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1978年的猪头酒吧较两年前并无什么变化,只是客人变了变样而已。酒吧老板最近惊喜地发现,比起三把扫帚,如今的学生们好像更喜欢来猪头酒吧了,而且一下子就花大价钱去包厢,这在这黑暗的年月里不可谓不是件喜事。
这是1978年11月的一个周末。大雪下了满山,厚厚的白色毛毯把霍格莫德盖得严严实实。这样糟糕的天气并不能阻挡霍格沃茨学生们的玩兴。一大早,白茫茫的雪地上就出现了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黑点。他们看似在霍格莫德四散开来,实则动向十分明确——猪头酒吧。
两个穿着斗篷的高年级学生走进了猪头酒吧。这是第八个和第九个,老板暗暗记下。
走在前面一些的男孩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黑发如墨,黑眸如上好的钻石,脸庞的轮廓好似是由雕刻艺术家精心雕刻而成,简直可以称之为艺术品。男孩对身后之人露出的笑容削弱了那种艺术品一般的感觉,反倒增了一分意气风发。他个子高大,算不得魁梧但可以说是挺拔,正是一个少年最好的年纪。
“这里不冷,斐克达。”
这个男孩不是别人,正是雷古勒斯布莱克。
他身后的人也摘下了兜帽。那是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一头长发梳成辫子盘在脑后,只留几缕碎发在额前。她的脸本应是极清秀可人的,只是那一双烟雾氤氲的眼睛夺去了一切的光芒。
“走吧。”斐克达罗齐尔说。她解下斗篷拿在手上,里面穿了一条做工精致的花青色裙子。
他们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吱吱嘎嘎的声音比两年前更响了。
“斯莱特林又有人退学了,听说去了瓦加度。”雷古勒斯说。
“勒斯特迪肯斯去了布斯巴顿重读六年级。一个麻瓜能有这么好的资源也是少有。”斐克达说,“你今天不是有训练吗?”
“雪这么大,我懒得把那些懒虫都抓来。”雷古勒斯低低地笑了一下,“你们学生会不也要开会吗?”
“人都走光了,还有什么可开的。”斐克达苦笑。
二楼楼梯口照常有人把守,不过今天守在这里的是个低年级的小姑娘。小姑娘看到两个骨干成员来了,连忙毕恭毕敬地让开一条路。
“西尔玛倒是放心让小孩来把门。”斐克达回头看了那个小姑娘一眼。
“年龄不重要,能力才重要。我看那个小女孩倒是有几分几年前西尔玛的样子呢。”
雷古勒斯推开房间的门。几个在校的骨干级别“社团”成员都到了,还有一直以来的灵魂人物——西尔玛。
“埃文去哪儿了?”
埃文很久没跟斐克达通信了,她有些担心。
“他和曼卡利南他们都有任务在身,不能来了。”特拉弗斯说。她说这话颇有炫耀的意味。许是因为卡佩拉的原因,斐克达一直不太喜欢这位自家哥哥正在追求的漂亮女生。
卡佩拉孤身一人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拨弄着袖口上精致的纽扣。
“他们越来越慢了。”她冷冷地说。“他们”就是那些低年级的新成员。
“罢了,不等他们了,反正他们也不需要听。”西尔玛站起身来。斐克达把已经睡着的达芙妮交给她。西尔玛本可以做个魔法摇篮,却依旧把女儿抱在怀里。
“连博恩斯也不等了?”特拉弗斯问。
“她?”西尔玛嘲讽地笑了,“不听也罢。”
“好吧。”特拉弗斯作出一副顺从的样子。
“邓布利多最近搞了个大动作。他把他的那些忠实信徒们召集起来,建了个团体,叫凤凰社,专门用来对付黑魔王和我们。”
西尔玛一边在房间里踱步一边说着话。西尔玛向卡佩拉使了个颜色,后者懒洋洋地一挥魔杖,一张照片便漂浮在了空气中。
斐克达认出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傻贼、莉莉伊万斯——现在应该是波特了、西里斯、文迪米娅、米拉克、阿尔尼塔克夫妇、隆巴顿夫妇、埃德加博恩斯夫妇(噢,他们也有了一个孩子)等等等等。
“相信里面的很多人你们都认识吧?”西尔玛问。
“是。”斐克达低低地说了一句。她现在终于和文迪米娅站在对立面了。
“黑魔王的意思是,他们全都得死。”西尔玛停止了踱步,“这一次的行动,他希望所有人都能作出贡献,包括你,斐克达。”
斐克达猛地抬起头。她这两年多来一直担任药剂师的角色,从未亲自执行过黑魔王的指令,手里没有一滴鲜血,干净得出奇。黑魔王非常器重她,所以她也加倍努力。斐克达被器重到什么地步?食死徒中也有像斯内普这样的魔药天才,黑魔王却只让她做魔药。
