小辈的规格。
纸钱撒的一路,檀香味儿散去,几乎不常开的正门这回大开。平民百姓也能一窥当中的景象。
有人夸他们家大业大,有人嫉妒之余不免说几句酸话。
“这死的只是个庶子。他们家可是开国功臣,这等排场有,但也不知日后如何。你瞧瞧他们家的子嗣,好大一个国公府,竟就生了三个男丁。”
宋景和扭头看过去,半晌还听人道:“这人听说在家排行第三,生来不详,克死他母亲。如今自己也去了,这命当真是薄,享不得这些荣华富贵,可惜了。”
他低垂着眼,忽觉得心都沉到了谷低,分明是个艳阳天,浑身发冷,说不出的恶心。十安只瞧见他的侧颜,与昨儿大相径庭。
摸到他的手,十安安慰道:“别害怕,旁人说这些都是虚的。你都听了这么些年了,这点话想必是受的住。你若是受不住,我们就挤出去。国公府对你不好,你何必回去。”
宋景和冷笑,嘲她天真:“我读书十年,是要科举的,如今宋景和要死了,我怎么下场?”
他抓着十安的手力气已经大的捏出痕来。可见心头戾气之中。素白的衣袍今日穿着就应景多了。
“我毁了他的好儿子,他算报复吗?”宋景和喃喃道,秀致的长眉扬了扬,半晌觉得可笑。
“我这算什么?”
十安觉察出他这人临近崩溃了,虽面上瞧不出什么来,笑意却一点一点散了去。他喉结不住地滚动,仿佛像吞咽下什么来。
如此看着正门里棺材出来,大把纸钱飞了出去。
骄阳似火,风里头飘着哀曲,宋景和扶着十安的肩膀,末了半阖着眼,盖住眼底的一点酸楚,苦笑:“我这到底算什么呀?”
作者:若有疑问,明天剧情可见——他爸为何要他“死”
感谢在20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