食死徒中有四大主要团体:像斐克达这样拥有特殊技能或者聪明绝顶的人,可以留在黑魔王身边不参加任何刺杀行动;像卢修斯马尔福和格拉菲亚斯塞尔温这样对政治敏感的人,进入魔法部为未来铺路;其余的便都是经过精心训练的杀手,不需要死咒就可以一击毙命;还有一些没有具体任务的人,像格洛丽亚博恩斯和雷古勒斯,大多是为了拉拢他们背后的家族而成为食死徒的。
这一次黑魔王如此计划,想必是要对他们的实力摸摸底,而斐克达深知自己完全无法靠魔药以外的东西杀人。
“我无法一个人动手。”斐克达说。
“黑魔王早有准备。”西尔玛又开始踱步,“你们将会像你们的前辈们那样,两两组队行动。你,卡佩拉,虽然你可以单独行动,但黑魔王的意思是让你和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一起。”
“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那个老流氓?”卡佩拉撇撇嘴,“他就不能和他妻子一起去吗?非得扯上我?”
卡佩拉是唯一一个敢顶撞黑魔王意愿的人。她以十二张owls证书的傲人成绩在黑魔王面前夺得了一个显眼的位置,虽然年纪算是最小的,手上却已经有了好几条人命——每次有人的死亡需要以意外作掩护时,卡佩拉便派上了用场。
但杀人并不是卡佩拉的主要任务。她负责在霍格沃茨发展下线,两年来成效颇丰。前几日卡佩拉本来打算把梅拉克琼斯和他的冰岛小朋友也发展成“社团”的新成员,可斐克达极力阻拦——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她很早就知道那个小刺儿头是她的异父弟弟,她还是看他不顺眼。斐克达也不知道这种不爽是从哪儿来的,或许是因为他们共有一个母亲却不在一个家庭吧。
斐克达后来才知道,诺特兄妹继她和埃文之后双双加入食死徒,并不是黑魔王刻意拉拢或者拿他们互相要挟对方,而是卡佩拉自己要求的。没有人知道原因,也没有人知道卡佩拉到底在想什么。
“西诺苏拉有其他的任务要执行。卡佩拉,这是命令,不得违抗。”
“行吧。”卡佩拉翻了个白眼,继续玩袖子上的纽扣。加入食死徒后,她的脾气就变得很差;在小朋友们面前是一张脸,在其他人面前是另一张脸。
“至于你们两个……”西尔玛看向斐克达和雷古勒斯,“黑魔王同意了。”
绯红顿时在雷古勒斯的脸上绽放,他低下头悄悄地笑了。斐克达过了一会儿才明白所谓的“同意”是什么意思,但她却无缘无故地感受不到任何欣喜——可能是她想多了吧,黑魔王只是让她和雷古勒斯一起去杀人而已。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们可以走了。具体事宜过几日再说,你们先做好准备。”西尔玛再次坐下。
卡佩拉仿佛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一般,站起身跑了出去。她踏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格外响,许是那楼梯实在太破了。
“那我呢,西尔玛?”
“黑魔王并不想让你做任何事。”
“为什么?”
“你还不是食死徒,没这个资格。”
特拉弗斯皱着眉头,垂下眼睛。果然是美女,连皱眉的角度都那么完美,像个垂眸欲泣的洋娃娃。
雷古勒斯忽然听不下去了。他拉过斐克达大步走出了房间。那些更年轻更稚嫩的面孔正迈着欢快的步子上楼,摇摇欲坠的楼梯被踏得如地震一般。斐克达看着那些比她小不了几岁的人们,忽然生出了距离感。
“走了,斐克达。”
斐克达这才发觉自己正愣在原地。她冲雷古勒斯笑一笑,走下最后几级楼梯。
“走吧。你好像很高兴?”斐克达披上斗篷。
他们走进雪地里。雷古勒斯深深吸了一口气,牵过斐克达的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高兴。”
“好啦,别笑这么开心,傻兮兮的。”
斐克达不知道她和雷古勒斯之间的关系现在算什么了。朋友之间好像不会总是牵手,而情侣之间好像不会只是牵手。他们都清楚对方的心思,但谁都不会真正说出来。雷古勒斯好像只对斐克达的手感兴趣;他们这两年来最最亲密的接触就是去年圣诞节时小小拥抱了一下,而那拥抱充其量就是搂个肩膀。
“我们只要等到六月……啊不,这个圣诞节,我就回家去告诉我父母,他们一定会同意的!一定会……”
雷古勒斯没再说下去,他脸上灿烂的笑容消失了。斐克达知道,他是在为他重病的父亲忧心。
奥赖恩布莱克已经病入膏肓。
雷古勒斯忽然握紧了斐克达的手。“斐克达,你说……我爸爸是不是没得救了?”
“会有救的,会有救的。”斐克达安慰道。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奥赖恩恐怕熬不过新年。
黑夜笼罩了一切。在这寂静的夜里,连下雪都是无声的。这个小村庄里所有的一切都睡着了。
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由远而近,可脚步声的主人却没有出现。
“到底是哪一座房子?”一个女声低声说。
“就是这里。”
一个男声念了一句咒语,两个年龄相仿的人便出现在雪地上的足迹停止的地方。他们都披着黑色的斗篷(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穿斗篷了),看起来至多十八九岁。他们中的男人瘦瘦高高,如果没有凌厉的眼神,他还算是个面善的人。他旁边浓眉大眼的女子较为丰腴,看起来随时都在横眉怒目。
“他们在家?”女人问。
男人没有说话。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斗篷里钻出来,拿着一支魔杖。
“阿拉霍洞开。”他念道。
魔咒击中房门,激起了笼罩着整座房子的盔甲咒。球形的光芒短暂地闪了一下,男人眯起眼睛。
他冷笑,“是我低估他们了。”
“那我们怎么进去?”女人又问。
“你能否停止询问这些无聊的问题,阿扎莉亚威尔克斯?”男人扭头看向女人,满眼鄙夷。
“你要知道这是我第一次——”
“就你这废话的程度,这也可能成为你最后一次杀人。”男人轻蔑道,“凤凰社的人不是待宰的羔羊,他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愚蠢,他们也不会自己走出来扔掉魔杖,然后冲我们大喊‘来呀,快来杀我们’——”男人似乎很是厌恶阿扎莉亚威尔克斯。
“你能否给予我一点人与人之间基本的尊重,埃文罗齐尔?”威尔克斯更加横眉怒目了。
“这话应该对你自己说,威尔克斯。”埃文罗齐尔轻哼一声。
“我以前是干过许多蠢事,但你也无需时时刻刻反复提起,你不觉得自己有点斤斤计较吗——”
“跟你废话是在浪费我们俩的时间。”埃文翻了个白眼,举起魔杖对准房门,一道白光闪过,房门立刻弹开。
房子里面立刻起了骚动。埃文一把扯掉斗篷,大步流星地走进去。孩子的哭声震耳欲聋。
“是你,罗齐尔。”
还穿着睡衣的马琳麦金农用魔杖指着埃文,埃文也用魔杖指着她。在她身后,她的丈夫带着两个孩子正在往后门逃跑,威尔克斯立刻追了上去。
“晚上好,麦金农夫人。”埃文微笑着说。
一道无声咒射来,埃文侧身躲了过去,然后回击一个无声咒。
门廊狭窄,打斗却异常激烈。麦金农虽然是凤凰社的骨干成员,到底还是拼不过年轻又受过严格训练的埃文。麦金农很快便倒在地上,埃文一边摁住她一边把她的魔杖扔向远处。
“你们不会赢的!”麦金农挣扎着大喊。
埃文把魔杖抵在麦金农的脑门上——黑魔王下过命令,灭口之前要尽量把他们关于凤凰社的记忆取出,以作情报之用。
麦金农显然早有准备,埃文无法从她天衣无缝的大脑封闭术里提取出任何记忆。
“很好,麦金农夫人,很好。”埃文忿忿道,“钻心剜骨!”
麦金农挣扎得更加厉害,可她的大脑封闭术依旧严丝合缝。
“钻心剜骨!”
“钻心剜骨!”
“钻心剜骨!”
埃文彻底愤怒了。他这两年没少受过钻心咒,他清楚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可面前的女人依旧完美地封闭着自己的大脑,紧紧咬着牙,连叫都不曾叫一声。她的眼睛圆睁着,死死盯着埃文的眼睛,后者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无底的深渊。
“你们……永远……都不会……”
“阿瓦达索命!”
麦金农停止了挣扎,她的眼睛却依然睁着。埃文一屁股坐在地上,凝视着那双深渊般的眼睛。
“胜利终将属于黑魔王。”他低声说,似乎是在为自己鼓劲。他这才发现麦金农的指甲已经深深抠进他的手臂里,留下几道红印。迟到的疼痛从那几道红印钻进他的皮肤,那种疼痛似乎和钻心咒一样疼。他大概是疯魔了。
埃文没有耽搁太久,便奔向后门。这座房子后面有一个连接着田野的后院,麦金农的丈夫和刚才哭号不止的婴儿就横尸于此。威尔克斯站在一口水井旁边,拿着魔杖的手颤抖不止。
“我……我杀了他们……”
“你拿到记忆了吗?”埃文问。
威尔克斯摇摇头,咽了口唾沫,然后说,“那个大一点儿的小男孩跑了。”
麦金农家有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最小的女婴已经死了,最大的男孩已经在霍格沃茨上了一年级,现在又跑了一个。
“跑了?”埃文轻蔑一笑,“真是不中用。”
“那你呢,你拿到记忆了吗?”威尔克斯反问。
“我至少没让任何人跑掉。”
“都是半斤八两,我们没必要嘲笑彼此。”威尔克斯也露出轻蔑的笑容,显然是杀了人胆子大了。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村庄变得更加寂静,仿佛刚才那一番杀戮从未发生过。月亮从乌云后现出面目,把惨白的月光投向院子里的两个活人和两个死人上。此刻,埃文和威尔克斯在对方眼中都像个嗜好屠杀的魔鬼。
那双深渊般的眼睛又出现在埃文眼前。他摇摇头甩掉眼前的景象,对威尔克斯说道,“别废话了,滚去把死人的耳朵各割一只下来,回去复命。”
“等一等!”
低沉优美的女声响起的第一秒,埃文就认出了这个声音。阿斯特罗珀特拉弗斯站在被大雪覆盖的田野里,嘴角挂着纯善而温和的笑。
她满是血迹的手上拖着刚刚跑掉的小麦金农的尸体。血染红了纯白的雪,那颜色的对比极其刺眼。
威尔克斯立刻向阿斯特罗珀跑去,埃文却还愣在原地。他从未见过阿斯特罗珀动手杀人,也从未想过她双手沾血的模样是如此动人心魄般的美丽。她就那样温柔地笑着,好像她正在把淘气的小孩拖回家一般。
埃文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阿斯特罗珀面前了。她没有对那个孩子用死咒,而是用了更加残忍的方法——刎开了那个孩子的脖子。埃文可以看见鲜血溅了阿斯特罗珀满手满脸,斗篷上也都是那孩子的血。
威尔克斯正扯过小麦金农软绵绵的尸体检查。那孩子的脖子上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头都几乎掉下来一半,鲜血染红了他纯白的睡衣和他苍白的皮肤,为他戛然而止的生命织了一件猩红色的寿衣。他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和菲利克斯差不多大——
不!不能这样想!埃文急忙阻止了自己这危险的想法。将心比心从来不适合埃文,他在杀死别人的父母时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因为他已经没有父母了。
可是埃文却有一个和这死去的孩子差不多大的表弟。
那双眼睛又出现了。
埃文打了个寒战。
“你……没受伤吧?”埃文硬撑着自己的情绪问道。阿斯特罗珀无与伦比的美丽无法让他平静。
“我没事。”阿斯特罗珀笑着清理干净了身上的血。她的唇角还残留了一点血,她没用清理咒,而是舔掉了它。
埃文又打了个寒战。
“胜利终将属于黑魔王。”他鬼使神差地说道。
“是的,胜利终将属于黑魔王。”阿斯特罗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勾起唇角。
埃文已经杀过很多人,可畏惧却是第一次产生。他迫切地想见见斐克达或者卡佩拉,只要是能让他安心的人都好。他不能在阿斯特罗珀面前失态。
阿斯特罗珀在看到小麦金农的耳朵被割下来后就回了霍格沃茨。她还不会幻影移形,是骑扫帚来的。阿斯特罗珀墨绿色的斗篷在寒风中飞扬,那本是专属于斯莱特林的颜色,可当时在埃文眼中那与血色无异。
那天晚上埃文做了个噩梦。他梦见他杀死了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的脖子上被割开一条大口子,血不断地喷到埃文脸上。最后菲利克斯和小麦金农躺在了一起,他们的死状竟别无二致。
埃文浑身都是血。那双深渊般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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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凤凰社建立的时间提早了至少两年,要不然我就没东西写了(捂脸)……